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众人哄堂大笑,于得水非但没难为情,反而笑嘻嘻的继续向四周作揖。
叶三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小子真是个无赖,笑骂道“少放没用的屁。”
于得水暗想看电视还是有些好处,最少学到这些混江湖的场面话,更重要的是用这段时间,他想好了该如何开口。
“没有各位英雄仗义出手,我们兄弟早就被鞑子杀了,哪里还能在这里吃肉喝酒,江湖义气,大恩不言谢,这份恩记在心里。我们兄弟得救,可是张各庄的乡亲们却还都没有入土为安,我们的亲人、朋友,特别是秦锋那刚刚过门的媳妇……”
于得水说到这里,眼珠一转,瞧见洪玉望着铁苍,铁苍望着叶三娘,叶三娘的神色一黯,于得水很得意,暗想“自从上山你们就没把老子放在眼里,今天不让你们吃点苦头,老子的姓倒着写。”
他接着道“哎,要说我这兄弟真是个情深意重的人,自从他那刚刚过门的媳妇被鞑子杀了,天天以泪洗面,他那个媳妇虽是个农村女人,可为人洒脱、豪爽,秦锋曾对我说‘本以为今生今世恐怕再也见不到这样的女子,谁知上了山,第一眼见到大姐竟然以为妻子复活,差点当场叫出来’”。
本来正说着情深意重,好像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缓缓铺开,忽然把断头贼的大寨主扯进来,这转变未免太大,众人一时转不过弯来,叶三娘却是脸上一喜,铁苍神色一黯,洪玉轻轻的叹了口气。
于得水接着道“不过大姐是女中豪杰,无论气质、相貌那绝对没法比,秦锋常和我说‘本以为那死去的妻子是天下最美的人,见到大姐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眼光太短浅、太笨、太蠢…………’”于得水骂得痛快,此时他只恨自己肚子里解气的话太少。
铁苍怒喝一声“闭嘴,少说废话。”他后悔听彩云的主意,这个流氓无赖胡说八道,叶三娘摸样、气质自然无人可比,可兄弟们说行,自己说也行,偏偏是秦锋那小白脸说出这番话,大庭广众之下,叶三娘非但不恼,反而好像很高兴,这让他几乎想一刀把秦锋劈了。
于得水吓得一缩头,心里却乐开了花“昨天半夜冻得老子差点成了冰棍,今天让你气一气也算报仇雪恨,顺便也让铁苍和秦锋再无和好可能。”他却也不敢继续胡说八道了,否则真要把铁苍惹急了,自己的脑袋也要危险。
于得水道“这几天我们在一起,常常说起想念张各庄的乡亲,想和众位头领求情,让我们回去安葬乡亲,还有我们的老爹……”于得水想起这三年多张初三对自己如同亲生儿子,不免也有些悲伤,鼻子一酸,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他怕众人看不到眼泪,还用力的吸了吸鼻涕。
叶三娘一愣,这个于得水说话跳跃性太大,最后竟然提出要回张各庄,她低头沉思,还在理清思路。身后站的洪玉冲铁苍使了个眼色。
铁苍正看着叶三娘,生怕她被秦锋所动,瞧见洪玉眼色,猛然想起这正是个机会,连忙高声道“于得水说的没错,男子汉大丈夫最重‘情义’二字,咱们山寨兄弟们谁要是无情无义我第一个不答应,秦锋他们理应回去埋葬亲人,然后再回来一起杀鞑子报仇雪恨,这才是一个好男儿本色。”
叶三娘犹豫了一下,缓缓的道“咱们刚刚杀了雅葛里,鞑子肯定盘查甚严,如果让他们两个回去,万一被鞑子抓到,哪里还有活路。”
于得水暗想“留在这里,更没活路。”他昂起胸膛高声道“我虽然比不上各位英雄,可因为贪生怕死就不敢回家,这种孬种我是不屑去做,万一要是有幸存下来的,我还可以引领他们上山投奔,否则要是鞑子报复,他们就更惨了,我们几个就算在这里活着,那要比死了还要难受。”
断头贼向来重视义气,于得水这番义正言辞的话出口,她也不好当面反驳,可又担心一路危险,秦锋要是有个好歹,那怎么办?她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只好道“马上就要过年了,等过完年,顺便也看看鞑子动作,然后再做计议。”
于得水安安稳稳坐下,自己答应的事已经做完了,顺带还气了气铁苍,真是说不出的痛快,断头贼如何热闹与他何干,无论元军灭了断头贼,还是断头贼打败元军,他都无所谓,反正这个时代也没电影,也没电视剧,有这场真人秀表演,乐得看热闹,更何况这场好戏还有自己的一份努力,于得水很有成就感。
眼看会议散去,叶三娘笑眯眯的看着秦锋,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这才慢悠悠的离开大厅,铁苍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洪玉幽幽的跟在叶三娘身后,眼光却看着铁苍,眼睛中满是忧虑,彩云来到于得水面前,双手掐腰怒斥道“你个小坏蛋,刚才作什么鬼,要不是我强忍住,差点闯下大祸。”
于得水吓了一跳,连忙陪着笑脸道“冤枉啊,刚才我只是看你站的时间太长,怕你累的辛苦,所以想让你开开心。”
彩云哪里肯信,道“你这个小骗子,满嘴没一句实话,我才不信。”
于得水道“是真的,如果我要骗你,就让我穿越。”
彩云奇怪的问“‘穿越’?那是什么意思。”
于得水道“那是最恶毒、最狠的誓约,包括被雷劈、车撞、掉悬崖、被石头砸、被外星人抓走……”
彩云吓得脸都白了,伸出手去一把捂住他的嘴,连声埋怨“千万别胡说,离地三尺有神灵,我信就是了。”
于得水拉住她的手不让缩回去,伸出舌头在她手心里轻轻的舔了舔,彩云只觉手心又酥又痒,如同一只小手挠在心里,她少女情怀,哪里有过如此经历,吓得连忙缩回手,脸上热的好像火炉,看看四周,众人早已散了,大厅就剩他们两个,这才稍稍放心。
彩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真是小坏蛋,就知道欺负我。”
于得水拉住她的两条胳膊,笑着道“都怪你长的太美,我听说以前有个国王为了搏美人一笑,丢了天下,我以前始终不信有这么蠢得国王,直到见了你这个大美人,我才相信,要是我,不要说天下,就算是性命不要也值得,我要是撒谎,就让我穿越……”
不待他说完,彩云连忙伸手掩住他的嘴“千万不要发誓,我相信就是。”
这等送上门的便宜,于得水岂能放过,他把彩云的手放在嘴边轻轻的吻了吻,只觉手指柔软腻滑,好像没有骨头一般,他穿越以前也吃过女同学豆腐,摸摸胸占些便宜,所以亲亲彩云的手,对他实在小儿科,不管大小,有便宜怎么能不占,可这里毕竟是大厅,他也不敢做出什么过格的事。
彩云正是情窦初开,山寨上都是些粗豪汉子,哪里经历过如此情景,她只觉骨软筋酥,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期待,直到于得水主动放开了她的手,庆幸的同时还有些失望。
彩云幽幽的道“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别人,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山上和于得水年龄相仿的人不多,秦锋、张大虎、洪玉这几个人要么没话题,要么痴痴呆呆,要么总是别有所图,能轻松说笑嬉闹的只有这个彩云。
于得水笑道“不要说一件事,就算十件、百件我也答应,要是我骗你,就让我穿……”
彩云忙说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一件,以后千万不要发这么恶毒的誓了好吗?我分不清你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你说的很多话我也听不懂,我以前常听人发誓,可从没人发的这么坚决,又是被闪电劈到,又是掉进山崖,又是被外星人抓走,这么灾难都放在这一个誓上。我亲眼看见爹爹被鞑子推下山崖,你发这么狠的誓,万一要是真的应了,那可怎么好,以后就算是骗我也没关系,只是千万不要发这种誓了。”
自从张初三死后,于得水还从未听过如此关心自己的话,他有些感动,不忍总是蒙骗这个天真的小姑娘,自己亲人虽然见不到,可毕竟在另一个世界生活着,彩云孤苦伶仃,她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于得水点头道“好,我答应你,我要是骗你,就让我…………”
于得水蓦然惊觉,连忙停住话头,和彩云相视而笑,心中很是温暖。
彩云轻轻的道“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外星人是什么人?”
于得水一愣,虽说不忍骗她,可要实话实说未免太过复杂“那是最凶残、最恶毒的人,比鞑子还要坏,只要被他们抓到的人,常常会开膛破腹。”
彩云小脸吓得发白道“别说了,别说了,你千万小心不要被他们抓去。”她眨巴眨巴眼睛,小声对于得水道“你就算骗我,我也不会怪你,要是让天上神仙知道了,真让外星人把你抓走,那可怎么办?”
于得水笑道“我不骗你,又怎么能被他们抓走。”
彩云噗嗤一笑“你个小坏蛋。”她四处望望道“我得赶紧走了,一会儿大姐要是找不到我,又要被骂了。”说完,她一溜风似地跑开了。
于得水伸了一个懒腰,慢悠悠的踱到大厅门口,门外艳阳高照,地上白雪皑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腹间好像卸去千斤巨石,如果元军不来报复,在这里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也不错。
他在山寨可能属于最闲的人,风头都被秦锋夺去,羡慕也好嫉妒也罢,和他完全没有关系,甚至连安排他该做什么,都没人去关心,于得水也乐得清闲。
慢悠悠踱着步,享受着温暖的阳光,清新的空气,脚踩在雪地上发出“沙沙”声,宁静安逸,这才是生活。
如果真的离开断头贼,现在世道这么乱能去哪里呢,于得水皱起眉头,这里对于他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生地不熟,无论从时间还是空间,他甩甩脑袋,既然想不通,那索性就不去想,为了将来烦心,莫不如享受现在的美好时光。
凭他天下第一聪明人的才智,难道连去处都找不到吗,不过在走以前要狠狠的敲一顿竹杠,想到这里于得水释然,摇头晃脑继续享受没有污染的清新空气,他缓缓向大厅后边走去。
正在他惬意的时候,忽然有人把拉住,躲在树后,于得水吓了一跳,莫非铁苍恼羞成怒,决定把自己干掉,刚要大喊饶命,一个绵软柔滑的小手堵住他的嘴,于得水定睛观看,拉他竟然是彩云。
于得水暗骂“多亏老子没心脏病,否则天天这么吓唬,迟早被吓死。”他刚要开口调笑几句,就见彩云对他连使眼色,于得水连忙把话收住,顺着彩云手指望去,只见叶三娘和铁苍正在说话。
于得水暗叫晦气“老子大老远穿越过来,不会就是偷窥的吧,怎么总碰到大姘头、小姘头、中姘头约会,更可气的是,这些姘头竟然都没老子的份。”
他胡思乱想,动静却不敢发出一点。
只听叶三娘道“你昨天晚上让我提防秦锋,今天就要让他们回张各庄,难道非要让他们离开山寨不成吗?”
铁苍道“不错,我的确信不过秦锋他们,你既然信得过,为什么不敢让他们回张各庄一趟,如果和咱们一条心自然能回来,如果不是一条心,走了岂不是更好,从咱们几十个人创立山寨到现在几千弟兄,不是也没有他吗。”
叶三娘沉默不语,铁苍接着道“咱们弟兄都是重情重义的汉子,今天于得水当众提出要回家埋葬亲人,咱们如果不答应,那么以后还怎么让别人重情重义,那不是打了自己的脸吗。三娘,这么多年来,我铁苍是个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叶三娘见他生气,柔声道“大哥,你,我是信得过,可现在世道太乱,鞑子肯定要报雅葛里的仇,如果他们在路上被抓到,那就没有活路了,于得水和张大虎倒还罢了,可那秦锋却不是普通人物。”
铁苍脸色一紧,于得水暗骂“真他妈的,凭什么把我和那只傻老虎放在一起,秦锋怎么不是普通人物,他还不是一个脑袋一张嘴,吃起来不比我少。”
铁苍想了想道“秦锋的确不是常人,可正因为如此,才要让他锻炼锻炼,何况鞑子调兵也没这么快,说不定鞑子根本认为他们已经被咱们杀了,并没放进眼里。你我的位子是一刀一枪拼出来,弟兄们也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若连这点风险都不敢让他冒,那以后谁还会服气。”
叶三娘低头沉吟,似乎有些动心,于得水藏在树后悄声道“我猜铁大哥这话肯定是洪玉教的,依照他的脾气,早就发火了。”彩云吓得连忙捂住她嘴,连连摆头示意他别出声,于得水伸出舌尖轻轻舔弄她的手心,彩云气的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次却并没缩回手。
叶三娘终于打定主意道“好吧,就按照你说的办。”铁苍大喜,搓着双手笑道“三娘你尽管放心,等他们回来,便是情义双全的好男儿,咱们山寨上上下下没有不佩服的。”
叶三娘道“咱们走吧,马上就过年了,还要安排周详,防止鞑子趁机攻山。”她从远处叫来洪玉,问道“彩云呢?我怎么没见到她。”洪玉道“或许去茅房了。”叶三娘笑道“这个小妮子,肯定去什么地方玩了,你找到她后一起到我屋里。”
洪玉点头答应而去,叶三娘和铁苍继续商量过年安排,渐渐走的远了。
见他们走远了,彩云这才放心,她刚刚回头,就见于得水晃着脑袋凑过来,吓得她“蹭”的窜了出去,张嘴刚要大叫,又怕惊动刚刚走远的叶三娘,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于得水偷袭失败,很是扫兴,彩云嗔道“你这是个小坏蛋。”说着她自己莞尔一笑“小坏蛋乖乖听话,姐姐给你买糖吃。”做了个鬼脸,好像雪花一样轻飘飘的飞走了。
于得水望着她的背影,咂了咂嘴,颇有些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