老胡虽然会开车,但是想了想,还是走到下人的房间去,把睡得四仰八叉的一清给弄了起来。
“胡爷,困死了,大晚上的您折腾什么呀,再给我睡一会子吧。”
一清赖在床上怎么都拖不起来。
老胡一巴掌扇在一清的屁股上,把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扇得从床上蹦了起来。
“胡爷!”
“小声点,穿衣服,跟我出去接二爷。”
“二爷怎么啦?”一清口吃含糊地问,摸着黑想要拿衣服,“黑漆漆的,都不晓得开灯?”
罢了顺手就想去拉灯线,老胡眼疾手快,一把把一清的手从墙上抹下来。
“哎呦!你干嘛!开个灯不犯法吧?”
“小声点!你想让全家都知道这件事吗!”
“二爷到底怎么啦!”一清这时候已经完全醒了,突然眼珠子一转,会意地一笑,说,“哦,我知道了,准是看上了。。。”
“住嘴!扯犊子。”
“胡爷您什么时候跟人学了这副怪里怪气的京腔啦。”一清小声地说,一边麻利地穿着衣服。
“吾本京城人士。。。”老胡习惯性地想要给一清说起自己的前生今世,突然住了嘴,“快点,别胡咧咧,二爷在外面估计是吃了亏,舒家的公子刚刚打了电话过来要我去接他。”
”二爷吃亏了?不会吧。。。“一清愣了愣,”二爷那种人,怎么可能吃着亏。“
”就是说,所以你快点。“胡爷催促着。
“我这不是在穿衣服吗,胡爷,您自己开车去不也快些么!“一清问。
“我年纪大了,眼光在夜里不利索,不就赖着你这个年轻人么!快点!都不晓得二爷现在怎么样了。“老胡转身准备走,”我在外面等你,车子我先给发动了。“
”我好了,我好了,“一清揉着眼睛小跑着跟胡爷出来,小心翼翼带上门,”对了,要不要跟老爷和太太说一声呀。“
”这种事情,还是问二爷吧。“老胡瞪了一清一眼。
“可是我们下人用车不得先跟夫人禀报一声嘛。“
”禀报个屁!你个榆木脑袋!“
”得得得。。。“一清赶紧闭了嘴,”我就跟着您老,您说咋办就咋办。哎呦喂,这大晚上的还真冷。“
夜里的风吹了过来,老胡又沉下了脸。
”一清,你开车,我去里面给二爷拿件大衣。“
”哦,你快点。“
“太太不会发现的,瞧你那胆小鬼的样子,太太和老爷今晚上吵了架,太太晚上让阿珍拿了安眠药,估计睡得沉呢。“
老胡说着就走了进去。
老胡今年五十岁,坐在副驾驶上面,面对着两边飞逝的黑暗,竟然有些哆嗦。
那个少年公子,确是他一手拉扯而大,出了事,肯定着急。
他毕竟不再是当年叱咤风云的人物了,对人处事还能勉强做到八面玲珑,但是这样深夜里出一趟差事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逐渐昏暗的眼睛也是一个难题。
要是搁在十年前,老胡老早就跑过去,把所有欺负他家公子小姐的人揍趴下了。
当年他还是长江帮的一个小头头,虽不能呼风唤雨,但也自有自己的一番气候了。机缘巧合救了秦老爷一命,才在帮内发生骚乱的时候有了一个归宿之所。改名换姓,死心塌地。
哎,当年啊当年。
想瞒住这件事情,估计还要费一般功夫。
胡爷和一清用大衣裹着秦飞回家,本来密不做声,神不知鬼不觉,没料着上楼的时候碰到了起夜的秦洋,一清为人老实,一时就招了,胡爷看了直接给了一清一巴掌,然后对着大少爷低声下气嘱咐万万不可让老爷夫人知道此事。秦洋本来就不喜欢惹事,索性装着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是瞥了弟弟一眼,见弟弟脸色惨白,但是还能人模鬼样地站在那里,比他还高一大截,就闭了嘴。
将秦飞安顿到卧室,老胡双手叉着腰,喘着气说:“二爷,你在这里歇着。”
“难为你。”秦飞靠着枕头说,“今夜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老爷夫人,省得又瞎操心。”
“二爷,不是我说你,你到哪里去,也要带个人啊!”老胡为这小祖宗操碎了心,“你是忘记还有人喊着要杀你了吧!”
秦飞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老胡无可奈何地降下音调来,小声说:“明天我去请密斯特史密斯大夫过来,你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了,就说酒喝多了。”
“不用请他,把明宇找过来,再把他家明薇带来就行了,明薇学医的。”秦飞说,“刚刚明宇已经跟她讲好了。”
“舒七小姐?那怎么行,还是让个好大夫看看好得快。”老胡抗议。
秦飞用眼神制止了他。
“明薇的医术我是信得过的,再说了,你找个医生不就露馅了吗?”
“二爷是打算一直瞒着老爷和夫人了?”
“能瞒着就瞒着吧,不过。。。估计瞒不了太久,只希望露馅的时候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一清。
一清一脸委屈样儿,撇着嘴说:“少爷,我又怎么了。”
“你就喜欢大嘴巴。”
一清从左到右在嘴旁边做了缝针的动作,胡爷和秦飞都看笑了。
这一笑,腿又疼起来,秦飞眉头一皱。
待老胡和一清给他弄好了冰袋,铺垫舒服了枕头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去了,轻悄悄地带上了门,秦飞平躺在床上,试着轻轻动一下腿,还是疼。
不动,也疼。
秦飞突然感到很泄气,才回来没多久就碰到倒霉事情。现在想想那拦路的匪徒,想想救了他的“神秘人”,心绪更加难安。
一定不是阿豪救得他,那个声音也不像。
可是谁在乎呢?
既然那位“神秘人”不愿意露面,自然有自己的道理,何苦死缠烂打。
可是一想起他冷冷地让自己爬回去,在前面说着那些不痛不痒似乎又有挑衅意味的话语,秦飞发现自己竟火冒冒的。
还有那个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他麻烦的匪徒,难道真的甩不掉这个影子了?
秦飞隐约记得以前父亲收下的警卫员去查过,是黑帮一个小头目,具体哪个帮派秦飞当时没有听清楚,秦致远向来恨极了拉帮结派,凡是江湖帮派的事情一概不允许秦飞过问的。
看来还是要自己查查,不然真他妈永远不能走夜路了。
不,秦飞突然想起来,以前也没有忌惮过夜路和暗算,问题归根结底,还是在那几杯下了药的酒水上面。
下了迷药,把他当成什么人了,夜上海内部流传的调情助兴的药酒难道就使不得了?
莫非,根本就没打算用那些让人意乱情迷的东西?
莫非,根本就是想迷倒他?
如果他当时没有坚持想要走出夜上海会怎么样?
秦飞一下子想起来好多事情,被心中接二连三的发问怔得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半天没动弹,活了这二十几年,放佛一下子开始思考什么了。
可是骆楚华对他一直很好,除了明宇说的那种变态的想法之外,两个人可以说是没有任何过节,虽然他清楚骆楚华之前的历史背景并不干干净净,可是这上海滩又有谁人的历史是干净的呢?
就连他秦飞,也不见得多干净吧。
秦飞想到这一点,突然就笑了起来,心情一下子就放松了。在这个没有几个好人的世界里面,瞎操心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