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傅薛老道,二十岁就大学毕业了,然后找了一个大公司,当上了白领。一开始的生活,他也有自己的理想,也曾努力奋斗过,慢慢地,他的官职有了提升,然后趋于稳定。大公司的体系是很牢固的,在中国,一个大公司也没有什么大的改动,尤其这样一个稳定的经济时期。然后,他的生活就像本来旺盛的火焰在孤独的燃烧之后渐渐熄灭了。再然后,就是稳定的,起床,早饭,坐地铁,上班,午饭,下班,坐地铁,晚饭,看电视,睡觉;起床,早饭,坐地铁,上班,午饭,下班,坐地铁,晚饭,看电视,睡觉;起床,早饭,坐地铁,上班。。。从没有迟到过,每天都是那一班地铁,每天都是三顿饭,每天都是类似的工作,看着一波又一波的人员更替。不知过了几年,因为一天都仿佛过了一百年那么长。薛老道的心仿佛已经苍老到枯竭,无力抗争,无力改变,这样的日子恐怕六十岁也照样可以过吧,他这样想,他认为一生也许已经这样了,尽管他才二十几岁。
日子就这样过去,睡觉,起床,早饭,坐地铁.在坐地铁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地上有一个易拉罐,口被剪成了一个章鱼的形象,他默默地注视了几秒,注视这个突然出现在生活中的东西。他突然开始了久违的幻想,想着它是从哪来的,可能是小孩子的调皮,可能是男孩逗女孩子开心,可能是。。。他能感觉到,地铁门关上了,开走了,他想,没什么,坐下一班也能赶得到。七分钟,他就这么看着,看着这个不是很起眼的小玩意,有点发呆,有点思索。第二趟车来了,他想,也许坐下一趟也可以,就再看一会。于是他坐上了下一趟地铁,这一趟车人不多,他久违地看到了窗户的外面。窗户外面是一片的庄稼地,不青不黄,却好像是他突然看到的生机。他仿佛第一次看到了阳光,天空,电杆,大树。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坐过站了。下一站下车倒返程就好,他这样想。于是,他下一站也这样想,他就这样坐了好久。已经迟到了吧,他接着想。于是他没有下车,就这样坐着,做到了终点站。他出了站,仿佛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那里有不一样的人群,那里有不一样的高楼。他沿着街道走着,看着新奇的一切,不觉加快了脚步。他越走越快,慢慢跑了起来,最后用全力开始冲刺。他甩掉了外套,不顾鞋带松开,不顾衣衫不整,像生命中最后一次的心跳,像在一刹那崩开了命运的绳缚,拥抱了在心中曾一度消逝的野兽。
他奔跑着,叫着,跳着,看到了城市,看到了街道,看到了小村,看到了野路,看到了田野,在这一天,他仿佛第一次看到了众生。
他走到了路的尽头,那是一片海,他不知道这是一个很大的湖还是真的海,这个城市靠着海,他不知道他走的到底算不算远。晚上,它就靠在海边的沙滩上睡了,深夜,他静静地醒来,第一次看到月亮居然是这样,他第一次没有担心工作。他顺着海边走,像是丢掉了脑袋,依着身体的意思在游荡。海线的尽头有一片礁石,石头连着一片小山。有个山洼的地方好像有个洞口,他走过去,盯着洞口看着,洞口很黑,光线射不进去。这个洞,不知道有多深,也不知道是不是曾经有人发现过这里。他爬在洞口看着,看着黝黑的洞穴,突然想到了小时候看着家里的地下室,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就是一种恐怖。他笑了笑,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仿佛一种指引。洞里面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可以看到外面渗进来的月光,淡淡的发点蓝色。洞里面有些潮湿,岩壁都滑滑的,走了一段直线后出现一个拐弯,没有岔口。他不想让别人打扰他难得的清净,所以早就关了手机。山洞的内部太黑了,这时候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他继续摸索着前进。他走的很慢,他能感到在黑暗的周围,洞壁光滑的感觉在指尖流去,他隐隐感觉有人在看着他,他却没有停,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突然,前面传来微弱的光线。可能是到洞口了,他想。他循着光线,向前走,慢慢发现这是一种橘黄色的光,不是月亮那清冷的如刀的光。可能天已经亮了吧,他这样想。又走了一小段,居然看到了在洞壁上居然有一排灯,火光如豆一般的古式油灯。这一排灯一直延伸到了洞穴深处,他有点看不清楚,也有些好奇,便继续往前走。前面的墙面很整齐,都是砖砌的两面。再往前走,他突然看到了一个类似房间门口的地方,里面可以看到是四方的形状,有一间五米见方的房间。当他走进房间的时候,突然看到,在他进门之前看不到的挨着门口的角落有个人影!
他猛地心跳了一下,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不该跑。那个人突然说话了:“先生是从外面进来的么?”他定了定神,才看仔细,这是一个穿着发黄色的连衣裙的女子,头发柔顺修长,面容很安静,很有气质,不只是坐在什么的东西上面,她的裙摆挡住了脚部,辨别不出身高。我师父当时竟然变得安定了,他默默地点了一下头,又发现那个女子紧闭着双眼,便轻轻“嗯”了一声。那女子又说话了:“先生的衣着似乎很散乱呢。”
师傅不经有些奇怪,随口就问:“姑娘闭着眼怎么知道的?”
女子淡淡道:“因为。。。我看得见啊。。。”说完,那女子突然张开了嘴,里面竟然含着一个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