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东晕倒之后,就发起烧来,口中梦话兀自有语。
当天晚上,高烧一直烧到四十度,被连夜送入医院。
在医院又是打针又是吊瓶,终于在第二天中午烧退下来,彭东双眼抖动一下,上下眼皮分离,发现自己在医院里面。
应该是因为高烧影响了大脑中枢,睁开眼时看见的房间有点抽象,并不是四四方方而是扭曲变形,墙壁也是洁白的刺眼。
微微眯缝眼睛,喊道“有人吗?”
彭东听到自己声音,吓了一跳,这是自己的声音吗?为什么感觉远在天边,有点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房间里面没有人,彭东坐在床上,四处去看扭曲的一切,使劲摇头想要让视线恢复,但是一切都是徒劳。
“快躺下,你病还没有好”
这个时候,比墙壁还要白的东西出现在彭东眼前,彭东认出这是个人,凭声音是个年轻女性,应该是这个医院的护士。
仔细一看,果然是护士,比墙壁还要洁白的是她的白大褂,她身体扭曲,屁股在前胸在后,腰杆一百八十度扭转,头直直的顶在天花板。
低下头时,一双眼睛好像猫一样放出光彩。
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黑牙,口中恶臭比垃圾库的味道还要重。
“啊”
彭东从床上坐起来,是个梦,刚才的一切都是梦,瞳孔因为强光收缩成针,等到适应之后细眼观瞧,是在医院的病房里面。
不过墙壁四四方方,一切都是原样没有扭曲,墙壁也是很洁白,有点淡黄,上面还有不知何人的涂鸦。
“东娃子,你终于醒了,吓死妈了”
张珍扶住彭东。
“妈,我怎么会在医院”
彭东擦了把额头的冷汗。
“没啥子,你病了。快躺好”
张珍让彭东躺下来。
彭雄盛这鸡汤走进来,“东娃子,快喝碗汤”
鸡汤很暖,很香。
喝了几大口,彭东放下来,“咦!大师呢?”
彭东没看见老道。
“天师他上厕所了。再喝几口”
张珍把鸡汤端起来。
彭东又要喝,但是眼睛突然一瞪,他看见碗里面飘起的骨头哪里是鸡,分明是一颗没有拔毛的猫头。
猫头乌黑,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血红无比,死不瞑目。
“啊”
彭东吓了一跳,把手中的碗扔在地上,碗碎了一个稀巴烂。
“东娃子,你干啥子”
彭雄有点疑惑,凑上去看彭东。
彭东看不见彭雄,只看见一个弯着腰,一头枯槁白发,橘皮脸的老婆婆走过来,龇牙咧嘴时露出纯黑的牙齿,恶臭扑鼻。
一双眼睛,好像猫眼,瞳孔上下尖细中间粗大,在黑暗中烁烁放光,它步步逼近彭东床前。
彭东想要跑,可是脖子僵硬,好像有什么东西死死的压住他,眼皮上翻首先引入眼帘的是垂到自己额前全都是鲜血的黑色头发。
然后就看到一个女孩子,是前日一起坐纸车时旁边的那个女孩子,她这个时候举着右臂,右臂的五指呈现九十度向后面弯,骨茬显出,暗红粘稠的鲜血涌在断裂处。
“你赔我的手”
女孩子开口说话,说话时一条断掉的舌头从嘴里面跌下来,滚到彭东额头上面。
“哇”
彭东惨叫一声,手和脚并用要爬到床下面去。
呼!
一阵风吹过。
猫一样的老太太双膝一曲从地上弹起,好像一只敏捷的老猫,张开前臂扑向彭东。
彭东听得背后生风,下意识的跪在地上。
“现在不醒,更待何时”
跪下一刹那,熟悉的声音钻入耳膜,彭东就感觉醍醐灌顶一般,清明一片,眼前场景一变。
医院还是那个医院,不过病房里面都是人,是真正的人。
老道此时正用手盖住他的脑袋顶,凉丝丝的感觉从手心里面传出。
“东娃子,你爪子了”
张珍上去为彭东把脸上的汗水擦掉。
“连环噩梦”
彭东把纸巾接过来自己擦汗,擦汗时喃喃自语,刚刚是个连环梦吗?好吓人,这不会也是梦吧。
暗自捏了自己一把,很疼,疼的牙齿缝都是凉气,不是梦,是真实的世界。
不免庆幸自己活了过来。
老道在一边,看着彭东又看了看一屋子的人,这些基本都是天池村的村民,一些是帮忙把彭东送到医院,一些是来看热闹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老道对小刘试了试眼色,小刘跟他这么久,自然了然老道的意图,“各位出去一下。我们有事情要处理”
小刘推搡这些人。
“你推啥子,你再推一个,老头子我就倒在地下”
有白胡子老头想看热闹不愿意出去,就威胁小刘。
小刘也是混不吝,“倒,你敢倒我就敢踩”
不讲理的碰上混不吝得,最后不讲理的老头屈服,他一把老骨头别说被踩一脚,估计就算是自己躺地下,也不见得可以再起来。
一帮老头老太太被小刘赶出去,小刘还在门口守住,让他们远离这间病房,暗想:我这么听话,老师肯定会收我为徒,嘿嘿,月薪十万我来了。
想着月薪十万的好事,小刘口水都快流自己一鞋。
病房内剩下彭东一家三口和老道。
共四人。
彭东坐在床上还在发抖,虽然老道在身边,他已经安心不少,可是回想到噩梦中的场景,还是不免的心生惧怕。
彭雄看彭东害怕成这个模样,也是心疼不已,跪在地上,“妈,你要爪子嘛,他是你的孙娃子,我们彭家的根苗。你就放了他嘛”
张珍也跪下来求婆婆放过彭东。
但是且不论它是不是在这里,就算是在,也不会听从他们的话语,因为此鬼本来已经入了地府,但是被一只黑猫从地府拉回了一魂一魄,成为厉鬼。
这一魂一魄是恶魂恶魄,主宰人的杀戮兽性,这种厉鬼无情无义,喜好就是杀人,并且还喜欢杀记忆中最疼惜的人。
它就是畜生,不是人。
老道干咳一下,“二位起来吧。它现在听不见”
三人聚在一起开始讨论彭东的事情。
老道的意图就是让彭东拜他为师,然后去掉身上黑斑。
彭东父母的意图也是这样。
就看彭东同不同意。
可是回头看彭东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都是暗自揪心。
“东娃子,你就跟到天师去嘛”
彭雄说。
彭东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忽而大笑,忽而大哭。
好似丢了魂魄。
他没有丢魂,只是受惊吓过度,有点神经过敏。
老道在一边吟唱了两遍道德心经,彭东才有所好转。
呆愣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看着发白的被子,不言不语。
“东娃子,东娃子”
张珍在彭东眼前挥了挥手。
彭东看见眼前有黑色的东西一闪而过,他想要抬头去看,但是不知怎么回事,这身体不受自己支配,想抬头,但也就是一个念头而已,头根本就没有动。
想抬胳膊,突然头抬了起来。
“该死的老头,不要扰了老娘好事,不然老娘让你不得轮回”
彭东听到自己嘴巴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年轻,绝不是自己奶奶,有点耳熟,脑子一转,这不就是那个鬼车上的女孩子吗。
老道早就料到彭东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早就防备这呢,此时一听彭东口语皆变,就知这东西出现。
当即右手一抹,从兜里面摸出一符,符纸大黄色,符文朱红色。
此符煞气十足,是杀伐气息很重的黑狗血符,对于鬼魂有奇效。
他一巴掌拍过去,扣在彭东脑门。
“哈哈!哈哈”
但,这符没用。
彭东五窍流出鲜血,发出令人毛骨悚人的笑声,笑声中风云变色,雷鸣闪电,阴风惨惨卷的病房内的纸屑纷飞。
“比我想象的难对付”
老道眉头一簇,翻身退走,一转手摸出七枚铜钱,咬破右手手指,迫出七滴血,每一枚铜钱滴上一枚。
七枚铜钱尽皆染血,老道左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一股狂风从他的衣服下传出,和阴风对在一起。
随着老道掐诀念咒,他右手的七枚铜钱猛地闪过一抹红光,铜钱凝结在一起,形成一把铜剑,右手遥空控制铜剑,对彭东脑门一直。
铜剑闪过红光,直直的刺向彭东脑门。
“老家伙,你的法术也就这样。下次要你狗命”
彭东体内的恶魂知道不是铜钱对手,离开彭东远遁而去。
老道手一招,将铜剑扯会,深吸口气,箭步上去扶瘫软的彭东坐在床上。
然后看着恶魂逃走的窗户,胡子一跳,“好凶的鬼”
“老师,怎么了”
极度变色的风云引得门外小刘的注意,开门进来,一进来就看见狼藉的病房。
“无碍,有鬼闯空门。”老道收好铜钱,摸出一张定压符来“把这符焚了,融三杯水喂他们喝下”
彭东在床上打冷颤,因为鬼附体的原因,他的魂魄在体内左右冲撞不得安生。
他的父母也是被厉鬼吓得不轻,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小刘急忙用空杯把符焚成灰烬,用三个纸杯接了三杯水,各融灰烬三分之一。
喂他们喝下去。
喝下定压符,彭东魂魄归位,恢复过来。
他的父母也恢复清醒,胆战心惊的站起来。
“刚刚,是不是有鬼上我身?”
彭东刚才虽然不能控制自己身体,但是意识很清楚。
“恩,你阳气太低,压不住鬼怪”
老道凝重的说,“你的状况,比我想的还要严重。小刘去准备两只红冠大公鸡”
他对小刘说。
小刘对老道言听计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领了命令,匆忙走出医院,驾车去往鸡鸭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