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道本能的往后栽去,屁股瞬间和地面接触了,后背紧紧贴在墙面上,一股冷冷的感觉从后脊梁窜了上来。
那女子嘴里的眼珠子跟着薛老道翻了一下,动了动嘴说道:“别怕,我不是活人。”
薛老道彻底地贴在了墙根上,在晚上,这个误入的山洞中,他唯一能想到的一个字就是——“死”。
那女子接着说:“我是个地仙,受这里的前任主人所托驻守这里,名曰‘六法道’。我在这里,只是要问进这里的人三个问题,如果答得满意,便算做一番奇妙机遇,有一番福泽。如果答得不满意或者不想答,只能让你留在在这里和这些人守着这里的秘密做伴了。”说完,她顺手一指。薛老道的目光随之看去,只见这个方屋的另一面有一洞口,里面是森森的白骨。
薛老道的冷汗慢慢从每一个毛孔中渗了出来,他看着那个所谓的“六法道”,心说,还有退路么。。。
那个六法道说话了:“没有异议的话,我就开始问你第一个问题了——如果让你比较一下,你最渴望的是过去,还是现在,还是未来?”
薛老道不假思索:“现在,现在我起码为自己活着。”说完,他都佩服自己的勇气,他丝毫没有颤抖,一口气把话说完。
对面的回话却开始让他颤抖了,“你的回答我很不满意,对过去的不满代表无线懊悔,对未来的不确定代表犹豫和畏惧,对现在的渴望只能说明活在当下的不负责任。这个问题,所有人的答案都不能让我满意。恭喜,你离死亡更近一步。”说着,“她”笑了,嘴里的眼珠露出了丝丝的静脉,跳动着,似乎带着薛老道的神经跟着绷紧了一下。
“第二个问题,你觉得世界上有鬼神么?”六法道继续发问,原本平静的脸似乎变得阴恻恻的。
薛老道说:“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鬼,我也不知道你算不算。我也从来没见过神仙显灵对世间有所影响的,我一直其实都不太相信。今天,也算有些动摇了。”他这次的回答故意比较含糊,他内心已经开始隐隐的担忧了。他突然发现,似乎面对着这个“六法道”的“注视”,他突然感觉不能动了。
“六法道”说话了,似乎带着一丝愠怒:“哦,呵呵。人性本就愚蠢自负,认为没见过的东西就不存在。很多东西,也许你今生今世都不曾见过,便都不存在么?天地,自然自有一些冥冥中的安排,有人之所谓的‘自然规律’,这便是维持着大道循环的鬼神。本就有一些事情是人类无法理解的,非要用所谓科学解释,无非一种自负和自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一个人的信念足以超越自己的肉体,足以跨越时间而永恒,此之所谓神也!人人,都有自己笃信的,便有了自己的神,难道这不是这世上存在的神么?你的说法,太可恶。”
“六法道”没有再给薛老道回话的机会,直接说:“第三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问题,如果让你重新活一遍,你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薛老道吸了一口气,心里和明镜似的。这个诡异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根本没准备让自己活着出去。他感觉有些绝望,也有些释然,心说也许从早晨上班出门的一刻这一切就是注定的,这一路的经历便是自己今生的最美时光了。薛老道今年二十多了,很年轻,也很苍老,他的一生仿佛都过成了一天,他这次经历的一天仿佛也值过了一生。
他默默地尝试着想站起来,发现还是动不了,突然感觉到一丝笑意,不只是对自己的嘲笑还是对自己的肯定。他说:“也许,只能到这里了,我这一生,过的犹如一天,从没为自己活过,从没真正活过。你问我最后悔的事情,可以说太多太多,也可以说根本没有。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好好活。如果,能重新再活一次,我一定,一定要活得不一样,无论成功失败,贫富贵贱,我,只活我这一个和别人都不一样。”说完,他的目光变得坚定,也许,死亡不是一种灾难,是一种归宿。
“六法道”似乎有所触动,淡淡的说道:“嗯,是啊,都说人生无悔,不过是气话罢了。最值得后悔的事情,无异于,就是这活本身了。这所谓大道,所谓苍生,不过是从大海之中见水滴,从点滴之露见汪洋。这人生看来都是后悔之事,所有的惋惜又是这人生本身。这个答案,虽然只是你个人的经历感悟,却也算这问题的答案。你有悟性,我很满意。”
薛老道突然觉得莫名其妙,自己只是随口说的一句叹惋,怎么就打动了这位催命的判官呢。
她接着说:“这世上的鬼神,乃是人的信仰所化,信的人多了,便有了神明,信的人越发虔诚就越有神力。这世上,本也没有鬼魂,死的人多了,亲人的思念便凝结了探亲的头七鬼;遭了凶案的人,怨气凝结不散,就成了复仇的鬼;胆子小害怕的人多了,就有了害人的凶鬼;等等等。这世上的种种因果,有前面的伏笔,就有后面的果报,从未爽约,无论正邪。好人的精打细算,便得到好的好果;坏人的精打细算,便得到好的坏果。这世上的成与败不关乎正确与错,只因人的行事而演变。我本是山间的游魂野鬼,久在人间便参悟了一些世事规律,这规律乃关乎社会、历史与人。这规律,也是人类的工具,也是我等鬼怪的力量所在。你看看历史的变迁,王朝更替,开国到中兴,或者早夭,都有一种理不明,道不清,却千丝万缕欲说还休的一定之理在其中。这种道维持着社会的发展和世间的平衡,而有一群人就传承了一定之法,在这道所不能规范的地方维护着平衡,介于阴阳正常与偏差之间的平衡。前任山洞的主任,传承一门曰“法家”。这一门修炼礼法术数,外强筋骨,内固本心,最终可达不餐不饮,不垢不灭的超然之境。这一门的力量之源乃是修炼者本身的信念,它以特殊的法门催发,以个人的心智修炼,可避凶恶,可成正果。你今日便传承这一门,今后,便要用这份力量去维护世事常理。你谨记,每当你施以援手,每当你散出一份善,这世上便多了你的一份分身,当这善传递,你就不再是单纯的你,你就在这世上有了无数的你的延续,你的生命就能超越自己的寿限,得到最永恒的价值,变得有意义。你能做到么?”
薛老道听着,仿佛这一个个字印在了脑子里,不住地点头。
“六法道”又接着说:“‘法家’修四门功法,分别是‘身眼心诀’。经过几十辈的传承,几代人的努力,全篇三百六十门绝学遗失地只剩四十三门了。你只要心中信念不灭,炼体修性,必可成一番大业,振兴我‘法家’。”
薛老道听完不禁咂舌,还好给剩了几门。。。
“六法道”说:“我受前任洞主之恩,被他度化,明白了自己存在的道理,看守着这里。今天遇到了有缘的人,便传承了这一门的法诀,希望你能不枉托付。我的尘缘已了,也算功德圆满,也当离开,你便理解我是重回自然罢。”薛老道感觉这像道别的话,就赶紧准备问点问题,这心中是一团团的疑惑。“六法道”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将手指伸了出来,修长的指头包着骨头居然是四节,一下点在了薛老道的额头。他只觉头重脚轻,直接往后靠去,眼前由暗变得五彩斑斓,又变得光亮刺眼。当他感觉到后脑靠在地上的时候,只看到蓝蓝的天空,太阳很晃眼,周围都是海浪的声音。他赶紧仰起身,看到自己在海滩上,仿佛昨夜都是一个梦。一个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一个匣子,底部是方的,上有两楞翘起,中间如马鬃一样高高耸着。正前面有一个小把手,挂着一个圆圆的扣。只见正面有一个屋檐造型的顶下面一个方条,上面阳刻阴凿着四个大字——“先法道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