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明愣了一下,心想多半是明珠在高度紧张的时候,出现了幻觉。这大樟树里面是中空的不假,但要说里面有人,他没有亲眼看见,实在难以信服。于是安慰明珠道:“估计是松鼠吧,松鼠的眼睛也是圆圆的……”但明珠坚持自己刚才绝对没有看错,她说看到的那张脸毛茸茸的,是和松鼠有点像,但是他的眼睛却是人的眼睛,因为眼神里有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欧阳明也被明珠的说法弄糊涂了,他知道明珠虽然有些大惊小怪,这是大小姐的脾气,但她从来不乱说,更不会信口开河。想到这里,他双手搭在明珠的肩膀上,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她果然安静了下来。欧阳明转身蹲了下来,低下头,往明珠刚才看到“人脸”的那个树洞里看去,只见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他凑近了一些,定睛看去。明珠跟在后面,一副很紧张的样子,如临大敌般紧紧地抓住了欧阳明的右胳膊。
“你们俩在看什么呢?”两个人正在朝树洞里面看,突然传来了“如意叟”的声音,不由得吓了一跳。他们赶忙转头看去,原来是“如意叟”从屋里出来了,正准备喊他们俩吃饭。
欧阳明和明珠站了起来,明珠喘着粗气,抢先道:“前辈,我刚刚在树洞里看见了一张……一张人脸……”“如意叟”愣了一下,笑道:“小姑娘看花眼了吧?这树洞这么小,哪有人能够钻进去啊?”他哈哈地笑着,又道:“那是松鼠,这个树洞里有松鼠窝呢!”明珠努了努嘴,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好了,小姑娘别异想天开了,里面绝对不可能有人脸的,老朽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有听说树洞里看见有人的脸。进来吃饭吧!”说完,当先走进了屋子里。
欧阳明和明珠对视了一眼。欧阳明笑盈盈地看着明珠道:“还要去树顶上参观‘鸟窝’吗?”明珠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声说不去了,此刻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大吃一顿,然后好好休息。
两个人走进右边的木屋,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简陋的厨房。最里面是一个灶台,靠门边摆了一张桌子,两条长凳,灶台靠墙的一侧,用木板搭了一个台子,上面杂乱的放着一些炊具,铁盆、葫芦瓢、瓷碗,还有一把筷子插在竹筒里面,一个大铁锅悬挂在房顶上,被厨房的烟熏得满是油污。
“来、来……”“如意叟”招呼着二人落座,欧阳明待对方坐下后自己才坐下。桌上摆着三个菜,一碗汤。“如意叟”找出两个瓷酒杯,倒上一满杯,递给欧阳明,他立刻站起来,双手推辞,道:“老前辈,在下不善饮酒,还望老前辈海涵。”“如意叟”有些意外,干笑了两声,道:“老朽见少侠贤才俊杰,想必酒量也是过人,没想到不饮酒,确实有些出乎老朽的意料。”
“老前辈,晚辈少年时也曾饮过酒,但饮完后一直高烧不退,所幸家师母医术高超,妙手回春,将晚辈救了回来,但告诫晚辈,自此以后不可饮酒。”明珠对欧阳明的事情特别感兴趣,双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含笑盯着他看。欧阳明端起茶碗,双手捧上,道:“晚辈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干!”“如意叟”一饮而尽,朗声吟道:“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哈哈!”“如意叟”虽然年逾花甲,此刻一番吟诵,竟是豪气干云,令人肃然起敬。
“来,两位吃菜!”“如意叟”招呼道,“山野僻壤,未能好好招待,还望见谅。这几个都是家常小菜,小姑娘尝尝。”欧阳明拿起筷子,给明珠夹了一些蔬菜。“年轻人应该吃点肉食,这是斑鸠肉,尝尝老朽的厨艺如何。”“如意叟”指着其中的一盘菜道。
欧阳明便给明珠夹了一些斑鸠肉,明珠低头咬了一口,抬起头道:“肉鲜味美,油而不腻,老前辈的厨艺可称得上是皇室级。”明珠向来不擅长阿谀奉承,此刻一番真诚的赞美,“如意叟”听了十二分的高兴,眯着眼睛,显得很受用,只是那眼角的皱纹愈发深了,算得上是沟壑纵横。“还有这盘菜,尝尝!”“如意叟”指着另一盘菜道。欧阳明正低着头吃饭,明珠便自己伸出筷子夹了一点,尝了一口,道:“较之刚才,口感更好,质地松软,回味悠长。”“如意叟”听闻后竟十分的激动,端起酒杯的手都有些颤抖了。
想那“如意叟”隐居山野近三十年,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除了偶尔与附近的村民见面打个招呼外,其他时间鲜有机会与人交谈。他生平最得意的除了在武学上的造诣外,便是他的厨艺了。今天他遇见欧阳明和明珠二人,畅谈了自己多年以前在江湖上的影响力,可谓一吐为快,两个晚辈对他是敬佩有加。而后,其厨艺又得到了明珠这个可爱的小姑娘的盛赞,岂不快哉?
所以说每个人都有令自己得意的东西,既可以称之为特长,亦可称之为兴趣爱好。这是每个人的尊严的基础,也是生活下去的持续动力,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对生活是看不到希望的。当然,这个世界上,既没有哪个人是十全十美,亦没有哪个人是一无是处的。“如意叟”的特长得到了欧阳明和明珠的肯定,自然是心花怒放了,甚至对二人有深深的感激之情。
明珠把自己碗里的最后一块肉塞进了嘴里,抬起头,有些含糊不清地问:“老前辈,请问这质地松软的肉是什么肉啊?”“如意叟”笑道:“啊,这个啊,是松鼠肉呢!”
明珠愣住了,突然“啊”的一声,然后捂住嘴就冲了出去。“如意叟”呆住了,看了一眼欧阳明,意思是说她怎么了?欧阳明站了起来,“没事,估计是不敢吃松鼠肉,我出去看看她,老前辈,失陪一下。”
欧阳明来到外面,见明珠正蹲在石凳子的旁边,大口地呕吐。欧阳明快步上前,走到跟前,扶住她,柔声问道:“你不要紧吧?”明珠抬起头,看着欧阳明,泪眼汪汪的,显得楚楚可怜,想必是吐得太厉害了。欧阳明把她搂在了怀里,擦了一下她眼角的泪水,爱怜地说:“这几天跟着我,让你受累了。”明珠挤出一丝微笑,嘴角上扬,“我没事,应该说这几天辛苦你了,一直在照顾我。”
说完,抱住了欧阳明,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他轻轻地抚摸着着她那如水般柔滑的秀发,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明珠抬起头,看着欧阳明说:“对不起!害得你没有心情吃饭了。”欧阳明笑着摇摇头。
“刚刚我听到老前辈说是松鼠肉,我就想起了在树洞里看见的那张毛茸茸的脸,和它那诡异的眼神,所以忍不住就跑出来吐了。”明珠轻轻地说。欧阳明把她紧紧地搂住怀里。忽然她又抬起头,语气坚定地说:“阿明,你知道吗?刚刚我在树洞里看到的,绝对不是松鼠,而是一张毛茸茸的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