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九看着景田,不屑的说道:
“怎么追到你的?也是,你刚从流觞岛出来,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你在萍水寨泡了六年的药浴吧,药浴的药材里有一味秘制的香料,已经沁入你的脏腑里,而且每届青果儿所使用的香料都不同,这种香味,人是闻不出来的,但狗可以,特别是咱们暗影门专门培养的灵犬,追踪起来还不是轻而易举。”
景田故意抬起自己的左臂,凑在自己鼻子底下嗅了嗅,惹得翼九摇了摇头,翼九掏出一块半个巴掌大的黄色令牌,对着景田晃了晃,
“堂主已经对你下了黄色追缉令,不要妄想着能逃得了,你现在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你自裁吧,省得我动手。”
景田还没有想出好的脱身之策,只好先与翼九说话,拖延点时间。
“翼兄,怎么说咱们也是同门一场,通融通融,放我走吧,我就想回老家看看,看完之后就自己回暗影门接受惩罚。”
“哈哈,真是好笑,暗影门杀手无家无亲,你居然还想着回老家,你知道吗,你的人头可值五百两银子,你知道在去往你老家蒲坂县的路上,有多少杀手在等着你吗,你想便宜他们?”
“你们知道我老家的地址?”
“你也太小看咱们暗影门了,别废话了,天都快黑了,你现在有两条路可走,一,自己抹脖子,二,死在我的剑下。”翼九看景田没有要束手就擒的迹象,拔出了腰上的短剑。
真的无路可走了吗?景田在心里问了一句,忽而又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死则死矣,但也不能死得太窝囊。
景田看着翼九,慢慢的卸下肩上的背带,把书篓扔在了树后,手中的短剑缓缓的抬起,指向了翼九。
居然敢对自己以剑相向,翼九的脸上浮现一丝不悦,本以为这个家伙会举剑自杀,或者转身逃跑,他居然敢向自己宣战。
“好胆。”翼九叫出了声。
叫声刚落,翼九猛然大跨一步欺身至景田面前,手中剑锋直指景田的咽喉。
暗影门的经典三招之一,“绝刺”。
景田的右脚岔开稳稳的扎在地面,拧动腰身,一个侧弓步,手中的短剑直接格挡上去,“哐——”,双剑相交,擦出一串火花,一股强劲的力道透过剑身传递至景田手中,景田已明白,自己的武道力量跟翼九相比,差距至少在千斤左右。
景田侧身避让过剑锋,往右侧退了一大步。
翼九的第一剑刚落空,剑身刷地往左下探出,撩向景田的左肋。
景田握紧手中的剑疾速搭上,两剑再次相交,景田再次后退,翼九的剑尖擦着景田左肋划过。
景田左肋处的布衫被翼九的剑尖破开了一道口子,隐隐还有丝丝的血迹,景田知道自己的左肋被翼九的剑划破了,入肉应该不深。
这样被动的应招,也不是长久之计,既然比不过力道,那就比灵活,景田的脑海里瞬间冒出这个念头。
景田的身体跟随自己的念头闪至一株老树后,翼九的剑如跗骨之蛆般的跟随而至,只是削在了树干之上,树皮飞溅,翻起了一片白色的树肉。
暗影门杀手的经典三招已过,景田知道,自己至少还能再支撑一会儿。
翼九见景田躲到了树后,迈步跟着景田转到树后,景田仿佛知道翼九会过来一样,舍弃了这棵树,跳至另一棵树后。
景田拿出了小时候藏猫猫的本事,不停的与翼九围着树干周旋。
一人躲,一人追,在遍布坟头的树林里,两道身影时而远,时而近,时而树干被削得树皮飞溅。
过去了半柱香时间,翼九急了。
“你小子有种别躲躲藏藏的,是爷们儿就出来受死。”
“老子当然是爷们儿,但就是不跟你打。”景田回应道。
时间在流逝,其间好几次,景田差点被翼九的剑刺个正着,身上也添了几处浅浅的剑痕。
天色渐暗,树林里的光线比外面暗得更快。
景田刚刚纵身绕过一棵老树,翼九一脚踩中景田先前扔在地上的书篓,书篓是竹篾编成,很软很弹,急速前趋的翼九,打乱了脚步,脚下一个踉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冲出了几步。
就是现在,这种机会,景田是绝不会放过的。
景田蹲身斜着向上刺出了一剑,“噗”的一声,景田的手感受到了剑尖传来的破肉声,剑尖刺得很深。
景田一击得手,顾不得拔剑,弃了剑柄飞速后退,但还是慢了一点点。
翼九毕竟比景田要早出道六年,经验上要丰富了许多,就在景田的刺中翼九时,翼九的剑也回旋着刺中了景田,只是刺的位置偏上,刺中了景田的左肩,贴着锁骨刺过,刺了个对穿。
景田的剑还留在翼九的身体里,景田退出后才看到,自己的剑是从翼九的左肋下斜着往上刺入的,入肉约有半尺深,如果没刺中心脏,肺叶肯定是被刺穿了。
翼九单腿跪地,正欲起身,却被一阵绞痛给定住了,左手按在左肋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阴鸷的眼神看着景田,右手的剑,指着站立在一丈多远的景田:
“小……小王八蛋……你——”
翼九急促的喘息了几声,软软的倒下了。
景田也不好受,左肩上被翼九刺了个对穿,鲜血从肩部前后往下流淌,景田撕下一块衣衫的下摆,捂在肩上的伤口上,还好,还能一把盖住两道剑口。
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景田坐在一个坟头上,休息了一阵,左肩的血差不多止住了,景田算算翼九也应该死透了,小心的走了过去,拔出了自己的剑,在翼九身上蹭掉了血迹。
剑鞘还在书篓里,景田走向书篓,书篓已被踩坏,景田从书篓里拽出剑鞘,归剑入鞘后,挂在了腰上。
景田取出了书篓里的蓝布碎花包袱,这个包袱跟随景田六年了,还是当初从田家村逃荒时带出的,布料很结实。
景田接着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样物事,正是表舅程式微所给的那枚印章,印章虽然不大,但也有一些重量,刚才在与翼九周旋时,印章在胸口上下颠动,有些碍事,还是收藏到包袱里比较好。
刚才肩部淌出的血,正好流经印章处,不知为何,印章曾一度微微发热,那时右手正捂在伤口上,没顾得上摸出来看看,现在天色已全黑,也没法细看了。先不研究了,景田把印章收在包袱内,再把包袱斜挎在了肩上。
景田再次走到翼九跟前,蹲在翼九身侧,在翼九的胸口摸索起来,边摸边嘟囔:
“翼兄,得罪了,你要杀我,反被我杀了,这不能怪我啊,你还踩坏了我的背篓,你要赔偿,所以我从你身上取走点东西。”
从翼九身上只摸出了三两多散碎银子,还有两张纸。
天已黑透,景田吹亮了火折子,把两张纸凑到火折子下,看了看,一张是一百两的“大通钱庄”银票,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的是“炼力秘方”,正是殿武境的武者所使用的泡浴药方。
景田灭了火折子,笑着把这两张纸还有碎银子纳入胸前口袋,在口袋外轻轻拍了拍,然后对地上的翼九挥挥手:
“翼兄,再见了,这个地方风水还凑合,你安息吧。”
景田摸黑钻出了树林。
天太黑,天上连颗星星都没有,景田朝着西面的方向,在荒野里,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索着往前行走。
两天后,在一片四野没有人烟的荒原上,一条无名的小河边,燃着一堆篝火,篝火上,架着一只剥完皮的野兔,兔肉已经开始滴油,热油滴在火苗里,爆起一串滋滋的声音。
一个健壮的身影,背着个蓝布碎花包袱,正蹲在地上忙碌着,手里转动着插有野兔的木棍,这人自然是景田。
兔肉已经烤得金黄,景田站起身,抬脚踢起篝火边的几块大土疙瘩,土疙瘩滚入火堆,压灭了火苗,冒出了几缕袅袅的青烟。
景田右手把着烤好的兔肉,凑到鼻子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满脸的陶醉。
“啊,太香了。”
虽然没有加入任何调料,甚是连盐都没有,但景田仍然吃得十分香甜。
自从那晚在柏树林侥幸杀死翼九后,景田一路向西逃奔,专拣没有人烟的地方穿行,整整两天两夜,没有歇息,至今粒米未进,肚子早已饿成瓢了。
面对暗影门那么强悍的追击力,景田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小心,在死亡与饿肚子之间,景田宁可选择饿肚子。
从这儿往西看,已能看见西面隐隐的青山,只要入得山里,活下去的机会就大了许多。
刚才起火烧烤野兔,实属无奈,饿的实在是不行了,再说马上就要进入深山了,总要吃顿饱饭。
景田一边啃着兔肉,一边四处张望,一只兔腿还没啃完,突然,景田拔脚就往西跑,边跑边把兔肉从烤杆上拽下,塞进了怀里,烤杆随手撇进了旁边的小河里。
就在刚才,东面一里外有两个人的身影正向着景田这个方向走来,两人前面还有一个模糊而又矮小的影子,像一条狗,极有可能是暗影门的人。
跑了数百米,景田回头,看见远处的那两个人影也开始奔跑起来。
这回可以肯定了,俩人就是来追杀自己的。
不到一刻钟,景田已经到了山脚,山脚处有一片矮林,景田一头扎入了矮林中。
景田购买的书籍里,有关于此山的记录,这一带的群山名为九岭山,是梁国与周国的界山,翻过九岭山,便进入了周国的境内。
九岭山并不是只有九座山岭,九为极数,说明山岭之多,数不胜数。
还好是冬季,山中的滕草已枯,在山林里穿行不需用刀斧开路,唯一不顺之处,就是脚上的鞋,经过这些时日的奔行,鞋底被磨得很薄了,右脚的鞋底已经磨出了一个小洞。
包袱里倒是还有一双布鞋,那是六年多前,母亲还在时,给十一岁的景田做的最后一双鞋,可惜现在的脚已穿不上了,景田也一直没舍得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