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第一天迟到,罚站一上午,还好阴天,太阳不厉害。不过闷热得很,知了一会一阵地叫,我自己默默念着那句,“高树蝉声入晚云,不唯愁我亦愁君。何时各得身无事,每到闻时似不闻”,就这样站到中午吃饭才归队。
中考上来的附中的不少初中就认识,所以这么一罚站,再加上教官一两句,“17,号,立正!”
这之后我的代号就成十七了。
“夏十七!”体育委杨将总是这样叫我。
中午大家凑一块吃食堂,要求食不语,吃得那叫一个压抑,还不准东张西望,不准剩菜剩饭,其实菜也不可能剩,就那么点。
饿的时候吃什么都香,我吃得挺快,刚吃完准备再去打盆米饭,周雅拉住我,“十七,不能吃多,下午有跑操。”
剩下几个姑娘也是赞同地点点头,我就委屈地坐下来,又不好意思吃那点菜,便捡着饭粒,慢慢吃着。
军训第三天,夏未央来看我,买了许多苹果,我说这些都可以当饭吃了,她笑着说又不是都给你,拿宿舍分分,同学之间要多分享,摸摸我的脸,说我被晒黑,得涂个防晒,又问报名迟到了有没有被罚。
就站着看他们训练,不算罚。
“也就你乐在其中,”她抱了抱我,我不好意思地低头,夏未央的身子永远是暖暖的,软软的,我的身子总是凉凉的,她喜欢抱我,我也喜欢抱她,只是校门口这样有点煽情罢了。
“夏未央,你要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跟我说说。”
她放开我,漂亮的眉眼满满的笑意。
她说,“夏未至,你变得优秀一些,好不好?”
夏未至变得优秀,我想了很久,直到后来的一天,我看着她为音乐会场被换哭得声嘶力竭,才想通,只有优秀的夏未至,才有力量给她一些后盾的力量,让她多一些信任和安心。让她,可以不要那么努力地一定要站在顶峰。
然而,那段时间我一直不懂。
我高一,她高三,每次考试,光荣榜上都能看到她的名字。
她有时候住校,有时候回家,高三那段时间她真的太忙,之前省里学校的提前招生没有通过,现在要去参加几个学校的自主招生,以及一些加分项的比赛,整个人人都有些像只憔悴的天鹅,有时候碰到我了,便会抱我哭会儿,然后说未至长高了,在慢慢变优秀这些话。
高一时候父母便让我直接住校,毕竟高中忙,时间简章,家里也没人照应我。
至于和未央,两人见面时间更少,往往我在家的时候她不在家,她在家的时候我不在。
夏未央终于忙完那一切已经是四月,高三下学期,清明之前,那天自主招生上线30分,几乎是稳上。她高兴地约我去看电影,吃好吃的炸鸡,像活过来一样地说许多的话。
那段时间,我便常常回家去住,因为未央说,我们之间能陪着彼此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那段时间我们几乎说许多的话,关于各种各样的事情,现在却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样似乎晚上都不愿意睡觉,也要与她说话的兴奋。
未央最后高考一战也是辉煌,她依然可以继续自己的钢琴和舞蹈之路,换了一个更大的舞台。
录取通知书刚出来,她就去了上海。
此时家里便剩下我一个人,父母有让我回家住的打算,毕竟住校是笔不小的开资,也许是我思想不好,但是即便到现在,我还会是这样的想法。
假期我去道馆当陪练,想法大概就是挣到住宿的钱就在学校住,挣不到就在家里住。
然后,又遇到了助教大人,助教大人这次不是来助教的,是来找陪练的。
一般情况下女生不和男生练,但是教练一看我俩碰一起,那叫一个激动,赶紧让我俩过两招。
我后退着,教练一把拦住我,“未至,你要是打比赛,奖金可比陪练多,你就把他当对手,往死里打就行。”
还不知道是谁把谁往死里打,我苦着脸,看着他几乎吃人的脸,还是穿好护具,硬着头皮上了。
这段时间训练虽然没有初中那么频繁,到底也没落下,而且现在我的个子也长了十来厘米,167的身高给了我不少自信。最主要的,我想和他过招,那是一种格外刺激的感受。
不过,很明显,助教大人的训练也没落下。
我出腿很快,动作凌厉很多,曾经常被训的多余大动作也收起来,每次直击要害。
他微微惊讶,便也认真面对起来,守势转向攻势。
这人咋腿这么长,我怀疑我长个子的这段时间,他也长了不少个子,还都长腿上了。
被一脚踹飞,我耍赖地趴地上不起来了,他蹲下来,阴沉着眉目看我,“夏未央不会这样子。”
怎么什么事儿都要扯上我家未央?
这话确实叫人太爽快,我用力一顶,恰好撞在他的下巴上,最后脑袋瓜子疼,他也好不到哪里去,牙咬了唇,一会儿看他去水龙头那儿吐了一下,满满一口血。
我心里有愧,便小心地跟在他后面,这人都懒得给我一个白眼,风一样地走着,拿热脸贴冷屁股,我也就懒得跟了,反正是他自己作的,大不了陪练钱不要了,便转身准备回道馆,看看今天还有没有别人要陪练的。刚走没两步,他就在远处叫着,“夏未至,你往哪里去,跟上!”
嘴巴伤成那样也能这么大声音!
这声音穿透耳膜,等我从这绝世神功中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在医院。
医生笑着问,咋了?不过看着是我,助教大人大爷似的坐在凳子上,斜视了我一眼,下巴动动,这意思简单,我动嘴不便,你代劳。
我会了意,很殷勤地凑上去,“被咬了,距离案发大概有30分钟。”
“敢情下口挺激烈,”医生笑着让他张嘴,助教大人就张嘴,天,看着那血肉模糊的红唇,我心里颤颤的,“疼不?”
助教大人一记明知故问的眼刀,医生倒是抬头安慰我,“不疼,上点药,过几天就好了。”
敢情不是疼在自己身上的调调,又继续说着,“你们小情侣呀,情趣什么的,也得控制好力度,你看你要是在下嘴重点,对上几针,你男朋友这帅气的脸就毁了。”
然后,我很明显地没有抓住重点,“他不帅呀。”
这下子又挨了一记眼刀,助教大人口齿不清地申明,“我俩不是男女朋友,”声音跟含个大枣似的,估计刚刚那一嗓子,把他那点内力都喊没了。
“行,你们说啥就是啥,”医生一副我还能说什么的表情,给他上着药粉,我便一旁问怎么不用酒精扫扫,消消毒,这药苦不苦,味道好不好,要多久才能好这些没营养的问题,可能表情还挺遗憾,毕竟上次送医院那酒精直接就是往我腿上倒的,助教大人一记记你话真多的眼刀,最后见没啥效果,索性闭眼睛不看我,眉头一拧一拧的,手抓着凳子也紧紧的,这模样倒是叫我内疚了,便到他旁边蹲下,拍拍他的手背,“你要是疼就发点声,这里没人认识你。”
他没搭理我,突然间钳住住我的手腕,这个动作一直持续到我送他到他家楼下。
真疼,走时候医生一边讲注意事项,一边揶揄笑着,“现在小情侣都这样搞对象了么。”
“不是情侣!”
谁这么没眼光呢!
助教大人家住公寓楼,20多层那种,有个小品叫做门缝里看人把人看远了,说的就是这种住宅楼。
我一看龙骁这模样就心虚,便弱弱地问他晚饭怎么吃。
他看着我,直接进了电梯,一直看着,那眼神也不知道你怎么还不进来,还是你怎么还不走,按照一般剧情应该是你怎么还不走,何况我心里也是这样想的,脚步刚刚挪了一步,就见他找小狗的手势,见我发呆,直接伸出个长手就把我给拉了进去。
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把我压在了电梯门上,直接吻了下来,一嘴的药味,血腥味,随着那温热的气息都灌倒我嘴里了,温热的感觉也进了脑袋,嗡嗡的。
于是,很职业的,膝盖上击,打他小腹上,力道不大,或者说他小腹太高了,力气用不上去,他随即将我反扣着,抵在我的腿间。
叮当,电梯打开,外面站着一个快寄小哥,尴尬地说你们继续,我等下一趟。
然而这人没有继续,便是直接钳住我的手腕,一直到进了他家门才放开。
“流氓。”我愤愤。
他完全不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