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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你的眼睛里有个人影

富春印刷厂,是富春县大队办的工厂,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人留下来的老厂子,后来让人民军队占了,这个厂子还是当时最先进的印刷厂呢!当然,现在早就没什么事情可做了,只有一个老头儿看门。

这看门的老头儿姓孙,有八十多岁了,人们都说,这么大的人,干吗受这份罪呢?可是老头儿却固执得紧,有一天下午,人们都坐在老厂子门口闲聊,有个小伙子就劝他:“孙大爷,这里面都没人了,您也这么大岁数了,赶紧回家享福去吧!”

“这是国家的财产,俺这么门儿,是替国家看得!”老头儿说这话的时候,嘴里很硬气。

别人也就不再多劝,这是老头儿的信仰,年轻的人们虽然不能理解老头儿的做法,但是,总觉得老头儿可怜,这么大岁数了,守着这么个地方,不容易。真要是不让他做这个差事,恐怕老头儿心里不太好受。

“孙大爷,他们给您多少钱啊?你看这个老厂子这么累。”还是刚才那个小伙子问的。

“给的钱不少!不少!——只不过年轻的时候,都给完了!”

周围团坐着六七个人,都乐了。老头总是那么幽默。

“都不给钱,您还费这个劲儿干吗?”小伙子问得很不得体。

老头子眼睛瞪得像两颗明星,有一种谁问谁死的感觉。小伙子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众目睽睽下,给老头儿道了歉:“孙大爷,对不起啊,我不是那么意思……”

“唉……也怪不得你。”老头缓了口气,说道,“是我老孙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后面这个“麻烦”似乎很悲伤的感觉,好像话里有话。小伙子听出来了,但是没敢继续往下问。

这个小伙子叫吴忠寿,不是本县人,是随着部队来县里的,复员以后,就留在县里没回去,老家据说是江西的,又说是安徽的,也没个准地方。人都说部队的人出来都老实,吴忠寿却不是这样,他在部队的时候,带头欺负新兵的,就准是他,新兵的来头,他一打听,都能知道个底儿掉,要说他也挺有本事,靠拉关系挣面子,在部队里混成了连长,复员后还在外乡谋了个好差事,到县图书馆当了个管理员。人们背后都说他,“斗大的字认不得几个,还偏偏掉进了书堆儿里了。”可是,当着吴忠寿的面儿,谁也不敢说这话,连个玩笑都不敢开。有句话说得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可就偏偏是这么一个人,他的朋友还真不少。虽然,他的做法很多人都不接受,但是,有一点他比谁做的都到位,他不占人小便宜,偏偏是别人都有的小毛病,他就没有。凡是他找上谁帮忙,肯定是价钱先谈拢了再办事。周围的人也能理解,谁没个小毛病呢,都不容易,也就都和他搭上了关系。可还有一样,价钱谈好了,就是这个价了,谁要是想占他的便宜,他真能混蛋到跟谁玩儿命。

一个外地人,当个图书馆管理员能挣几个钱?要营生,要娶媳妇,指着这份工资,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他那些小心眼也就“活转”了,他跟老头儿说那些话,不是瞎说的,这几天,他从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听说,就是老头看着的这个厂子里面,有原来日本人留下的金佛。这个事儿他信,别人不知道老头为什么死都不离开这个地方,但是吴忠寿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要不是这厂子里真有宝贝,那老头儿他干嘛死攥着不放呢?

虽然看门的只是个老头儿,可是毕竟偷东西,吴忠寿还是心虚的。他想用几句话把老头请走,可是,这几句话,却让他更觉得这个厂子里头,有秘密。

吴忠寿心里正犯着嘀咕呢,老头发话了:“有个事儿,你们可能不知道,俺不是不想走,是走不了,这是个老厂子了,算到今天,在这个厂子里上班的人们,大多数都是俺这个岁数的人,也有小点儿的,也六十多了,当然了,死了的也有。这个厂子是当初日本鬼子开的,咱们的部队打来的时候,日本鬼子就躲在这个厂子里,打了两天,那时候咱的部队火力不如日本鬼子,这个厂子成了日本鬼子在咱们县的最后一个据点,好几次有人想开炮炸了这个厂子,当时俺就是这个厂的工人,是俺跑出来,不让炸,说日本鬼子还绑了很多乡亲们在厂子后面的空地上,说要是敢炸厂子,后院的乡亲们就都完蛋了。后来,僵持了两天,日本鬼子在厂子里弹尽粮绝,不得已跑出来投降。但是那些乡亲们,本来就没什么吃的,又饿了两天,几乎都得了重病,有将近一半的人都死在那了……”

孙老头儿说着说着,忍不住抽泣了起来,周围的人也为之动容,但是,没有经历过那样场面的人,永远也感受不到那份壮烈。

有的人递上了手绢,孙老头儿擦了一把,继续说道:“当时,我真恨不得上去打他们一顿,但是,那些日本鬼子里有求饶的,后来,他们又是拿钱又是拿东西的,把身上几乎都掏空了,翻译说,他们后悔了。他妈的?!害死那么乡亲他们还好意思求饶?!畜生!”孙老头儿显然有些激动。

“老爷子,您别激动!”旁边听话的胡二婶给老头端了杯水。

老头儿喝了口水,“咳咳”地咳嗽了两声,嘴还是停不住:“后来,县大队长跟我说要服从纪律,优待俘虏,俺才没出手!后来,俺去后院看那些乡亲,死的死,病的病,边上也躺着几个日本鬼子的尸首,还有一个女人,俺不认识是谁,抬头还没看清俺是谁,就疯了似的瞎叫唤,一巴掌打在俺耳根子上,俺都没蹲稳,让打在地上,在过去的时候,她断气了。俺这个耳朵就聋了。”

说的人滔滔不绝,听的人也饶有兴趣。人们纷纷讨论着老头的不易,吴忠寿却把这话放在心上了,对于那个金佛的事情,他本来就相信了八分,这下子,他敢肯定,十分,甚至是十二分。他早就听说,日本也是佛教国家,法隆寺就是日本最早的佛教建筑,这是他在图书馆工作的益处,他闲的时候也爱看看人文地理方面的书,虽然看不太懂那些深刻的东西,但是,这些新鲜事倒是让他很感兴趣。日本人当初来中国打仗的时候,身上都会带着一个小佛像,菩萨像居多,佛像不是太多,但是也有。说不定,当时就是后院死了的那几个日本人,他们身上就有金佛呢?想到这里,吴忠寿像是发了花痴。

到了晚上,吴忠寿给两个兄弟打了电话,约到自己租的房子里。吴忠寿没有什么亲人在这边,只有一个算不得女朋友的女孩——叫何琴荣,他表白了,但是人家姑娘没同意,所以也不和他住在一起。算来算去,也就数吴忠寿这里闲杂人最少,所以他家是最好的人员集散地。

说到吴忠寿的这两个兄弟,那可有的一说了。经常跟吴忠寿来往的人,大多数都知道吴忠寿的秉性,他坏,但是他有他自己的办事方法,要不然,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肯定吃亏,但也正是因为他坏,所以也没人敢上来就怎么欺负他。吴忠寿朋友虽然多,但是那都是虚的,这年头,人心隔肚皮,谁敢信谁呢?要说跟吴忠寿关系最好的,那要数国标国盛兄弟了。平日里,吴忠寿对待他们哥俩就跟亲兄弟似的,他知道,在这个地方,没几个靠得住的知心不换命的兄弟,根本混不下去。国标国盛兄弟本姓陈,哥哥叫陈国标,弟弟叫陈国盛。陈家兄弟的父亲陈三喜,是县钢厂的厂长。钢厂是县里的纳税大户,连县长都得让三分。哥哥是县钢厂轧钢车间的工人,混了七八年,还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整天游手好闲,老爷子早想把厂子给国标,可是国标不上进。弟弟国盛倒是个老实人,陈三喜早先没想让国盛接手厂子,当时就抓阄,说是一个进厂子,一个去部队。可是,陈三喜在阄上做了手脚,两个都是“去部队”,厂子的活儿还是轻,三喜一挤眉,国标明白了,国盛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也没问什么,直接就去了部队。这不还有半年就该复员了么,也就回家先联系联系后路。

这俩兄弟怎么跟吴忠寿这么个主儿扯上关系了呢?这得从国盛的老实说起。吴忠寿也是部队里的,他混得好,在部队里,私底下都挺买吴忠寿的账。欺负新兵,那是吴忠寿的一大爱好。正赶上陈国盛刚入伍,那天中午食堂打饭,陈国盛前面的战友因为一点小事,和陈国盛闹翻了,国盛是新兵,人又老实,当然是被欺负的货。后来,国盛还因为这个事情和吴忠寿周围那些人给打了,但是,吴忠寿这个人厉害就厉害在这了,他每次欺负新兵,都是藏在后面,从来不亲自动手,他知道,很多事儿,一旦动了手,也就不好收场了。国盛挨了打,哥哥国标可就不愿意了,虽说是游手好闲,但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让人欺负了总不是个事儿,他爹三喜老爷子也不是好惹的主儿,问到部队里去了,吴忠寿眼看就要坏事儿,人家找上门儿了,怎么办呢?只好先行一步,还是硬着头皮到陈家见了三喜老爷子和国标。

“哎呦,陈厂长,国盛的事情我听说了,这帮猴儿崽子不懂事,您别见怪。”

老爷子不说话,用眼神看着国标。国标面带愠色说道:“我弟弟是你们打的?”

“是我的问题,我没管住那帮崽子!国盛那边我已经叫战友们去慰问了,这边跟您二位打个招呼,至于钱什么的,我来赔。但是,我也是外地来的,您二位手下留情,我也不容易,以后是国盛的事儿,那就是我的事儿,部队里我那块,您有什么话,您就吩咐。”

“去你奶奶的!”国标伸手就是一巴掌,“啪”地一声就甩在吴忠寿脸上。吴忠寿不躲不闪,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国标还要伸手打,让他爹喊住了。

“算了,小吴也不容易,国盛老实,以后部队里还得有人照顾,我也相信你没参与打人,要不你也没脸来找我。”

“那是那是!”

从陈家出来,吴忠寿算是和国标国盛兄弟熟了,后来,部队里国盛有什么事儿都直接找吴忠寿,吴忠寿当然也不敢含糊,这是关系到自己前途命运的大事。一来二去,他们三个经常在一起。后来,县图书馆的工作,还是三喜老爷子帮忙的,要不的话,凭他那两下子,怎么进得了图书馆呢?

言归正传,如此说来,吴忠寿多少还是有些忌惮国标国盛的,但是,这俩人都没有他这份伶俐劲儿,很多时候,他们哥俩还是挺服吴忠寿的。这天晚上,吴忠寿下班,国标国盛都来了。

“想发财么?哥们儿!”吴忠寿的眼神有些诡异。

“你又想到什么路子了?快说吧,别卖关子了!”国标一准知道吴忠寿心里有歪点子,他就好这个,眯缝着眼睛等着答案。

“你们知道金佛么?”

“金佛?什么玩意?”

“前几天有几个外国人,说咱这有这个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也没见过,他们说是日本人带过来的,挺值钱。”吴忠寿说这话的时候,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啊?在哪呢?值几个钱啊?”国标眼睛更亮了。

“二十万一个,他们说,孙老头儿看着的那个厂子里就有!”

“二十万?!”国盛眼睛都直了,“这么值钱呢?那咱跟孙大爷说说,让他卖了咱分钱呗!”

老实人就是老实人,这话说得差点把那哥俩气死,国标说:“你疯了?跟孙老头儿说,你还能拿着东西?他自己就不会卖了?”

“孙大爷不是那样人!”国盛的语气幼稚但是坚定。

“好啦,国盛国标,你俩别闹了,现在是说正事的时候。国盛你听着,我们不是不想跟孙大爷说这个事情,而是依孙大爷那个脾气,他连离开厂子都舍不得,你让他买厂子里的东西,你觉得可能么?再说了,这事儿,多一人儿知道就是麻烦,就咱仨,我是觉得这是咱哥们儿的机会,你明白么?”

“可是,那不成了偷了?”说实话,国盛没干过这个事儿,心里没谱。

“那老厂子的东西,又没人要,不变钱干啥?”吴忠寿说完,他看国盛有点犹豫,又说,“再说了,二十万你不想要了?据说那里边可不止一个金佛。”

国盛不说话,但是看神色,吴忠寿知道,他允了。

“那咱啥时候动手?”国标有些迫不及待。

“听说那个厂子里面有点邪乎,而且咱们谁也没进去过,不知道里面是个啥情况,这样吧,今天晚上我先去看看,踩好点儿,回头咱仨再定。”吴忠寿看出来陈国标可能会先动手,所以说个话,吓唬吓唬他们。

国标国盛哥俩也觉得在理,第一,他们的确有点害怕,那种地方,好几十年没人进去了,什么情况还没摸清楚,还真不能随便进去,第二,他们也放心,吴忠寿肯定不会先动手,他要是一个人能搞得定,还叫他们干什么呢?

“那也行,那我俩今天晚上干什么?”国标问道。

“你俩就在外面等着,放个哨啥的,要是有情况,我叫你俩。”吴忠寿这样安排。

“放哨的一个人就行了,咋还俩人都在外面等呢?”

“那你俩谁跟我进去?”

“哥,你去吧,我放哨就行!”国盛是真老实,这叫偷,他不敢参与。

吴忠寿看这样子,自己先去趟道儿的事儿是干不了了。这大半夜的,把人家叫到家里来,啥也不干,又让回去了,这肯定行不通,他本来是想进去看看有什么能“安排”的,使个坏啥的,等那哥俩进来能吓唬吓唬他们,但是,他转念一想,这里边,他也没来过,说不定真有什么不是人的“东西”,他一个人怕是扛不住。他没有多大文化,虽说看过点书,但是,神鬼之类的,他还是信的。

“行,那咱仨现在就走吧,现在是一点半,估计孙老头儿已经睡了。”

“嗯,走吧!”国标说。

“国盛,你去拿点家伙什儿去。”吴忠寿说道。

“拿啥?”国盛问得憨。

“算了,你别让他去了,他不知道在哪,我回去取吧!”国标回去了。

不消一刻时间,国标背着个麻布兜子回来了,里面是报纸裹着的两把砍刀和两把手电。打开报纸卷,刀有二尺长,纯钢的,闪闪发亮。

“哥,咱家咋还有这东西呢?”国盛眼睛瞪得老大。

“这东西咋了?咱家不能有?”国标反问道。

“今天晚上出去还得砍人?”国盛面露难色。

“你笨啊?要是砍人,咱仨人去就带俩刀?”吴忠寿知道这个问题国标也解释不了,自己先抢白了一句。其实,拿刀的时候,他也没说拿几把,况且,国标那儿也就只有这两把砍刀了。

“那拿刀干啥?”国盛还是问。

“要是那金佛大的话,俩人拿刀能抬出来啊!要是有链子绑着,也能砍断嘛!”吴忠寿说完这话,国标心里暗暗佩服,心想:“你小子真能忽悠啊!”。

说完这话,三个人就出来了。这一路上,他们得躲着人走,当然,也没什么人。

这个厂子有三个门,一个在东边,是正门,门前就是大道,第二个门在南边,是原来厂工人们回去的宿舍方向,对面是废弃的拆了一半的公寓,说是要拆了盖新房,可是,有人说一动工听见里面有女人和孩子的哭声,吓得施工队也不敢动唤了。这话谁说的呢?就是老孙头儿。老孙头岁数大了,有点幻听也说不定。第三个门在西边,是后门,给印刷厂拉原料的车都是从后门进的,这边比较僻静,这么些年没人打理,草都长了一人多高了。看起来,西边的门是最安全的。

门上的漆已经斑驳不堪,映着不亮的月色,显得阴森而可怕。和着幽幽散起的周围地上的臭气,让到这里的三个人的心里无端地发毛。

“哥,咱回去吧。”国盛战战兢兢地说道。

“放屁!又没让你进去,你害怕啥?”国标骂了一句,道,“给我好好看着!”

国盛闭了嘴,国标和忠寿翻墙进了后院。

后院这个地方,就是孙老头原来说的那个死了好多相亲们的地方,还有死了的日本人。这么多年了,肯定要有人收尸了,但是好像那股子血味儿从来都没有散尽。月光依然是暗暗的,忠寿在前,国标在后,安静得有些怕人。忠寿仔细听听周围,没有什么响动,他打开手电筒,看了看周围的情况,一步一步地向前挪着。慢慢地,他的胆子大了起来,其实和别的地方也没什么两样。眼前是一排厂房,他数了数,有六个,旁边是个破旧的楼房,看起来应该是以前办公的地方。

“国标,你说那东西应该在哪?”忠寿小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咱一间一间找吧!”国标也没个准主意。

“慢点!”忠寿突然警惕了起来。他用手电照着地,说道:“你看!”

工厂后院的地是土地,都没铺砖,很多年过去了,已经变得不太平整,沟壑的地方,地上散放着几块断砖头,应该是下雨的时候,比较泥泞,断砖用来垫脚的。

“这是下雨的时候,垫脚的砖,这都多少年没人了,怎么有这东西?”忠寿问这话的时候,心里有点怕。

“那也许是当时就有这个东西呢?”

“那不会,你看那边,还有篮球架子呢,这地方原来应该是个篮球场什么的,你见过球场有那么多坑么?”

国标抬头一看,还真有个破篮球架子,手电筒照过去,篮球筐上还挂着块破布,晚上的风大,破布抖了两下。国标问道:“要不就是孙老头放的?”

“下雨天,他摆砖头过来干嘛?这是后院的院墙啊。”忠寿想了想,突然说道:“会不会和那个金佛有关?”

“你是说老孙头儿也知道金佛的事儿?”

“当然有可能,他在这这么多年了,如果咱们都知道了,他当然也有可能知道。”

天上一个雷,真见鬼,说下雨真就下雨了?

俩人正要往回走,心想明天再来探个究竟。“啊!”国标突然叫出声来,一个光束打到国标的脸上,忠寿也应声回头一看,俩人措手不及,没错,是孙老头儿。

“你们俩?!你们来干什么!”孙老头大喝一声,把这两个贼更是吓得够戗。

“孙大爷!您可吓死我俩了,您来这儿干嘛?”忠寿惊魂未定,先问了一句。

“我还这后头看看,我看门的不能进来?我天天晚上这个时候,都来这儿看看的!倒是你们俩小子,大半夜的到这来干什么?”天上的雷闪了一下,照得老孙头儿的脸铁一样青。

“孙大爷……没事,没什么,我们俩来探险来的。我跟国标打赌,说这地方好多年没人来了,说这里面有鬼,谁先跑谁就输了。国标,你先回头的!你输了!孙大爷也在这,您看见了,给做个证明!”瞎话向来都是忠寿编的。

“是是是,算我输了,回头我请你喝酒,行吗?”国标赶忙迎合着。

“孙大爷也听见了,吃饭也得带着孙大爷!”忠寿还打哈哈。

“是是是,那得带上孙大爷,大爷您得赏脸!”

“你们俩小崽子,别闹了,手里还拿着刀,你俩人到底想干啥?跟我走!”孙老头的话还是那么干而且硬。

“大爷,您就放了我们俩吧,我俩以后不这么胡闹了还不行么?”忠寿接不上茬了,开始说软话了,可是国标却把手里的砍刀晃了晃。

老孙头儿看了看国标手里的刀,叹了口气说:“孩子,跟我来吧,我就是跟你们说个事儿。”

看这意思老头有话说,忠寿脑子快,心想正好,说不定能从老头嘴里逃出金佛的事儿呢!狠狠地踢了国标一脚,说道:“赶紧把那破刀收起来,都赖你,刀能砍鬼啊?!还出来吓唬孙大爷,你有病啊你!”

这句话说得那都不挨着,但是国标听出来这话的意思了,刀是用来砍鬼的,既然他想跟老头儿走,那就走吧,按他说得办。幸好,刚到老头的“值班室”,外面的雨就跟瓢泼似的。

“你俩来干啥我不管,反正那个后院,你们以后最好别去了。”老孙头儿的话有点诡异。

“啥意思?”忠寿来了精神。

“这里边有‘东西’!,你们俩不知道?”老孙头儿的话越发瘆人了。

“啥东西啊?”国标问道。

“有好‘东西’,也有坏‘东西’。”老孙头儿说完,从手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两个檀木佛像,黑油亮黑油亮的,包浆挺严重的,一看就是老物件。

“这是从厂子里拿出来的,你俩看看。”老孙头说着把这两个佛像递给忠寿跟国标。

“可这是木头的啊!”忠寿随口一说。

“对啊,他怎么不是金的呢?”老孙头儿顺着忠寿的话一问,忠寿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说秃噜嘴了!”

忠寿愣在那,没话说了。老孙头儿那么大岁数,看人看不错,知道他们也是顺着金佛的事儿来的,就继续说了下去:“知道你们是冲着金佛来的,好多人都听说金佛的秘密了,怎么就没人找着它呢?你们知道么?”

这俩人还是没话说,只能等着。

看没人说话,老孙头儿又接着说:“你们手里拿的就是金佛。”

“啥?这是金佛?这明明是个檀木的啊!”国标傻了吧唧地一说,老孙头儿笑了。但是忠寿能看出来,老孙头儿没哄人。这檀木也是上好的紫檀,一看就是正经物件,“一寸紫檀一寸金”,这货比个真金的也差不了多少。老头怎么可能这么骗他们呢?但是,很快就有个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这金的怎么变成木头的了呢?

老孙头儿开始解释了:“这就是金佛,但是现在看不出来,你把它放回那边那个阁楼里,它就能变成金佛!里边那个‘东西’,就是佛衣!”

“佛衣?!孙大爷,您可真能编啊!”国标显然不信。

“我编的?那你敢把这个木佛送进去么?!”老孙头轻蔑地看着他。

“去就去!”国标拿着木佛就要往外走。

“出了事儿可别来找我!”孙老头儿说话了。

“你跟我一起去!”国标要拉着老孙头儿。

“别拽我!我可不去!我不去!!!”老孙头儿没了刚才那股劲儿,反而害怕得哆嗦。

“孙大爷,到底怎么了?别害怕,那个‘佛衣’是怎么回事?您知道么?”忠寿倒是更想知道关于金佛的事情。他请老孙头儿坐下。

“那个‘佛衣’的事情,是我聋了以后发现的,我的耳朵聋了一个,你们知道的,但是自从这个耳朵聋了以后,虽然是听不见正常的声音,但是一些不正常的声音,我倒是听得见,这个地方总是有鬼哭的声音,最严重的就是几年前要拆公寓的时候,有的时候,晚上都会做噩梦。后来不拆了,哭声就小了。这个‘佛衣’的事情,得从日本鬼子走了以后说,鬼子身上都带着这些物件,他们横躺竖卧的,死的死,伤的伤,我把这些他们身上的佛像拿下来,那会,这些东西是战利品。那时候那金佛,他们不是戴在脯子上的,都是用红布包起来,装在制服口袋里的。我打开一看,那都是金衣檀木佛!我昧了两个,剩下两个都上缴了。等到晚上,我打开布包一看,这两个金佛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老孙头说得煞有介事,即不太可信,又似乎不能不信。

“这故事编的有点意思啊!”国标还在一个劲儿地冒傻气。

“你可以不信,但是我劝你别去验证!”老孙头儿的话那么不容置疑。

“孙大爷,那这‘佛衣’都干过什么呢?你见过它么?”忠寿在旁边问。

“我?没见过,但是,这个已经聋了的耳朵,听见过他的声音。”

“它说过什么?”

“的确说过话,但是,我听不懂。”

“哈哈,还他妈是外国鬼啊!”国标的声音有点不搭调。

“国标,你别不信我说的,你可以回去问你爸爸,当时你爷爷参与给弄的,那些战利品应该还在县文化馆,我去看过,那些金佛还是金色的!”

在国标的生活中,他去文化馆的次数还没有被雷劈中的次数多呢,说这些,那都是白说,但是这次,国标是说什么都要去一趟文化馆了。

“好嘞,老头儿,要是没有这回事,我要你好看!”他又晃了晃手里的刀。

“要是有呢?”老孙头儿倒是不依不饶。

“要是有……”国标倒吸一口凉气,“这!”

“要是有,你就听我的,以后别再到这后院里来了。”老孙头儿的要求其实并不高。

“行!”

“孙大爷,那我们先走了,天都快亮了。”忠寿说道。

“走吧!你们要是真出点什么事儿,我可救不了你们!”老孙头儿一放话,忠寿和国标就跟龟孙子似的跑了出来。

忠寿和国标从老孙头儿那儿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凌晨四点了。时间不早,他们也就各自先回了家。

忠寿被电话吵醒了,他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下表,十点半了已经。

“喂?忠寿,我是国标!”

“哦,国标,你什么事儿?”

“国盛昨天晚上在你那了么?”

“他那么晚,到我这来干什么?他没回去?我以为他看咱俩没出来,就自己回去了呢?”

“扯淡!他要是回来了,我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你爸知道这事儿了么?”

“还没跟他说呢,他昨天晚上不在家。”

“咱哥俩先去找吧,赶紧的,我去你那,等着。”

忠寿知道事情不妙,一个大活人,能去哪呢?国盛这人老实,一晚上不回家,肯定是有事了。忠寿冲出门去,挎着自己的二八自行车,直奔老陈家。

“忠寿!你不好好上班干啥去?”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忠寿看都不看一眼,就知道是自己喜欢的那个姑娘,琴荣,他慌忙停下车,豆大的汗珠子就淌下来了。

“我得去老陈家看看,昨天国盛没回家。不跟你说了,我先走了啊!”忠寿一条腿已经蹁上了车。

琴荣一把拉住他,说道:“人家没回去,有你什么事儿啊?给我好好上班去!”

“管我管得那么紧,想当我媳妇啊?”忠寿的话说得轻薄。

“讨厌死了你!谁要当你媳妇了?”粉拳捶在忠寿的身上,忠寿趁机脚一用力,骑车跑开了,剩下一旁围观的孩子们,笑得脸都发红。琴荣也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车骑了没多远,一拐弯,吓了忠寿一跳,地上横戳戳躺着个人。忠寿连捏闸带脚蹬地,可算是把个自行车停下来了,定睛一看,这趟大街上睡觉的人,不是陈国盛么!要说这地方离昨天那个厂子,可不近啊,国盛一个人来着干啥了?没容他多想,他得赶紧先把国盛叫醒。

“国盛!醒醒,国盛!没事吧你!”忠寿又是打脸,又是掐人中的,巴不得他马上醒来。但是看起来,他这一套似乎没什么用。

他把国盛扶到一边,赶紧给国标打电话。俩人费了半天劲,才把国盛弄回家。

“哎呀我操,可算是到家了!这他妈费劲啊,跟死了似的!”忠寿喘着大口气,坐在老陈家的沙发上。

“放屁!**才死了呢!”国标也骂了一句,“赶紧想办法把他弄醒啊!”

“……哥!……哥!忠寿!……你们快跳!……快跳!来不及了……”国盛的嘴里开始不知道嘟囔什么,但是,依稀听得出这几个字。

“国盛,醒醒,醒醒!国盛!”国标猛地摇晃着国盛。

突然,“砰”地一下,国标只觉得自己脸上一麻,喊了一声“哎呦!”原来是国盛梦中情急,伸出左手就是一拳,当兵的,打人一拳可不是闹着玩的。国标的脸当时就肿了,但是这一拳打完,人倒是醒了。

忠寿在旁边笑个不停,他还没见过国标挨打的样子呢!

“笑个屁啊你!”国标怒道,转而问国盛,“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昨天晚上?”国盛想了想,突然觉得有点头疼,说道:“昨天晚上我看见你们没出来,看马上就下雨了,正打算进去找你们呢!老孙头儿突然过来了,我说谎,说我在这撒尿,一会就走,然后他就走了。他刚走你们出来了,然后咱仨一起回来的啊!”

忠寿和国标的脑袋,“嗡”地一声就大了。昨天晚上快下雨的时候,老孙头儿不是跟他俩说金佛的事儿呢么?怎么可能和国盛一起回来的呢?但是,这话谁也不能说,想都不能想!忠寿心道:“他妈真是邪了门了啊!怎么回事呢?真有什么“佛衣”?二十万一个倒是小事,这惹上点什么阴阳官司可不好办了!”但是忠寿毕竟心眼多,他得知道更多的事儿,才能阻止那些噩梦的发生。

说起噩梦,忠寿突然问道:“诶,国盛,你刚才梦见什么了?看把你哥打的!”说完这句,他又想笑,可是却笑不出来。

“我梦见有好多和尚,都长着爪子,一起追咱们三个,对了,就是那个厂子,在那个厂子里面,从厂房追到后院,又从后院追到阁楼里面,后来咱们没地方跑了,我让你俩跳,你俩不跳,我急了,那些和尚有个追上来的,我一拳打过去,然后就醒了。”国盛说这些话的时候,头上的汗珠子还一个劲地冒着。

“又是那个厂子,看来真的有点不对劲儿。”忠寿心里想着。

“就是这个样子的!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国盛突然大喊道。

“怎么了你?国盛!”国标也觉得毛骨悚然。

“你眼睛里有个人影!”国盛说完这句,“啊”地一声,又昏过去了。国标和忠寿互相看了看,好端端的一个屋子,两个人,什么事情也没有。但是,这种恐怖的感觉,确是他们从来没有过的。

“国标,你说会不会……”忠寿的声音突然压低了很多。

“别瞎说,不可能的事儿!一会我去县文化馆看看再说!”看得出来,国标其实也是自己给自己壮胆子而已。

俩人正说到这,“吱”一声,门开了……

“是谁!”国标的魂儿都快飞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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