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苍刚刚迈出一步,树后转出一个人来道“是我。”
铁苍愣了楞,把刀收了回去“洪玉怎么是你。”
树后的于得水这才放心,暗想还是自己能沉住气,否则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了。
洪玉道“我气闷出来走走,不想走到这里。”
铁苍点点头“赶紧回屋去吧,天这么冷,你若冻坏了,三娘就没人照顾了。”
洪玉微微一笑道“大姐不是只有我这一个妹妹,可她却只有你这一个大哥。”
铁苍纵然是条粗汉,也听出话里的埋怨,握紧刀柄,不知该说些什么。
洪玉心思细密,见铁苍有些尴尬,轻轻的道“我知道你不放心秦锋,全是为大姐好,这番心意大姐迟早会明白的。”
铁苍摇摇头“只要她平安快乐,明不明白又有什么关系。”
洪玉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道“有你照顾,大姐必定平安快乐。”她说到这里,心里生出一阵伤感,这个话题再也说不下去,顿了顿道“我想秦锋不太可能是鞑子的奸细。”
铁苍变了脸色,怒道“连你也这么说,亏我还始终以为你是个明事理的好姑娘,原来也是一个糊涂虫,我铁苍堂堂男儿,在你们的心里就是这么一个龌龊小人吗。”
洪玉急的抬起头,一阵寒风吹来,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铁苍见她在寒风里十分柔弱,心不禁软了,脱下斗篷给她披上,淡淡的道“你快走两步,说不定还能赶上三娘,你就说咱们路上碰到的。”
洪玉只觉周身暖和许多,气也缓过来了“你在我的心里永远是堂堂正正的大英雄、大豪杰,自从你从鞑子手里把我救上山,我就这样看了。”
于得水躲在树后,冻得受不料,气得要发疯“老子才是穿越的主角,怎么一个妞也没泡到,反而净看别人泡妞,妞泡别人,这要是被穿越的前辈们知道,还不被笑掉大牙。”
洪玉哪里知道树后于得水的委屈,铁苍发怒她也不着急,仍然有条不紊的道“我想秦锋上山是因为无处可去,他的本意也不愿落草,否则今天宴会上听到大姐封他为军师、三寨主,就好像和他无关,连高兴的样子都没有。如果能有足够的条件,他随时会离开山寨吧,我真担心那时候大姐会很难受。”她抿着嘴唇笑眯眯的看着铁苍,似乎在幸灾乐祸。
铁苍虽然是个直爽的汉子,却并不笨,听了这些话,马上明白过来,一把拉住红玉的手嘿嘿笑道“不错不错,说不定哪天秦锋有了足够的金银,会不辞而别,那样的话三娘固然要难受一段,可毕竟长痛不如短痛,她也会认清那个小白脸的真面目,只是我们还需要一个送财童子。”
洪玉道“送财童子倒是有一个,这个人和秦锋关系密切,能够得到信任,大姐也不会起疑,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好这件事。”
铁苍轻蔑的道“那个小流氓,要是这点事都办不好,留着也没用,干脆一刀劈了他,我这就去准备东西。”他心里高兴,再也顾不得洪玉,迈开大步消失在夜幕当中。
洪玉揉着被握疼的双手,他的双手温暖而又有力,好像纵然天大的事都有了依靠,她呆呆的站在那里,身上披着叶三娘的斗篷,即使她清楚这件斗篷是绝对不会属于自己的。
于得水还是不敢动,但却轻松许多,铁苍走了,洪玉柔柔弱弱,心地又好,纵然被她发现也没性命危险。
洪玉见铁苍走的远了,把斗篷往身上紧了一紧,背对树林头也不回“二寨主已经走了,于得水,你还不出来吗?”
出乎意料的是,于得水并没出来,洪玉也有些惊讶,难道他竟然跑了,这事若没他协助,恐怕根本办不成,她绕到树后,只见于得水浑身发抖并没逃走,他苦笑着道“我想出来,可是脚太麻了,迈不动步。”
洪玉微微一笑,扶着他来回走了几趟,脚上的血液流动开,这才能迈动步子。
若是平常,这种机会于得水定然要借机揩油,可双脚僵麻,哪里还有心找便宜,他还担心铁苍转回来,那个凶汉绝不会对自己这么温柔。
洪玉扶着他走动边道“刚才的事你不会乱说吧。”
于得水拍着胸脯道“我的嘴最严,你尽管放心,实际上我也刚到。”他眼珠一转,心里暗想“难道我刚到这里时,听到的动静就是她,早知道我藏在树后,也知道是我发出的动静,故意现身保护我。”
洪玉并没回答他的话,只是扶着他缓缓走动“你就算说出去也没什么,不过二寨主,哦,现在应该叫大总管了,他的脾气不好,恐怕会生气的,要是大姐知道你晚上乱跑迷路,也不会高兴。”
于得水聪明伶俐,哪里听不出洪玉的意思,嘻嘻一笑“姐姐尽管放心,各位头领对我们当自家兄弟,我心里感恩还来不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心里明明白白。等安稳下来,过几天我打算回张各庄看看,也不知还有没有活下来的人,若有幸存的人也把他们拉上山。”
洪玉道“你真是一个聪明人。”
于得水故意叹了口气道“姐姐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唯一所仰仗的就是这点小聪明,能混口饱饭就是天大造化,不像秦锋那个臭小子,心大,总想什么乱世出英雄。我们怎么说也是一个村出来的,要是有条件,我可不忍心让他胡闹,这人啊,能舒舒服服的活下去比什么都强。”
洪玉道“现在的人都太聪明,像你这样小聪明的太少。”
两个人边走边说,说的好像都是闲话,却都得到各自想要的。
于得水知道山寨危险,元军的报复很快就会到,如果趁这个时候,拿着一大笔钱离开,吃香喝辣还不用留下来冒风险,这笔买卖实在太划算了,至于秦锋,他愿意回来就一个人回来,反正自己是远走高飞了,什么争雄天下,什么开疆拓土,于得水才懒得去动那个脑筋,万一搞不好小命保不住,什么都没了。
有吃有喝,舒舒服服的过日子,这才是自认天下第一聪明人于得水想过的日子。
两个人谈妥了交易,各自欢喜,脚步走得也很轻松,路上遇到巡山的喽啰,自然有洪玉出面应付,她是叶三娘贴身护卫,谁也不会起疑。
转眼间就到了于得水屋前,洪玉道“以后可不要乱跑了,不是每次都能遇到我。”
于得水眼珠转了转道“如果我和秦锋过些天回张各庄,你真希望我们不回来?。”
洪玉没想到他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不知该如何回答,于得水凑近她低声道“我明白你的心意,秦锋如果回来,大姐说不定真会喜欢那个小白脸,到时候铁寨主说不定就死了心,那你可就有机会了;要是不回来,大姐固然要伤心一段,可那一段过去后,说不定就接受了铁寨主,你可就……”于得水明白有些话不说完比说清楚更让人印象深刻,他嘻嘻一笑,转身进了屋子,把洪玉扔在外边。
洪玉一心想让铁苍开心,从未想到这一层,听于得水这么一说,呆呆发愣,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于得水是个放得开的人,先是秦锋成了三寨主,然后自己又差点被冻死,不过想到以后能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吃香的喝辣的,搂着美女看日落,一天的不顺心都被抛到脑后。
他始终认为,多记住些令人开心的事,多忘些令人烦恼的事,这样才不枉了人活一世。
自从于得水走后,秦锋就心神不宁,盘算万一他被巡山的人抓住,自己该怎么和他撇清关系,听门一响,于得水哼着小曲悠悠然的走进来,
秦锋刚要大骂于得水,见洪玉还在门外,顾不得骂他,连忙邀洪玉进屋,洪玉心里有事,微笑摇头道“你们早些休息吧,我先走了。”
秦锋见洪玉走远了,关上门两步走到他的面前,低声道“你没被发现吗?”
于得水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道“你是不是在想,如果我被抓住,第一刀是不是应该你来捅,这样才能保住自己三寨主的位子。”
秦锋何等聪明,见他不慌不忙还有心卖关子,还有洪玉送他回来,就知道肯定没事,没好气的道“既然没被发现,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你冻死了。”
于得水想着马上就要离开心里高兴,脸上却又不能流露出来“真他妈的倒霉,这破山寨的房子都一样,出去就找不回来了。”
秦锋哪里知道这么许多曲折,加上于得水向来不着调,所以并没起疑“你这个蠢货,多亏遇到的是洪玉,她这个人心好,要是碰到别人,肯定把你当奸细。”
于得水把炉火挑的旺些,坐在旁边烘烤,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秦锋道“真是祸害遗千年,你怎么不冻死。”
于得水边烤火边道“我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就算遇不到她,这点小事怎么能难住我。到时候我只要放上一把火,然后说我见到火光,是来救火的,又得一桩大功劳。”
秦锋狠狠的“呸”了一声“无耻,为了找到路竟然要放火,也就你这样的人,才能说出这种禽兽不如的话。”
于得水眯着眼睛烤火,心想过两天老子就要远走高飞当地主去了,你小子自己留在这里刀光剑影吧,把你卖了还得帮老子数钱,想到这里,他十分得意,也不去计较秦锋的话。
秦锋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转身上炕睡觉,好在没出事,自己也不用费心如何与他撇清关系,害的自己连觉也没睡好,闭上眼睛,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无论在张各庄田间耕作,还是被元军抓住生死攸关,或是刚才突然坐上山寨第三把交椅,他始终心如止水,都能冷静的思考利害关系,只有这个于得水,一碰到他气就不打一处来,什么冷静从容,什么镇定自若统统忘了,就想一脚把他踢回原来的时代,永远不要再见他。
秦锋始终不明白,老天爷要自己穿越,为什么还要带上一个拖累,他歪过头去看于得水,只见他睡的正酣,嘴角流着口水,笑眯眯的好像正做好梦,秦锋苦笑一声,这小子到真是没心没肺,吃得饱睡得着。
秦锋却睡不着,他想的事很多,断头贼这几千人除去老弱病残,真正能跨马征战的不过千余人,而且通过和雅葛里一战,和正规元兵的实力差距太悬殊。
上千人伏击几百个元兵,结果还差点被打的全军覆没,凭他们就能建立自己的根据地?太过YY了吧;整军训练?暂且不说山上的人不服气自己,就算心服口服,元兵很快就会前来报复,哪里有时间从容训练,何况山上种田耕地,眼看这些断头贼的日子安稳了,凶悍之气却逐渐消退。
这些断头贼上山以前都是本本分分的农民,不是逼得没有生路谁也不会当贼,他们所想的不是封王拜侯,只要一个安安稳稳的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大的苦都能忍下来。
秦锋左思右想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是好,人家穿越造大炮、修铁路、平亚洲、定欧洲好像很容易,可自己怎么就这么难,不要说雄心壮志,就连最起码的活下去都很难。
只听于得水睡得舒服,竟然放了个屁,还咂着嘴似乎在回味,秦锋厌烦到了极点,自己这么倒霉还不是因为他,否则按照一般穿越剧情发展,自己也该有块地盘了,偏偏还甩不掉他,真是不怕狼一样的敌人,只怕猪一样的队友。
他一会儿想怎么样尽快在山上站稳脚,一会儿又想万一元兵来打如何应对,一会儿又想怎么样打出一个局面,碾转反侧,竟然一夜都没合眼。
次日山寨召开大会,众家首领还沉浸在喜悦中,互相炫耀着缴获的装备,嘻嘻哈哈乱成一锅粥。
于得水不知道他能参加这次会议,还是洪玉向铁苍出的主意,当着山寨众位头领的面提出来回张各庄,避免很多麻烦,铁苍也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只是他知道洪玉心细,她也绝不会害自己。
而叶三娘担心秦锋刚刚当上三寨主,恐怕势单力孤,把于得水带上,多少有个帮手,于是也答应下来。
于得水哪里知道这其中的事,他也懒得去想,只是一心要看秦锋笑话,只是秦锋张嘴,他相信,这些山寨里的头领肯定会群起而攻之。
结果却让于得水很失望,秦锋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看着其他寨主你一言我一语,别人问到他,他也只是微笑点头。
他这么一副笑脸,别人纵然想找麻烦也找不到,何况这些人都是怕软不怕硬的人,众人逐渐失去了为难他的兴趣。
于得水好生失望,这次会议失去了兴趣,见彩云站在叶三娘身后,于是对着她挤眉弄眼扮鬼脸,彩云紧绷着脸,嘴角不时抽搐,于得水顿时来了兴趣,暗想“我就不信你乐不出来。”于是他一会儿翻白眼,一会儿鼓腮帮,忙得不亦乐乎,好在他的座位在角落里,并没人看到他搞鬼。
后来彩云索性闭上眼睛,再也不去看他,于得水暗中好笑,琢磨想个法继续逗她,忽见站在彩云旁边的洪玉冲他眨眨眼睛,有看了看铁苍。
于得水一愣,暗想难道洪玉终于看清我英俊潇洒,向我暗送秋波,他终究明白这个假设根本不可能,他眼珠一转,明白过来洪玉的意思“真他妈的,还以为这帮强盗看出我文韬武略来,原来是洪玉和铁苍这对姘头要利用我。”
于得水脑袋一扭想要装傻,转念一想,元军马上就会来报复,正好借这个机会脱身,何况平白得罪铁苍对自己也没好处,莫不如做了这个顺水人情。
此时叶三娘正说道“昨日军师曾说,这次我们杀了雅葛里,元军必然前来报复,咱们提早做好准备才是,大家说说该怎么准备。”
铁苍道“山寨上上下下几千人,难道还怕了鞑子不成,就算鞑子来了,易山方圆万里,这么冷的天,能不能找到山寨还要两说;就算找到,这里山高林密,鞑子的骑兵发挥不出来,咱们地形熟悉,说不定还能再杀几个雅葛里。退一万步说,山寨就算没守住,这么大的山,还可以像从前那样往山沟里一钻,等鞑子走了再出来杀他个回马枪,不要说鞑子来不料,就算来了也没什么可怕。”
大小头领纷纷叫好“有大总管在,咱们断头贼怕过谁。”他们大呼小叫好不得意。
叶三娘扭头问秦锋“你说呢。”
秦锋微微一笑“我刚到山寨不熟悉情况,大总管说的很有道理。”
叶三娘皱起眉头有些失望,本以为秦锋能说出些她听不懂的话,然后用这些听不懂的话镇住这些兄弟,心悦诚服的承认他军师身份,谁知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竟然成了没主意的软货。
秦锋的反应并没出乎铁苍预料,一个小毛孩子有什么见识,不过机缘巧合杀了雅葛里,他冷笑两声,道“你是军师,总得给弟兄们出个主意吧。”
秦锋还是波澜不惊的摸样,微笑着道“大总管的主意很好,我支持。”
叶三娘听了这话,气的差点坐不住,可她是大寨主,当着众多兄弟的面又不能说什么,眼睛一瞟,看着于得水,示意让他出面解围。
于得水感觉今天眼睛很累,先是对彩云眉飞色舞,然后又被洪玉眨眼睛,现在叶三娘瞪过来,他心想“老子莫非交了桃花运,这些女人怎么都对我眉目传情,他妈的,不过都没存好心。”
于得水“忽”的站起来,高喊一声“秦锋怎么想的,我知道。”
话一出口,众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叶三娘高兴,洪玉期待,铁苍不屑,彩云狐疑,秦锋冷漠,在各种目光中于得水嘿嘿干笑两声,向四周拱了拱手“众位辛苦,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