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一大早,金瑞早早地洗漱好,服侍金阳洗漱更衣。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不后悔?”
“能让公子记得我一辈子,我也知足了。”
“我想一个人去。你留下吧,以后每一天按照我写的食谱做菜送到云中宫祭奠,记得给那些香炉上香。”
“公主,奴婢想陪着公主去。”
“这又不是打仗,成败不会因为人多少而改变的。”
“我明白了,祝公主旗开得胜。”
金阳胸有成竹地说:“胜败于我而言没有什么不同。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的命。”
武英殿上,金阳郑重地给父皇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谁又惹你不高兴,说出来朕帮你教训她。”
“哪有人敢惹女儿不高兴,除非她全家都不想活了,”说笑的间隙,金阳轻轻地上前问:“父皇,你知不知道她是娘亲的另一个女儿?”
皇帝沉默,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父皇,女儿曾经很恨她,恨不得死的人是她而不是娘亲。女儿一直认为是她害了娘亲,后来为了保住她,云中宫很多人受罚,再没有人有心思陪着女儿玩耍。女儿打小就很嫉妒她,因为她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所有人的疼爱,她只需开口说几句话就能让所有的人欢笑,只要她哭一声所有的人都会抱着她、哄着她;而这些是我永远都不会拥有。”
“阳阳不难过,你若是看见她不开心,朕即刻派人把她逐出皇宫,你永远不会再看到她。”
“父皇,女儿不是这个意思。女儿只是曾经是很恨她。自从云中宫的人一个个被赶回家乡,宫里的人都很害怕我,娘亲不在身边,父皇也总是在外打仗,皇后娘娘更是很忙,太后一心向佛,女儿觉得整个皇宫空荡荡的,就连白天的时候,女儿都觉得有鬼魅在徘徊。我一个人害怕了好多年,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慢慢就会习惯的。但是妹妹出现了,她让我突然之间明白我不是孤身一人活在这个世界,我的心告诉我:不管发生过什么,她都是我最心爱的妹妹,永远都是。我还记得她刚刚学写字的时候,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模仿自己看到的字,像模像样地模仿着大人写字的姿势,但写出来的字确实让人不敢恭维。我和她总是因为抢点心打架,每次奶娘都会呵斥我让着妹妹,但我偏不,为什么她小我就得让着她?她为什么不让着我?每次打完架,总是她笑呵呵地拿着点心哄我,‘姐姐,姐姐,你別生气了,我把点心分给你一半好不好?’我到现在都清楚地记得她小心翼翼的眼神、深深的酒窝、甜甜的声音。当年的事太突然,女儿是为了保护她才不得不送走她,是女儿害得她为奴为婢,害她吃了这么多苦。女儿一直知道父皇是全天下人的父皇,不是女儿一个人的父皇,所以女儿从来没有求过父皇任何过分的事,但这一次,女儿求求父皇成全妹妹,全了妹妹的心愿,让她可以嫁给她喜欢的人,开开心心得过后半辈子。唯有这样,女儿的心里才能少一些愧疚。”
“如果她要的人可是宇文化及,你未来的夫君,你也要成全吗?!”
“父皇,女儿当年去岭南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怪人,第一面见到的他是什么样子我已经记不清,但我一直记得他为我端药时的样子。他当时穿着一身略旧的蓝色袈裟,身后是明媚的阳光,明明是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但那一刻却好像是他自己散发着万丈光芒、踩着五彩祥云来到人间。看到女儿醒过来的时候,他的眼里明明有几丝欢喜,但向下弯的嘴角显得主人有些无奈和疲惫,但他整个人却神采奕奕,让人不由得眼前一亮,只是那一眼,女儿就记住了这个人,因为我知道他是像父皇一样可以让女儿放心去依靠的人,我可以相信他,无论任何事。”
“傻丫头,朕教过你多少次不可以仅凭感觉去判断别人!”
“父皇,说来你可能不信,当时我看着他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大碗很烫很满的药,忽然就想起了娘亲只要是碰见喝药这件事,固执的所有人都拿她没办法,只有父皇有办法。”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父皇是要教女儿驭夫之术吗?他可不是那种用点手段就可以控制的人,就像父皇一样。当日女儿受伤濒死,是他救了女儿。他明知我身中奇毒,却还是毫不犹豫得背着我四处寻药求医,女儿有生以来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安心、什么叫踏实。他因我而死,我此生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人。”
“丫头,苦了你了。”
“女儿不觉得苦,女儿能遇见这样的人是女儿一生的福气。女儿也不会任性地说什么此生不嫁让父皇为难。我愿意嫁给楼英为妻,一来楼英是真心待女儿的,二来可以还他们抚养妹妹十六年的恩情。”
“容朕想想。”
“父皇,女儿自小就钦佩父皇和娘亲,也想要有一段那样的感情。现在女儿遇到了,女儿想嫁给他为妻,此生可以不用再卷入朝廷内外的是是非非,和他做一对平凡夫妻,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可是……你容父皇想一想,好吗?”
“女儿再说一句话就走,父皇慢慢想。”
“你说”
“女儿求父皇看在娘亲和女儿的份上成全妹妹,女儿替娘亲和妹妹谢父皇成全。女儿告退。”
德公公看着金阳公主离开后长吁短叹的皇帝,明白了天下间没有父母可以斗得过子女,哪怕他是万人敬仰的皇帝,哪怕他手握天下人的生杀大权,也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