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村,十年前名副其实。
从山顶往下瞧,天池村坐在山坳当中,宛如群山围绕的一汪清泉,乡间风土一览无余。
但十年后,这个山坳已经被垃圾填平,恶臭一年四季不会消退,并且一到现在的仲夏,垃圾的味道甚至覆盖周边数个村镇。
蚊虫也多,还毒。
有体力的年轻人都逃出去务工,老人和孩子留守在村里面,他们除了种地外就是在垃圾堆里面收集可以卖钱的垃圾。
浑身脏兮兮还恶臭无比。
彭东捂了捂鼻子,不管如何这都是自己老家,变成什么样,那一份思乡的心念不会改变。
小刘生长都在大都市,哪里闻得这种味道,还没有到垃圾库,已经被扶来的臭风给逼得大吐特吐。
老道二十一年前登上顶山,俯瞰天池。
暗自惊讶,世间还有如此宝地,但是今日再登上高地,不免蹉跎,“可恶官僚。将九龙护珠风水毁成这般”
“啥?老师,你说这是九龙护珠?呕!”
小刘刚刚发出疑问,又被一口臭风灌了一嘴。
“时过境迁”
蹉跎一下。
彭东不知道什么是九龙护珠,但是这垃圾库已经存在十年,将以前的山坳全都给填平,和周边的山一边齐,小时候依稀记得当时此地的风貌是何等的美丽。
村里面的人一说起这个垃圾库也是怨恨多多,时常口中问候领导班子的十八辈女性。
“老师,我不行了,我先去县城等您,您要走时打电话给我,我来接您”
小刘忍受不住恶臭,灰溜溜的开车跑了。
老道胡须一跳,点指车尾“这小子”
“大师,请”
彭东收起怀旧的心,毕恭毕敬的请老道前走。
二人一前一后下了山,去往下面的村子。
留守人口不多,周边的土地都被彭东父母包下来,里面有一些老人在劳作,都是村里面看着彭东长起来的人。
因为子女都在外面务工,闲置在家,彭东父母就请他们帮忙照料一下田地,每年分一点钱给他们,他们也乐得如此。
“小东啊,今天怎么回来了”
田里,有人看见彭东,挥着手上的杂草。
“三大娘,在忙啊。我爸妈在不在家”
“在,他们在家里面打架呢,可凶了,你快去劝劝”
三大娘在那儿幸灾乐祸。
彭东一听这还得了,家庭要和睦才能好。
快步跟过去。
老道抚了抚胡子,跟上去。
“这个人?”
三大娘看着老道的背影,觉得有点眼熟。
老道没有穿道袍,穿着很普通的衣服,这么一穿就更像是老人。
可是长期修持的原因,整个人仙风道骨,完全不是衣物可以遮挡,步履稳健,呼吸深沉,和彭东一比,彭东都快比他老了。
“唉唉,老王头过来,你看这个老头”
三大娘把一边拉屎的老王头拉起来,指着老道。
老王头看着三大娘,“你男人还没死”
“嘿,你拉屎拉疯了吧。我让你看看他是不是眼熟”
老王头就是三大娘老伴,听说他们还有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来者,彭东不清楚,他爷爷奶奶清楚,不过他们走得早,没有对他说过。
她们的感情很好,虽然时常拌嘴,可是没有发生过动手事件。
“你还别说,这么一看还真的有点眼熟。跟过去看看”
他们跟过去。
一是近距离观察一下这个老人,二是去看看夫妻对打的热闹。
人嘛,都是群居动物,当然喜欢热闹咯。
转过几条小路就是彭东家。
一栋二层小洋楼,下面是一块地,围着鸡鸭。
屋前的院子不大,很干净还放着几盆花。
“姓彭的。老娘跟你一辈子,没过一天好日子,嫁给你就是造孽”
还没走近,彭东就听到妈的声音。
“老子那门对不起你嘛,不要动手,我喊你莫动手。哎哟,我的手爪爪”
彭东的爸每一次打架都会被打的全身青肿。
彭东急忙上去,他们在大厅里面,男的被女的用板凳压在地上挨打。
“妈,妈,息怒”
彭东一看这还得了,如果让邻居看见,可是丢人了。
“东娃子,你回来爪子。耶!你还敢动”
彭东的爸叫彭雄,结果一点都不雄,还打算趁家里面母老虎在和儿子说话的空挡钻出去,结果被发现。
彭东的妈叫张珍,很是厉害,要真的虎起来,两三个大老爷们摁不住她,她一脚踩在彭雄屁股上面,“还敢不敢梭啊。老娘是纳闷跟你龟儿讲了,再去打牌把你手爪爪砍了。东娃子拿刀来”
彭东一脸的难看,“好了,闹啥子嘛闹。不怕丢人撒。老汉你也是,猪打两棒棒都晓得自己去咔咔了屙屎。你挨这么多打还不长记性。”
“嘿,东娃子,你硬是吃家饭屙野屎勒,老子是你老汉哦”
彭雄也就敢和彭东顶下嘴。
“嘿,啥子意思。东娃子不是老娘的娃儿蛮。妈哟了,你还敢动”
..
彭东不好意思的把脸捂起来,这一对宝器他是管不了了,只能等他们闹腾累了自己撒手才行。
不对,他看见门口老道眼中的笑意,一拍脑袋,真是糊涂,这不就是家丑外扬吗。
几步上去,把张珍从彭雄身上拉下来,“妈,老汉你们看他是那个”
彭东一指门口。
两人战火未消,特别是张珍,每次打架不打到自己满意,是不会停止,这一次被强行拉开,是一肚子的火气,眼中杀气旺盛的很。
但是他们一看门口老人都是浑身一震。
他们认出来了,就算是过去二十多年,这个老人已经老到这个地步,他们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因为老道的眼神他们忘不了。
“原来是天师。哎呀,对不起刚才这个..”
张珍不好意思的说。“木到爪子,还不去给天师抽把椅子”
又喊起来。
彭雄灰溜溜的提过来一张椅子,请天师落座。
“天师,这次来有什么事情吗?”
张珍问。
天师捏了捏胡须,“还记得我走时留下的锦囊吗?”
“记得,您说这个锦囊事关东娃子的命”
张珍想起,二十一年前老道走时确实留下一个锦囊,这个锦囊他们一直没有拆,因为老道曾经告诫他们:如果贫道不来,你们莫拆锦囊。
彭雄在衣柜上面把锦囊翻出来,递给老道。
老道并不接,让他们打开看。
二人对视一眼,打开锦囊,锦囊中是一张字条,纸已经泛黄,但是上面的字迹依然乌黑发亮。
彭东忍不住凑上去看,但是还没看到,字条就猛地燃烧起来。
吓得张珍丢都丢不赢。
他们已经将字条看完,上面就一行字那就是:此子,我徒。
简单的四个字而已。
二人坐下来,有点发神。
彭东接了两杯水给他们,“爸妈,你们怎么了?”
彭东关切的问。
“哎!该告诉你了”
彭雄说。
“龟儿子”
张珍一巴掌扣在丈夫头上,然后掩面而泣,“老子嫁给你到了八辈子血霉。东娃子你坐到,妈跟你说,这件事还是你奶奶干的好事”
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二十一年前,彭东的母亲张珍换胎七月,本来怀孕是好事,毕竟香火可以得以延续。
可是一日,彭东的奶奶彭雷氏,年老体衰不小心滚下坡去死亡,死人的阴霾盖住这个家,他们沉重的准备后事。
请来人发送她。
但是就在敲锣唱哀曲时,家里面养的十年黑猫跳到敞开的棺材当中,引发尸变。
彭雷氏尸变成恶鬼,六亲不认的要杀人。
幸亏老道游方路过,闻到有邪气就立马赶过来,和恶鬼打在一起,打斗途中就在要降服恶鬼时,这恶鬼突然一口恶气吹到怀孕的张珍肚子上。
恶气挤破羊水,胎儿被鬼催生出来。
那一口恶气也落在胎儿左胸中,吞噬胎儿的生命。
虽然老道法术高超,也只是压制住恶气,恶气成为一块黑斑,但是随着胎儿逐年长大,加上被鬼催生是早产儿,虽然身体已经长全,可是魂魄缺少阳魄,故而阳气低下。
压不住恶气,待到二十一岁时,黑斑长到指盖大小,这个胎儿的阳气就会极度下降,甚至比鬼还要低,最后被恶气吞噬,永堕地狱不得超生。
这个胎儿就是彭东。
“啊!”张珍说完又哭了起来,对着彭雄就是拳打脚踢。
也就是这件事之后,彭雄在张珍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每次吵架,张珍都会把这件事情搬出来,他也就没辙,毕竟是自己老娘干的缺德事。
彭东听完愣在当场,脚一软坐在地上,有点慌张。
“哎呀,你们爪子了”
后面的老王头以及三大娘追了上来,看一家人是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以为他们犯了什么病。
急忙上来扶。
“我不活了,啊。你妈害死我儿子了”
张珍哭叫不断。
彭雄忍气吞声一辈子,这个时候也忍不下去了,“这个事情怪得不到我妈。还不是那只瘟猫。要不是那只瘟猫我娘早就走了。”
他们吵闹时,老王头两口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事情吵,发生这件事时他们当时就在棺材前面帮着守夜,这件事情他们亲眼目睹,现在还时不时做噩梦。
“我活不过今年,我活不过今年”
彭东喃喃自语,看着挂在香火上的爷爷奶奶黑白相片。
看着看着,彭东眼前模糊起来,奶奶的相片开始放大在瞳孔里面,左胸好像被什么东西掐住,疼的直入心扉,眼泪和鼻涕混着流出来。
“不好”
老道闻到邪恶的气息,大叫不好,右手抬起来,用嘴巴中指咬破,然后箭步上前,血指一点,糊住奶奶的双眼。
彭东顿时安静下来,晕倒在地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