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后转
是有这么个说法，情侣分手了，就连朋友都没得做。
向城野也曾经表明过态度：“……肯定是回不去了的。与其尴尬相处，一刀两断更爽快。”
辛泽软声问：“那我们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谁也想不到向城野和辛泽会分手。小学两年，初中三年，高中两年，十五六岁的年纪，拼拼凑凑一起过了人生一半的年头，感情温和又平淡，甚至连架都很少吵。周围分分合合的友人都啧啧感叹，真神奇啊，看到你们我又开始相信爱情。
甚至连辛泽自己都有些搞不懂。那天傍晚他们还是手牵着手一起回家，辛泽叽里呱啦的数着一天内发生的事情给男生听，直到被他打断——
“辛泽，我们分手吧。”
向城野望着辛泽的眼睛，平静的说。
有数秒的时间是反应不过来的。正是因为太过相信对方，短暂的空白之后，辛泽竟然把这理解成一种调剂。“好啊。”她笑着说：“分多长时间啊？”
“不是……辛泽。”
“你听懂了吗？”他很认真的又重复了一次：“……我们……别在一起了。”
实在是太过意外，所以连理由都忘了问。向城野送辛泽到楼下，甚至分别时辛泽还跟他挥了挥手。电影都是骗人的，只是口头说的“分手”，这么温柔，连“不要再见面了”这种经典台词都没来得及出场，怎么会有真实感呢。
妥妥的吃了晚饭，甚至还跟家人一起看了喜剧片，等洗刷完毕上床睡觉前，辛泽才打电话给好友：“你说他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我怎么知道？”好友反问：“喜欢上了别人？发现你们不适合？为了学习？他爸妈不允许？他发现自己是被领养的？或者你们是亲生兄妹？……哦，还有一种可能，他得了白血病！”
辛泽笑得浑身发抖：“你妹啊，我被甩了，你能认真的分析一下吗。”
“少来，你们怎么可能分手。就算向城野想不开，过一阵子肯定也会投降回来的。那么长时间了，没有你，他会不习惯好吗。”
“是哦。”辛泽握着电话，打了个滚，过了一会才问：“可是城野是说真的呢。要是他不回来，我们真的分手了呢？”
“……唔……”好友感慨：“……这不可能的啦。”
一等就等了一整个月，再没一起吃过饭，没一起回过家，甚至连面都很少碰到。等周围人渐渐的觉得不对，开始问辛泽“你们怎么了”的时候，辛泽却觉得不开心了。
好友说向城野肯定会因为失去辛泽而不习惯，其实感到更别扭的却是辛泽。多年以来一直习惯与向泽同进同出，切换回单身模式，辛泽甚至要花很长的时间去思考自己该干什么。某天辛泽与好友从图书馆出来，看见向城野牵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妹子，一股热血直接冲上头。
“嘿、嘿！辛泽！”好友使劲拉住辛泽：“别、别上去——你们——你们已经分手了！”
“别傻了——你已经没立场了，辛泽！”
辛泽不再挣扎，她才凑过来看她。女生眼睛黑白分明，安安静静的敛着：“……我们分手了？”
“你们分手了。”
辛泽终于理解了这句话，迟来的难过像潮水一样淹没上来，哽在喉咙口，吞不下，又哭不出。看着向城野拉着女孩子走远，她拉了拉嘴角，好半天才找到声音：“……我们也走吧。”
小学五年级时，“恋爱”这种词还看起来有种高深莫测的味道，周围人虽然有了男女意识，也只是男孩子找借口欺负女孩子而已。向城野给同桌辛泽递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字写的歪七扭八：我们一起吧？
辛泽捏在手中心跳三分，铅笔跟在下面写，好。
到初二，傻孩子终于意识觉醒，开始了一段情书乱飞的季节。辛泽捏着三个信封笑眯眯的问向城野怎么办，向城野把信里的错字都勾了，原样还了回去。
“……此商品已经下架了。”男生亲亲她额头，辛泽笑的眉眼弯弯。
高二的时候文理分班，辛泽敌不过家里的恶势力，被生生改进了文科班，报道的那天，她耐在楼道口不肯走，哭的满脸都是眼泪，磕磕巴巴的跟向城野讲电话。向城野听了两个小时的结巴和气音，无限温柔的安慰她：“乖。”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嫁给向城野，两人闲的无聊的时候连谁做饭谁洗完谁拖地板谁擦桌子都分配好，哪料到还是有一天，向城野用一贯平淡的口味，说，辛泽，我们分手吧。
“好。”辛泽回答。
“……《失恋33天》！强烈推荐你去看！强势带你走出失恋阴影！你会找到属于你的王小贱！”
见辛泽没什么兴趣，好友又回身找碟：“——那、那这个怎样？！《两小无猜》！天下有情人都没有好下场！”
“……你还不如直接给我看《蓝色生死恋》……”
“失恋事小，失节事大！”
辛泽“扑哧”的笑出声来：“失你个头，我哪有那么不淡定。”
好友啪嗒啪嗒跑来勾住她脖子，圈着她在她耳边小小声的开口：“好嘛，我担心你不开心啊。”
辛泽觉得，失恋之所以让人觉得难以摆脱，还是习惯存在的问题。
两年三年又两年，加上去一共七年，一个人回家可能连路都认不清，每个拐角都有和向城野相关的回忆，略一出神就会想起这个人微笑的模样、生气的模样、别扭的模样、甚至是害羞，脸稍稍红起来的模样。说好要一起去的地方，最后只买了一张车票，一起期待的新档电影，也只买了一份爆米花，没人能牵手，只好悄悄把手缩回口袋。
只有偶尔想念他的声音想的出神，啪啪写了好长的信息——写到一半突然回忆起这个人说过“分手了就最好连朋友都不要做”，又啪啪全删掉，打电话给朋友，很生气很生气的大声问：“——为什么分手了连朋友都不能做！”
“都说要淡定了——你可能只是需要一个树洞吐吐槽！”
“可是他是最好的那个树洞！”依然很大声：“让我吐的最爽的树洞！最懂我的那个树洞！能够给出最贴心回应的树洞！”
“……那他也只是个树洞而已！”
“你永远不懂树洞对于吐树洞的那个人的重要意义！”
“这个树洞现在是别人的了。”好友泪流满面。
可最后，辛泽还是没能抵抗的住，给这个别人的树洞发了条信息，很严肃很严肃的问：“喂，我们还是朋友吧。”
这个曾说过“分手后最好就不要联系”，已经是别人了的树洞传来回应：“……是。”
你对前男友纠缠不休，是因为什么呢。
“……真丢人。”辛泽握着手机，翻身一辈子蒙住头，打算就这样把自己蒙死。——她不想要什么解释，也不想要什么补偿，更不想要探听对方现在的发展，也不能厚脸皮的要求和好——只、只是可耻的习惯而已。
因为她失恋了。
祝连见到辛泽时，对方少见的落了单，抱着一堆书，坐在球场边，咬着糖也不看，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可能是在等她那个男朋友——祝连分了神。
队友传了球过来，祝连本已站在大门前，守门员处在死角，如果他射门绝对拦不住——但一瞬间祝连硬生生拐了个弯，球踢出砸了辛泽一怀，书啪嗒啪嗒掉了一地。
“我靠——祝连你什么眼神！你根本没在朝着门踢吧！“
祝连才不管。见到女生拧着眉望向这边，举手嬉皮笑脸的敬了个童子军礼：“抱歉！学妹！脚滑！”
他啪嗒啪嗒的跑去捡球。凑近看辛泽果然好看，秀秀气气的鼻子，秀秀气气的嘴唇，连目光都秀秀气气。祝连从她手中接过球，笑着问：“一个人？等我下场请你喝奶茶——记得——等我啊。”
“我……不……”
辛泽还没说完，这人已经跑了回去，球一抛给队友，也不顾比赛才进行到一半，欢乐的换衣服去了。
“……这个剧情果然按《失恋33天》走了……”
祝连回头看到和好友站一起的辛泽，心呼的凉了一半，感慨二人独处果然是自己奢想——辛泽却把精力全放在好友的窃窃私语下：“这人对你有意思。你，你要不要收一个新的树洞啊？”
“什么树洞？”疯完了的辛泽已经忘了。
“……当我没讲。”
奇怪的三人行队伍赶往奶茶店，祝连还是很大方的请了两位女生，喝的好友看其的眼神都带着小星星。辛泽眯着眼，有一搭没一搭的搅拌着冰块，忽然看到向城野和小女生说说笑笑的从门口走过。
她目光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突然不自在起来。
一种占有物失去的感觉，让辛泽很失落。偷偷的瞥到好友和祝连聊的很开心，她翻出手机，给向城野发了信息：“我——”
光标在“我”后面闪了很久，冰块都有些融了，她抿了抿唇，费力的把信息写完：“我脚扭伤了，好痛，周围没人。在第一教学楼二楼。知道不该麻烦你——但是，帮帮我吧。”
发送。
她盯着窗口。人来了风铃轻响，人离开也是叮铃一声。看到熟悉的身影匆匆忙忙从窗口跑过，没有带任何小尾巴，失重感才平衡起来。
……真卑鄙啊，辛泽。她想。
好友正和向城野聊到高三上，高她们一级的学长夸张的描绘着高三的水深火热，却时不时看向辛泽，辛泽有点心虚，随便找了个问题试图转移他们注意力：“高考会不会很难啊。”
“不知道啊。”祝连笑眯眯：“模拟卷倒是挺难的，你要不要做做看？我的给你，崭新的——”
“崭新的——你根本就没做过嘛！”好友大声说。
“新的才好，没有答案，你们不好欺骗自己——”
“好啊。”
辛泽答应。见两人的目光又转回自己，她轻轻咳了一声：“嗯……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事，先离开一下。”
黄昏的天空云静静的烧着，连人的心情都是橘黄的。辛泽在教学楼门口看见一身是汗的向城野，他拎着包，大口呼吸着，冲到她面前前还踉跄了一下：“……你、你怎么在这？我……”他望了一眼教学楼：“我在楼口找你。”
“我脚疼，忍不住自己先走。你没看到我吗？”
“没有。”
辛泽冲他笑，拿出纸巾去擦向城野的脸。向城野由着她抹来抹去——突然又想起什么，别开脸躲过她的手：“我自己来吧。”
“……”辛泽顿了一下，把纸捏成团。女孩子拧起眉，向城野叹了口气：“算了。”
两人慢慢走。他连扶都不敢扶他。学校的小道他们都很熟悉，以前无数次逃过晚自习偷偷溜出去约会，躲保安甚至躲进过狗洞。向城野曾经傻气的在实验楼墙上写他们两的名字，说二十年后再带她回来看。以前总是聊个没完，而现在却一路沉默。走着走着辛泽就眼睛红了，眼泪差点要掉下来。
为什么你突然不喜欢我了呢。
我不好吗。还是她比我更好呢。我也被夸赞可爱，也收到过很多表白啊。以前口口声声要和我一直在一起的是你，那些话都是你自己说出来的。你是什么时候变的心呢。
理由呢。
路过实验楼时，两人都下意识的看向曾经写过名字的地方。石头刻出来的浅浅印子上添了很多乱线，也不难分辨出彼此的名字。
辛泽突然走过去，蹲下来，用钥匙一点点把辛字划花了。把三横中的间隙补上，这便成了一个无意义的方块。转身去消另一个字，见到男生沉默着在自己身边蹲下，把他的名字也抹去。
……说到底也是青春期的痴想。
谈什么20年后。
“辛泽，有人找。”
辛泽还咬着鸡蛋，一抬头就看到祝连抱着一大堆书在她教室门口晃来晃去，时不时抬头咧嘴笑的傻气兮兮。
“……咦那不是足球队的吗，为了满足我们学妹的花痴赖到高三都不肯退役的那个学长——”
辛泽差点喷了同桌一脸饭。
等她咬着筷子出去时，用眼神询问祝连想干嘛，对方啪的把书全推到她怀里：“说好的，你上次要的试卷！”
“……咦？”辛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确实是说过这句话，本以为是客套没想到他还真上了心：“呃……谢谢学长……”
转身想往教室里面走，继续吃自己的盒饭，祝连一着急又拉住学妹的手腕：“哎！”
辛泽回头看。
“呃……”他脑子转的飞快：“不、不能送你，我们要总复习，你还得还我，留个电话吧。”
“那，那我不要了。”
“也不行！”
“……”这是要闹哪样！
祝连眼神躲躲闪闪，在学妹眉快拧起来时终于找出来个借口：“你，你对学习要热心一点，不能这样就放弃……”
“……”
沉默了几分钟，祝连也觉得气氛冷的不能再冷，自己说的烂到了极点，干脆脸一捂开遁：“这边人太多，我在教学楼门口等你，我们换个地方说。”
最后辛泽只得强迫自己暂时忘了盒饭，跟祝连走到图书馆。正午的太阳老大，祝连说去给她买一根碎碎冰。辛泽说好。她在树下等，午休时间人流量很少，遇上熟人还能打个招呼。
祝连去了太久，久到辛泽看见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子，抱着一堆资料，摇摇晃晃的从她跟前走过。
白裙子，卷发，杏眼，是很可爱呀。
辛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的冲上去，就将女孩子撞了一个踉跄。女生穿的是细根凉鞋，收不住跌落在地，一撒手漫天都飞着资料纸，裙子哗的蹭破一片，空隙间清晰能看见磨伤的小腿，伤口混着小碎砂。
好样的辛泽——你只要装作没看到走过去——
“要不要扶她一把？”这个念头在辛泽脑子里一闪而过。随即又觉得自己好笑，故意的还来装好人，太假了。
只需要走过去——
她怀着十成的恶意，却骄傲不起来。匆匆留句对不起跑过，伤的是女生，含着泪的也是女生，辛泽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却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一般委屈。
她跑的收不住脚步，耳里灌满了风，四周景物模糊一片，直到被祝连拉住湿湿滑落才发现时自己哭了。一直在她面前莫名有点局促，总是开开心心的，笑起来像日光的学长，此刻终于抹去了笑容，眼里全是惊诧——
“故意的？”
“嗯。”
辛泽撕开手上的冰棍，过太久了，都化成水了，黏糊糊流了一手。祝连低头递过纸巾，辛泽没有接。
“擦擦。”纸巾被塞到她手里，女生却提高了音量。
“……你明明看的很清楚。”
“我是看的很清楚。”
“我撞了她，她裙子都擦破了，说不定现在还在那里哭。”
“我知道。”
“……你跟着我跑什么。”辛泽难过的说：“一跑就是同犯了。”
女生又垂下头去，亮亮的直发滑下肩头，像一只沮丧的兔子。祝连想摸摸她，最后还是住了手：“……她……她没穿校服，我就下意识的跟着穿了校服的跑了。”
“……”
“我这样……不行。”辛泽自言自语：“我越来越没办法控制自己，……总是会忍不住去拆开他们，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恶意……”
“可是……”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哭腔：“连、连个理由都没有，我……我只是不甘心——”
“我、我只是——”
“我，我只是……没办法……没办法习惯一个人，没办法把他让出去——”
在辛泽读过的所有故事里，男主角无论之前有过多少个女朋友，讲恋爱进行了多长的时间，在遇上女主角之后，那些都称不上爱了。
女主角温柔又善良，单纯可爱，让他找到新的意义。
而被抛弃的那个，总是咄咄逼人，用尽手段，最后害人害己，不得一个好下场，还会被看者唾骂百遍。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主角，现在才明白自己竟然为别人的故事写了那么一大段前言。
她觉得自己应该没有什么可输的，论心肠她也不差，连在人讲坏话都不屑，……但果然差了太远。
“辛泽。”
祝连轻声问：“可能现在说这个不太合适——但、但是……如果你向后转，我在这里，我给你另一个故事，你是唯一的主角。”
辛泽抬起头，短暂的目光接触后，祝连低下头，用袖子胡乱将她的眼泪擦掉。
“不要太为难自己……”他轻声说：“别钻牛角尖。它不是那个最好的故事，到了谢幕的时候，你就该提起裙子，骄傲的退下来。”
“有人怨你，恼你，恨你，只因为你把那个角色诠释的太好。”
“……如果我不行……如果我的故事不能留下你……你也会找到更好的一个故事。”
他笑了笑：“你该走出来。”
“所以，你该谢幕了。”
在一杯奶茶后，好友已经成了学长的死忠狗腿，重复了自家学长的话，又不忘点头分析肯定一遍，最后妒忌咬手绢：“……学长那么好的人！竟然喜欢你！”
“好啦、好啦。”
辛泽推了推好友的手，取下被她压着的试卷，正要继续演算，却被好友拦空抢去：“收到那么棒的告白了，你还在算什么数学！”
辛泽指了指试卷：“……你学长拿来的。”
好友遂乖乖还来。
“我倒很奇怪他能说出那样的话嘛，一直都是在足球场上摸打滚爬的人，看起来就觉得头脑简单的样子——”
“再说学长坏话咬死你。”
妥妥的写下最后的答案，辛泽支起下巴，瞥着好友：“我觉得——我还是去道歉好了。”
“啊？！”
“然后跟城……向城野断个干净，分手了就分手了，别做朋友了。”
“咦？！”
“再多去看看电影，念念书，学校走走，泡泡图书馆，晒晒太阳，感受一下人生的美好——”
“？！”
辛泽笑出来：“不行吗？”
好友抱住她胳膊痛哭流涕：“难道你下一步是看破红尘，剃光青丝，佛祖相伴，修禅一生？”
“啊。可以考虑。”
“你不能这样！！”
看着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做小狗状的好友，辛泽捏脸：“……笨蛋，有你在，我怎么舍得嘛。”
说到底也还是心态的问题。
要认真生活起来，哪还有时间考虑失恋的问题呢。会考在即，接着就是高考，要背的试卷发的像白花花的瀑布，每天记单词记的焦头烂额，上课抄笔记的间隙跟朋友对个眼神会心一笑都是莫大的安慰。
倒是这段时间，不怎么了解八卦的辛泽终于明白祝连在学校女生间人气多好。
两班周四的体育课是排在一起的，祝连被抓过来教男生们踢球，女生们在球场边开开心心的凑一团，时不时商量着去凑钱买个水什么的。
祝连进球后总会冲她们笑一笑，更是奠定了坚实的人气基础。
“这、这家伙好二……”
辛泽心里想，刚想开溜，就被去而复返的祝连抓住，男生摆不出一点学长的架子，厚脸皮凑过来问她：“我踢的好吧？”
“好、好——”辛泽被逼入角落，顺着这家伙的话奉承下去，他却不肯放过自己，直到女生那边传来起哄的笑声，才笑嘻嘻的抽身离开。
辛泽早就闹了个脸红。
“记得给我水。”
“鬼才会给你水——”
“原来你是鬼。”
“！我！不！是！”
“别太可爱。”
“……”辛泽接下来的话都被堵在喉咙口，那人一蹦一跳的跑远，球又溜回自己脚下，被一群人护着离去，绿茵茵的球场，白色球网，红色看台，视线放远是碧蓝如洗的天空。
——混蛋。
跟白裙子在图书馆遇见是偶然，辛泽正一本一本的翻地理相关图册，便看到她在不远处跟人说话。神经太粗，大大咧咧的辛泽少女踌躇了一阵，直到白裙子要离开时才叫住她：“……嘿。”
“嗨。”对方客客气气的笑，露出小虎牙。
“我……”辛泽不安：“我上次撞了你。走的太匆忙没帮你拣资料，还让你裙子破了——对不起。我——我，……我赔给你。”
“咦？”白裙子顿了一下，明白过来。察觉到辛泽的不安，女孩子忙表示了自己的友善：“没关系的——诶不过那是我很喜欢的裙子。想去再买一条，正愁找不到人陪我。如果可以的话，周六你陪我去？”
“啊？……啊，好。”
分开的时候辛泽看到女孩子在对自己挥手，白白的裙子被日光衬得很耀眼。果然是个温柔又可爱的姑娘呢——辛泽内心又酸又涩，像是吃到了最苦的那颗话梅，……祝连说的没错，再不甘心，也到了自己退场的时候了。
人最不能把握的，就是人心。向城野已经不倾向自己，那辛泽傻姑娘，无论是前女友，还是朋友，或者换几个更奇怪的身份，也没办法把他留下来。
撒谎与欺骗不能让自己好过，那么就大方一点……
松手吧。
那么多年的过去，抹掉定语，也就真成了过去。
好友找到眼眶红红的辛泽，对于其还在念书的行为感到分外震撼，忙表示会向辛泽学习，端正态度，全力以赴，与会考斗争到底。
辛泽整张脸都透露着“鄙视”两个字。
“好吧。好吧。”好友遂又开始耍赖，亲亲热热挽起辛泽手臂：“都说出来了，松了一口气是不是？我还以为你们会像电视剧一样争个你死我活，这样看来，还是高中生实在，心眼都耍的嫩嫩的。”
“……滚(#‵′)凸！”
辛泽觉得，再不开心，她也已经从这个故事中抽身，优雅的谢了幕了。
直到星期六，她才发现，生活真会开玩笑——谢个头啊。
一同来的还有向城野。身为男友，这倒能理解。在市中心尴尬的碰了面，辛泽很有默契的跟他装谁也不认识谁。
但祝连在——怎么解释……
“路上巧遇到学长他们足球队聚会，我上去聊了几句，提起约的是你，他就跟来了。”
祝连倒是先问辛泽：“你赴这种约会干嘛，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女孩子心眼最多了。”
“我、我想和他们至少不要闹的太僵——”再说白裙子一看就是那种不会对人过分的女孩子嘛，又不是辛追自己——
辛追也不知道自己是低估了谁。
买好了裙子，一起吃饭，一切妥当，只打算饭局一收就散伙。因为祝连和向城野聊的来，气氛还不算太糟糕。辛泽挖着布丁时，突然听到白裙子说——
“校园卡是不是不太好？最近老收到一些奇怪的短信。”
“咦？”
“我还好啦——”女孩子拉着长音：“城野比较可怜。”
男生不明所以，手上的手机就被拿了去。白裙子一条一条的翻，字体调到最大号，对桌的辛泽一眼就能看到——
是自己发给向城野的短信。
从最开始的甜言蜜语，到分手的死缠烂打，自己甘心放不下，然后……没有难后了。
她不能相信的看着白裙子，对方还是那样和和气气的微笑着看着她。
“这简直就是前女友一样的口吻。”
“可是城野说不认识。”
“难道是新的整人游戏？”
“这股怨妇劲装的好像，哈哈哈。好可爱。”
她慢慢的说给她听，——傻姑娘辛泽还是没忍住，蹭的站了起来，撞的桌子一颠簸。向城野眼神游离，祝连看着短信，对方的微笑就是攻击，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耻辱，却又找不到方式来化解——
我有道过歉吧？
……我……我有很诚心的……想要离开吧？
她站着，想给自己辩解什么，却一瞬间失声，什么也说不出来。
打破沉寂的还是祝连。
“我喜欢信辛泽，是从她高一开始。”
祝连放下手机：“那时我们刚升高二，无聊的很，一群人总想着去哪里拐个学妹回来。我本来是跟他们说笑随手指的辛泽——一脸呆呆傻傻的站在树下，看起来真好骗是不？又白又软跟个团子似的，让人很想咬一口。”
“朋友都让我下手，我也想既然看着讨喜就拐了这个小姑娘算了。……结果。”祝连意味深长的望着向城野：“……辛泽名花有主，傻了吧唧的把我花五块钱找人代写的情书退了回来了。”
“只是这么久关注上了。”
“辛泽笑起来，眼睛亮亮的，有两个小酒窝。辛泽难受起来，脸鼓的像个包子，憋屈的眼眶红红的，撑好久才去抹眼泪……特别是面对某人时，就像只摇着尾巴想要你摸摸头的小狗。”
“我当时只是下意识的关注一个女孩子，因为我没被人拒绝过。”
“……但看得越久，就越觉得……为什么，她最可爱的那一面，不是留给我……很酸，很难受，很不服气，很想揍人。”
辛泽拉着祝连的袖子，眼泪啪嗒啪嗒的直往下砸。祝连笑眯眯的，面向对面脸色煞白的两人：“我的小姑娘，虽然很可爱，但她有点小心眼，有点小恶毒，但又敌不过内心正义兮兮的自己，不完美……但，每一面，我都看见了，我都喜欢。”
“走吧。”他推开椅子，拉着辛泽就走。
这个城市被河流一份为二，桥上车来车往，风很大。辛泽哽咽着在前面走，祝连插着口袋懒懒跟在后面。慢慢走，慢慢走。直到辛泽哭完了，一脸鼻涕眼泪的回过头来时，祝连才笑嘻嘻的问：“你哭完了？”
“……”
从这时候才第一次正面打量他。很爽朗的男生，眉眼间总有很温柔的神色。笑起来眼睛眯眯的，懒懒的。
“我……”
“嘘。”祝连说：“我说太多了……辛泽，不要给我回答，我怕听到答案。就这样就好了。”
辛泽睁大眼睛，祝连看着这迷糊的神色挺可爱，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我也不是一直那么勇敢的。”
“不、不是……”
辛泽努力的别开脸：“我、我已经谢幕了，那部剧不是我的了。”
“嗯。”
“虽然现在不可能喜欢上你……”
他还没听完，就收起了笑容皱起了眉。辛泽急忙挥手，大声说完：“……我是说——如果先前一直是你在后面注视着我的吧，那么现在我们向后转……换我……看着你好吗。”
“换我看着你。”
“你开心的样子，难过的样子，生气的样子，得意的样子。笑起来是什么模样，哭起来又是什么模样……我给你同样的目光。”
“等、等你考完……或者更久以后，再、再把你准备了那么久的故事……给我好吗……我、我想做主角。”
大概是风大，大概是她的模样太认真，在祝连无聊时偷偷幻想过无数次的表白画面中他不能这么怂，可是这一刻他的喉咙略略发紧，满满的幸福感从心底溢出。
“好。”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