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从全国的哪个角落出发,只要是去那里,方向只有一个:北。
从海拉尔到额尔古纳每天只有一趟来回的班车。司机乐歪了嘴,今天又是客满加超载,最近真是鸿运当头,回家一定要给财神爷上上供。
沿一条柏油路继续向北。
此时,车在画中行,你也就成了画中人。
背景是路两边无边无际遇坡上坡遇水涉水的绿草,仔细看还有各色野花泼泼辣辣在和你打招呼,苏州最有名的秀女也秀不出这样的美。当你不再为几百头牛几千只羊一惊一炸,也不再为牧人舞圆的套马竿喝彩,不再惊叫天有多蓝、云有多白、、、、、我知道你现在很不耐烦,你想下车,想跑到山顶再滚下来,像滚在妈妈新做的花被子上一样;你想躺在草地上看白云慢慢溶进湛蓝的天空像做瑜伽最后的冥想;想扑一只蝴蝶,捉只大肚子的蚱蜢,想听孤独的牧人吼曲凄美的长调、、、、、
一车二十几人,多是外地人,都说是来打工讨生活的。坐在欣月后边的是四个蒙古族汉子,不住嘴儿地大着嗓门聊草场聊牛羊。滚边的蒙古袍上到处是奶渍油渍,散发着阵阵腥气,熏得欣月头昏脑涨。午饭的时候打头的送给欣月两个合子,闻闻就知道是小山葱馅儿,略苦稍涩却鲜美特别。那种因熟悉而得的亲切,让她捧着合子舍不得下口。
“吃吧,我家老婆子起大早烙的,保准你们没吃过,大地方哪有这个,好吃着呢!”蒙古袍大叔方正紫红的脸膛上那双眼睛叫欣月生出想和他换换眼睛的念头,像牛眼一样大而无辜、温和善良,让人不忍猜测怀疑。
清风从来没见过欣月吃这么多这么香。
左边前三排那六个黑、矮、瘦说是来挖药的,普通话讲得滴水不漏,欣月还是在某句话的尾音里揣测他们来自云南。他们对个是八个新疆人,大人高瘦挺拔,几个个八九岁的孩子白净可爱,卷翘的睫毛下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滴溜溜乱转。但愿他们不是C城街头,操纵孩子掏包的贼的分支。
“还有多远?”又有人问“要不先叫我们下去歇会儿。”
“再歇着到地方得下半夜。”司机见惯不惊微笑服务。
车没有预兆猛然刹车。
“妈的!又是那些死老牛吗?”摸着碰肿的脑袋抱怨“杀掉,穿签子上烤着吃了它算了!”这一路得停十多回了,路上站几头奶牛,不管你咋按喇叭它们自是执着淡定、视死如归,站那儿不肯挪动一步。磨动着嘴,对客车的愤怒不屑一顾。
司机急火火跳下车。
这次拦车的不是牛,是人,两个快要死的人。
司机揽起一个,手忙脚乱去堵他嘴里涌出的血。
“救、、、、”血吐尽,抬起的手十分不甘的落下。另一个双膝略弯双臂前伸,样子及不舒服的挂了。三伏天里黑壮的身体上结满层层叠叠的雪花。
“你留下报警,等警察,剩下的跟我去看看。”司机说。
欣月把头摇成拨浪鼓“不、、、、、不行,我和你们一起去救人!”
“你也留下吧,女人!”司机用眼神一指清风,大男人的不屑一顾表现的淋漓尽致。头也不回走了。
那四个蒙古汉子在看见尸体时,就顺着尸体身后山坡草场上爬过的压痕窜出去,眨眼间没了踪影。
瞅瞅四下里没人,清风在吐血而亡的尸体边蹲下,查看。扒开衣服一寸寸捋,没有伤痕,看血液、口腔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咋回事,明明是外力震碎心脉?”清风皱眉看欣月。
“别急,再看看,停!这是什么?”欣月推开清风的手。
那是一小段略粗的毛发,像是不小心压在皮肤上的。拔下来,有两寸多长,是马尾。劲力借这截马尾进入皮下后像子弹样炸开,震碎骨盆以上的所有骨头和心脉,整个人像个装满碎骨头和烂肉的皮口袋。
“靠!真有这种功夫,随心所欲想碎哪儿碎哪儿。这是谁呀?挖他家祖坟去。”清风手脚不闲着“别愣着,快,帮忙拽下腿把他衣服穿回去。”
“是蒙古勇士的山裂!”欣月盯着尸体的小裤头发愣。
“瞅啥,瞅啥!他哪有我帅!再说了死帅哥啥想头。”清风腾出只手在欣月眼前晃。
“清风,日本人!”。欣月缓过神。
“日本人?”瞅一眼白的夹在腚沟里的布条,清风明白过来“是哦,只有小日本才用这种省布的裤衩。”
对视一眼,同时扑向另一具死尸。解开扎腰的布条,露出的是一样的裤衩。冻僵的尸体骨碌到路边,仰面乱晃“这是蒙古大师的雪咒,我还以为只是写在书上的传说,看来、、、、、”。
“必须去看看。”俩人脚不沾地窜入草从。
猎杀现场在翻过两个山头的山坳里,九个死人,四个被马尾打死;真会过!杀了五个人楞没用完一根马尾巴。五个被冻死,皆是省布的白裤衩。
有声音,欣月清风趴进草丛。
“老六老七也太不小心了咋还能让人跑路上去!”四个个蒙古汉子从各个方向奔过来。
“老七是仔细人。”
“都没啥动静?”打头的问,几个一起摇头。方圆几里除了爬出去的那俩个留下的痕迹,连生人的脚印都没有,对手越来越强。
“死尸?”
“喂狼。”
“高手!”清风倚着车头声音有点闷。没有经过的痕迹,没有打斗的痕迹,是走着走着倒下就死了,难道那两个是偷袭?
欣月有点沮丧。
人为财死,路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