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冰凉地月光让鸿蒙镇在夜色中显得更为出尘。然而因为中元节的缘故,这月亮背后又似乎带了一抹诡异的红,让人莫名心惊。
突然,镇上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梵唱,仿佛亡灵一般在寂静的夜里匍匐前进。
六位宗老,以三宗老为首,身穿写满咒文的袍子,举着喑哑地符铃慢慢地穿梭在小镇的巷子里。他们在为白桡招魂。只要白秀找到白桡的生魄点燃引魂香,白桡的生魄便会循着铃声走回来。
而此时白秀已经走到镇口,他眼前便是蜿蜒向东而去的幽水。
“每条河水尽头都是黄泉,当鬼门大开的时候,沿着河水走便能走到鬼城。”三宗老这样说道,“当然,一般人是不会走上鬼路的,只有某些特定的人才会将鬼迷惑住,带着他一起走进鬼城。”
“试试吧。”白秀暗暗道,迈着步子便朝河岸走去。
身边没有人,更没有强烈的日光,白秀终于把眼睛睁开了。他抬头看了看浑圆的月亮,心里却泛起一丝不安。只是找个人而已,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白秀暗骂自己多心,脚下不由加快了速度。
不知走了多久,两边的景物渐渐模糊起来,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四周竟渐渐起了一层薄雾。
“白秀,你务必要在天亮以前回来。要是……要是带不回白桡,那也是他的命。”临走前,三宗老特意叮嘱过他。
此时雾气越来越浓,早就看不到月亮,但白秀心里知道,剩下的时候已经不多了。要是走到天亮还没找到鬼门,恐怕只能无功而返了。
就在这时,远处的雾中突然透出一点亮光来。白秀心中一喜,连忙追了上去。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光点在他四周亮了起来,而眼前的景象更是让他从头到脚泛起阵阵寒意。
一大群人面无表情地打着灯笼从白秀身边经过,他们明明飞快地赶着路,但四下却是死一般寂静。不过白秀也总算放下心来,他知道,自己应该是找到去鬼城的路了。
白秀不敢出声,混在这群“鬼”中埋头赶路,他走路的姿势跟那些鬼完全不同,手里也没有灯笼,但他们却好像根本没有察觉一样。这不由让白秀稍稍松了口气。他还担心这些人会发现他这个异类,然后群起而攻之。
“咦,你怎么把火给熄灭了?莫非你是个不入轮回的孤魂野鬼?”白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疑问,顿时把他吓了一跳。他屏住呼吸回头一看,一个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
白秀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当下便决定后发制人,沉默不语地回望着那老头。谁知那老头看了他一眼,便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杨家的鬼司。阁下去鬼城,有什么事啊?”
白秀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莫非这老头认错了人?其实他不知道厉害的鬼司跟他一样,能够沟通阴阳,来返于两界。而这样的高手少之又少,几乎都是来自杨家。杨家人消失以后,这些鬼司自然也跟着销声匿迹了。至于那些能够收鬼的通灵师又是其他一派了。这些人也与鬼打交道,但只限于滞留阳间的鬼。
“老伯你是?”白秀不动神色地问道。
老头笑呵呵地看着他,说道:“想不到二十年不见杨家人,倒是出了一个年轻的高手。你是第一次来鬼城吧,也难怪不认识我。不过你就没有听你的长辈们提起过我来?”
老头一边问,一边眼巴巴地望着他。白秀见他不像“坏鬼”,索性也坦白了:“老伯,我不是杨家的人,我姓白,我叫白秀。”
“姓白?”老头不由摸着胡子沉思起来:“莫非是鸿蒙山下的白家?”
白秀点头,鸿蒙镇背后便是鸿蒙山脉。老头再次打量白秀,待他看清白秀双目时,这才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真是老眼昏花了,居然没有认出这该死的九幽封魂术!”
“老伯也知道九幽封魂术?”白秀连忙问道,这禁术连白晏都只知一二,没想到这老头却懂不少。
老头没好气地道:“我当然知道!都是杨家那群死鬼搞出来的东西!当年捕杀大批亡魂就是为了一双鬼眼,搞得鬼王都紧张起来,最后使了些手段才让那帮家伙收敛一下。好在后来杨家研究出了其他通灵之法,这秘术才渐渐被人淡忘。没想到,几百年了,这封魂术又冒出来了!只不过我没想到,你们白家也对这个有兴趣,而且还成功了。想当年,杨家人闹得鬼心惶惶,也没弄出个什么结果来……”
白秀摇了摇道:“我身上的九幽封魂术不是为了修炼鬼眼的。”
老头皱眉:“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白秀想了想,便简单地说了一下经过。
“你是说有人控制亡魂逆袭白家?不可能!要是真有这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白秀这才想起,这老头还没有自报家门,连忙又问了一遍。
老头哈哈一笑:“我倒忘记说了。你听好了,我就是威风凛凛、神勇无双的鬼城当家人、鬼王司命——的得力助手钟易!”
白秀心中一动,脱口问道:“那钟馗是老伯你什么人?”
老头微笑着答道:“同姓中人。”
“额……”白秀顿时语塞,随机却听老头促狭一笑:“年轻人,开个玩笑。钟馗其实是我侄子。”
“真的?”白秀不由怀疑。
“当然!”老头语气一转又道:“对了,你还没说你去鬼城是做什么的?”
白秀连忙正色道:“找人。”
他将白桡的事简略一说,然后问道:“老伯你知不知道,像这样的生魄会去什么地方?”
老头摸了摸胡子,沉声道:“按理说,这样的生魄没有灵智,是喝不了孟婆汤,入不了轮回井的。我估计应该是在黄泉附近徘徊吧。不过——”
白秀听他似乎言犹未尽,连忙问道:“不过什么?”
老头神色古怪地低声道:“不过彼岸的那个臭婆娘专门吃这种生魄,我怕他现在已经凶多吉少了啊。”
“什么?!”白秀一惊,要真是这样那他该如何是好?
老头摇了摇头,叹道:“我也说不准,或许那婆娘今天没胃口,你那兄弟福大命大幸免于难。”
白秀都急出一身薄汗来了,涩声道:“那小子都已经离魂好几天了……”
“额……”老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安慰道:“也许她这几天都没有什么胃口。你知道的,女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白秀无语,心想这老头不会又在耍我吧?
钟易似乎也看出了他的怀疑,一脸无赖的表情:“得,你不信是吧?那你就去找吧,别怪我没提醒,那婆娘不仅爱吃生魄,而且对你这样的活人也很有食欲!”
白秀越听越觉得他在胡说八道,这次干脆不理他,埋头就赶起路来。
就在这时,一道宏伟的城门极为突兀地出现在不远处,白秀心中不由一阵激动——鬼城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