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疾驰,精神高度紧张,现在过了河终于可以松口气,这些断头贼一个个都累得躺在地上,有的甚至打起了鼾声。
赵德胜暗骂真是一群乌合之众,又见于得水也躺在地上晒太阳,只能摇头苦笑的份,他在断头贼栖身唯一的依靠就是这个于得水,万一把他惹恼了,那就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这些断头贼都是尸山血海闯过来的,惊醒之后并不慌乱,而是拿刀持枪准备拼杀,于得水好像弹簧一样蹦起来,抓起包袱就想跑,等看清是自己派出打探消息的人,这才停下来。
几个被惊醒的断头贼见是自己人,骂骂咧咧的很不高兴。
那人跑的满头大汗,顾不得没好气的同伴,急匆匆来到于得水面前,禀报道“容城有一支人马向我们过来,具体人数不清。”
于得水急的不知所措,就这么二三十人,个个人困马乏,怎么能抵挡住来势汹汹的鞑子。
既然打不料,那就干脆逃吧,返回去找叶三娘,或者去找张大虎,他那里还有一百来人。
于得水刚要传命,就见赵德胜伸头缩脑的晃悠,他猛然想起,这里还有个人才怎么忘了,这小子是地头蛇,说不定有什么躲藏的好地方。
赵德胜在旁把禀告听的清楚,见于得水招呼,连忙小跑过来。
于得水道“你有什么主意,赶紧说出来。”
赵德胜分析道“容城的驻军不多,而且守将谨慎,只是达鲁赤花是个急脾气,所以我估计这次朝廷…………鞑子来得这么急,必然是达鲁赤花领兵,那个守将却不会给他太多人,现在最紧要的,便是打探清楚雄州和新安两地人马的动静。”
于得水踢了一脚在旁发呆的哨探,骂道“他妈的,你在这里挺尸吗,还不赶紧去打听。”那个哨探原是徐方麾下,被借调到于得水这里,以前听说这位先锋官夜袭鞑子、百人破营、惊退王保保,奇袭定兴城,年纪不大,本事却无人能比。
初见于得水被吓得六神无主,他也吓懵了,暗想难道这次真的陷入绝境,被踢了一脚,这才缓过神来,连忙转身上马而去。
于得水见他走了,再也顾不得其他,对赵德胜急道“别他妈的光分析,快说主意,咱们往哪跑。”
通过这几天接触,赵德胜对于得水了解很多,知道这位先锋官很是惜命,当下道“离此不远有个小山坡,我们可以埋伏在山后,然后从背后发起突袭。”
于得水看了看东倒西歪的二十多个断头贼,把赵德胜拉到旁边低声问“咱们就这么点人,你有把握吗。”
赵德胜道“容城距离最近,达鲁花赤性子又急,所以他的人马到的最快,肯定不会等雄州和新安的人马,如果三路齐到,那么我们根本没有胜算,就算退过河去,和大寨主他们汇合,前有三路人马,后有塔娜的追兵,中间是河水,那就危险了。”他深知在定兴的所作所为,朝廷肯定容不下,眼见断头贼危险,把心里所想全都说出来。
于得水明白形势危急,他把大腿一拍,拉着赵德胜来到众人面前。
二十几个断头贼都听到哨探的话,正焦急的等着于得水拿主意。
于得水找了个石头站上去,大声道“赵德胜熟悉这里的地形,如何对付鞑子,由他统一指挥,谁要是不听,老子就砍了他的脑袋。”
赵德胜吓了一跳,连忙小声对于得水道“还是你来指挥,我打下手好。”
于得水不在乎的道“我知道自己素来没本事,现在情况紧急,还推让什么。你就大胆的去干,出了漏子我顶着。”
赵德胜没想到流里流气的于得水竟然如此信任自己,颇有些感动,指挥这些人把一些武器和粮食都扔在岸边,然后带着他们在小山后埋伏下来。
小山包不大,在过河口的对面,又高又翘,上面光秃秃的连颗树都没有,一眼可以看到全景。
二十多个断头贼见了,每个人心里不免忐忑,这样一个光秃秃的小山坡,躲都没地方躲,鞑子一眼就看个清楚,还偷袭什么,然而于得水的功绩有目共睹,都疑惑的看着他。
于得水把手一甩道“你们放心去做,到时候放手杀鞑子就是。”断头贼屡败鞑子的先锋这样说,肯定又有什么奇谋妙计,当即听命而去。
于得水话是那么说,心里比谁都没底,但当众去问赵德胜,那其他人更慌了,反正没有好主意,干脆就全交给赵德胜好了,乐得当个甩手掌柜,大不料背着包袱逃命就是。
得到于得水支持,赵德胜把这二十多人隐藏在山坡后边,用套子把马嘴捂上,用布把马的眼睛蒙上,严令不许发出一点动静。
小山就在路旁,只要走两步绕过小山,就能看到这二十多人,于得水看着四周,也很不放心,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缩在后边,只好紧紧贴着赵德胜,见他手里拿着一条铁棍,暗想这家伙说不定还有些本领,最少当个保镖应该足够。
他们刚刚藏好,就听远处马队声由远而近,眨眼间就到了山坡的另一边。
这二十多个断头贼紧紧拉住马缰,生怕发出声音引起鞑子警觉,于得水更是一动不敢动,低着头弯着腰屏着气,生怕呼吸大些被鞑子发现。
或许是这个小山坡太过明显,或许他们急于赶到河边,元兵根本就停,直接从山边冲了过去。
等了一会儿,于得水听马蹄声渐渐远,悄悄露出头,这支元兵人数果然不多,只有不到百人。
他们到了河边,见到满地的武器和物资,似乎发生争执,有人想马上过河,有人却想留下来拣东西,僵持了一阵,还是留下来的占了上风。
那些元兵纷纷下马,捡起东西就往马上放,开始还有些士兵负责警戒,可看同伴拣的东西越来越多,渐渐的他们也加入到拣东西的队伍里,开始拣,后来就开始互相抢,完全乱成了一锅粥。
赵德胜对于得水道“这次冲击就由我来带领,先锋统筹全局要紧,若发现雄州和新安来军,及早通知。”
于得水很满意的点点头,这个赵德胜真不愧是个天才,给自己个台阶下。
于得水把所有人都给了赵德胜,独自一人立马山坡上,左右环顾,除了河边,四下里一望无际,连个人影都没有,如果偷袭失败,鞑子反扑,他也有足够的时间逃跑。
于得水洋洋得意,进可攻退可逃,立于不败之地。
赵德胜却没于得水般从容,在山坡上悄悄整顿好这二十来人,目测了一下距离,足够一个冲锋距离,而元军此时抢的热火朝天,根本无暇顾及到背后。
赵德胜把这二十来人布成了一个锥形,亲自担任最前边的锥头。
赵德胜望着河边乱糟糟的元兵,又看看身后的断头贼,很怀念在定兴的日子,不要说亲自动手打仗,就算是打架,一个眼神过去,早就有人替他做了,如今却沦落成了强盗。
事已至此想多了也没用,朝廷不会原谅,要继续活下去,只能依靠断头贼,只能依靠背后那个胆小怕死的于得水。
赵德胜带队悄悄的在山顶布好阵势,然后把手中的铁棍一抖,率领这二十多人好像一支箭头冲向元朝的兵马。
此时元朝那一百多人,为了抢东西,早就乱成一团,根本没想到会有人从背后发起突击。
于得水站在山坡上,就见赵德胜一马当先,居高临下一个急冲锋就把元军冲得四分五裂,阳光下,一杆铁棍金光四射,好像一条闹海蛟龙,翻云覆雨无人可挡。
于得水遥遥望去,也不免心惊胆战,他没想到这个马屁精赵德胜竟然还如此勇武,铁棍到处血肉横飞,二十多个断头贼在他的带领下,杀得血肉横飞。
于得水也经历过无数征战,一眼就看出赵德胜深谙兵法,这二十多人在他的指挥下,并不是胡冲乱撞,而是专门追杀那些东西拿得少,能马上投入战斗的人,这样一来,能打的先背消灭,剩下的失去了战斗勇气,开始向四处溃散。
赵德胜并不轻松,认清带队的达鲁花赤,拍马舞棍冲了过去,身后二十多个断头贼也跟着掩杀。
达鲁花赤正收拾残兵,他已经看出这支偷袭的叛贼人数不多,只要稳住阵脚,很快就能反败为胜。
达鲁花赤已经集结三十多人,正要着手布阵,只要布好阵势,就稳住了阵脚,消灭这点小毛贼易如反掌,就在这时,只见断头贼凶神恶煞般向他杀过来。
当先一人是个手持铁棍的黑脸汉子,铁棍上不知夺去多少元兵性命,上边血肉模糊,滴滴答答的往下淌血和肉渣,就在这瞬间,达鲁花赤认了出来,这个人不是定兴的百户吗,记得两个月前这个南人百户还给他送过礼,不过几天光景,怎么堂堂朝廷命官不做,反而成了贼寇,难道大元江山真的乱成这样,还没等想明白,赵德胜一棍结果了他的性命。
达鲁花赤一死,刚刚集结起来的元兵顿时化作鸟兽散,剩下几个有心反抗的人,却没有人统一指挥,只能各自为战,哪里能抵御凶悍的断头贼,很快就都丢了性命。
于得水眼见赵德胜胜券在握,又惊又喜,就在这时,却见几个溃兵向山坡这里跑来,他大惊失色,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这可怎么办,早知道留几个人当保镖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