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拉气呼呼地吐出“找死”两个字后,便弯下腰去,这举动让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他将要发动雷霆一击。
莫日根当然也清楚,所以他迅速地射出一箭。
这一箭让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都没有看清楚莫日根究竟是如何取下背上的宝雕弓,如何搭上箭,如何将那三尺长的铁箭射出去,又如何把弓背回背上去的。
阿古拉左右看了看,却根本找不到那支箭的踪迹,他当即狂笑起来,“哲别的徒弟,也不过如此!”
这笑声在整个帐中显得分外乍耳,因为,只有阿古拉他一个人在笑。
当他发现所有人还在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的时候,他就笑不出来了,他知道,诸位的这种表情,一般情况下,不会代表什么好事!
见每个人都在盯着自己的下面看,阿古拉心中一阵发紧,他也忍不住低下头去看,入眼的是一支铁箭钉在了他的靴子上,并且横着洞穿了他的另一只靴子,横插在两只靴子上。
阿古拉先是一愣,随即怒吼一声,硬生生将一双靴子挣得片片裂开,但那铁箭却依然横挂在上面。
正当阿古拉要发作的时候,一个十分平和的声音在帐中响起,“好了,莫日根,你也很累了,先下去吧。”
阿古拉立刻安静下来,因为没有人可以违抗这人的意思,即算整个大元,也没有!因为,他是忽必烈!
莫日根转过身鞠了一躬,平静地离去,当他经过阿古拉身旁的时候,阿古拉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似乎刚才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阿茹娜看见莫日根的面颊上,有汗珠正在滑落,她自己其实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在突然之间会对这样一个冷峻的人有好感。
然而,当她看见那滚烫的汗珠在莫日根冰冷的面容上滚动的时候,她心里面就忽然产生了一种冰与火相遇的强烈震动。
自此难忘……
方文与阿茹娜的思绪同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扰乱,这马蹄声从阿茹娜面对的方向传来。
方文疾步奔了过去,与阿茹娜并肩而立。
“来的人似乎不少!”阿茹娜微微变色道。
方文睁大眼睛,隐约看见有十余骑正飞奔过来,当先两骑离后面的十几人约有半箭之地。
后面的十几人一面急驰,一面用蒙古话叫喊着。
“忽必烈的动作倒真不慢,这么快就追来了。”方文皱着眉说道。
“不是你所想的那样。”阿茹娜摇了摇头,“他们不是来追你的,而是在追前面的两个人!”
“哦?你怎么知道?”方文诧异地问。
“因为……”阿茹娜瞥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下去。
就在方文这一诧异间,当先两骑已接近他们,方文这才看清楚,其中一个是二十岁左右的汉人打扮的少年,手中提着一支长枪。
这两骑将要越过方文的一刹那,后面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然后两骑中的另外一人闷哼一声,从马上坠落。
那汉人打扮的少年看见同伴落马,咻地停下马来,飞身下马,奔到同伴身旁。
那少年俯下身略略一看,稍作沉默,突然猛地一掌击在同伴的胸口之上,方文几乎能够听得到骨头折断的声音。
之后,那人毫不迟疑地向方文奔来。
方文心里很奇怪那少年为何突然一掌打死同伴,可惜他实在没有时间问出任何问题来,因为,当他还在想问题的时候,一个雪亮的枪头已经抵在他的咽喉上。
见状,阿茹娜则静静地抱手站在旁边,似乎完全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方文只有在心里苦笑,他忽然发现,如果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讨厌的话,那实在是非常糟糕的事情!
这时后面的蒙古骑兵已经赶到,纷纷下马,抽出腰刀将那少年围了起来。
一个面露威严,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军官模样的蒙古人看到方文和阿茹娜俱是蒙古贵族的服饰,一时间倒也不敢轻举妄动,怕逼急了那少年而对方文不利。
“杨勇,你已经无路可逃,莫非还要再做困兽之斗吗?”那军官居然说得一口地道的汉话。
杨勇傲然一笑,“大丈夫死有何惧,要我降狗,休想!”
方文看到杨勇散乱的头发中透出的目光中充满了一种无惧无畏的狂傲,不禁在心里叫好。
听到杨勇口出脏言,那军官却也不发怒,反而平静地说道:“杨勇,皇上敬你是杨家子孙,英雄之后,只要你归降大元,说服文天祥,皇上保你二人终身荣耀!”
“呸!”杨勇怒笑起来,“我杨家从来只有宋鬼,没有降贼!”
“乱世之中,重要的是成与败,没有人看重对与错的!”那军官从容地说道。
闻言,方文不禁将目光投向那个蒙古军官,他发现那军官谈吐不俗,相貌俊朗,但露出一副威严之色,绝对不是一个简单角色。
“谁说对错不重要!”杨勇厉声回答,“我杨家世代忠义,除死方休!”
“不错,说得好!”那军官淡淡一笑,“你杨家一门忠烈,与岳飞一样,天下人无不敬佩!只可惜,倒全都在自己人手上不得善终!”
杨勇不禁一愣。
方文也暗暗佩服这军官的口锋,也更加肯定他绝不是一个小角色!
“宋朝之所以暗弱,就是因为它从来听不到你这样的人的话。”那军官严肃地说,“即便听到了,你得到的也只不过是一项罪名而已!”
“好,好!”杨勇凄然一笑道,“天灭大宋,我无话可说!”
“乱世之臣,当择明君而侍,何必执迷不悟!”那军官缓缓地说道,言语之中,竟自有一种摄人的力量。
“我杨勇无能,上不能报国,下不能自救,不过,我先杀了这狗贼!”
枪尖是冰凉的,枪尖已经碰到了方文的咽喉!
方文几乎能感觉到枪尖碰到自己皮肤时的冰冷,但他无法避开!
然而,就在这时,杨勇眼前的方文却消失了,就像一滴水珠忽然蒸发掉一样。他听到一句冷冰冰的话:“你要做什么事,我不管!但你要杀他,不行!”
这话是阿茹娜说的,方文就在她身后,但即算方文自己也不清楚阿茹娜是怎样把自己从杨勇的枪下拉过来的。
不过还有一个人比方文还要吃惊,这人就是杨勇,他没想到这个漂亮的女子身手居然如此了得,所以他立即作出一个决定,他回首一枪刺向那军官,妄图趁那军官不意间杀了他。
但他的枪还没有接近到那军官身前五尺,就已经被两个蒙古兵用腰刀架住,其余的蒙古兵立刻将他团团围住。
方文奇怪地望着这一队蒙古兵,他觉得不但那军官不普通,就是这一队蒙古兵看样子也是训练有素的高手,决不是一般的官兵。
“这几个人很有问题。”方文轻轻揉着脖子说道。
“接着看下去。”阿茹娜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
那队蒙古兵围住杨勇,却并没有进攻,显然他们只想困住杨勇。
“你有勇有谋,天生就是将帅之材,又何必明暗不分呢?”那军官丝毫没有惊慌的神色,平静地说道。
杨勇并没有回答,只是把枪横摆在身前,紧张地注视着四周蒙古兵的动静。
“你见过这个军官吗?”方文仔细地看了那军官一会儿,然后问向阿茹娜。
阿茹娜摇了摇头,淡淡的道:“你都不知道的人,小女子更加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