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她萧宛不想再流一滴眼泪。眼泪是可以博取别人的同情,但是改变不了任何现状。
他,赵构,宋朝的九皇子。自此以后她和他便是一体的两个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从一出生,便遭到自己父王的嫌弃,未成年,就被自己的父亲堂堂的宋徽宗,堂而皇之地送来了辽国,以博得两国之间势力的平衡。当真是好谋好策,不费一兵一卒,这一切看上去都是顺理成章,自己便是这个顺理成章之下,名正言顺的幌子。赵构不怪自己的父王如此权横,也不怪自己的父王拿自己做棋子。他只恨自己不得父王欢心。
赵构这二十多年,一直如此安慰自己:哪怕父王在不喜欢自己的母亲,可自己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和自己的母亲不相干,自己是他的亲生儿子那,可是在自己名为大宋天子的父王眼中,自己是否和他有血浓于水的骨肉至亲?他是否心中真真切切的爱过自己,哪怕只是一次。或许是,午夜梦回那一刻,他是否也会想起他这个幼儿,在异国的种种遭遇……他赵构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让自己不自卑的理由,毕竟被自己生身父母嫌弃是一件很难启齿的事情。
赵构的脸上挂着浅笑,心却在苦笑。这个女子,呵呵呵,自己本来欢喜得很能娶到她,可是被辽国的天祚帝赐予自己,心下便是多了厌恶的成分。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皇母后生下自己做什么?父皇不爱母后,亦不爱自己,自己之所以苟活于世只是想要证明自己可以活出自己的精彩。他的心是个孤儿,是个没有得到父王任何疼爱和怜惜的孤儿,就算他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他流下一滴泪水。
似乎他赵构的出生,只是为了九王爷这个身份,只是为做大辽的人质,只是为了让别人践踏自己而已,上天让自己活着,似乎是为了作践自己,仅此而已。
赵构、萧宛二人,在喜娘嬷嬷的引导下,一一拜见在场所有耶律氏的亲友和官宦。萧宛拜的膝盖疼,头疼,全身都在疼。
这场华丽的婚礼,到了晚上变成了一场盛宴,热闹非凡。而二位新人剩下的只是累的腰酸背痛,恨不得找个床铺睡死过去算了。更为悲剧的便是赵构,他不得不一个一个应付着慕南院大王和大辽天祚帝之名而来观礼的亲朋好友。
萧宛被送进了婚房。萧宛便累的要怀琴给她拿个杯子靠下,缓缓一直以来的腰酸背痛。
赵构在婚宴上挨个敬酒。真是应了那句醉死胜封侯,只是这个时候赵构所谓的醉死是烂醉而死,没有洒脱么有不羁,有的只是如同鸵鸟一样的逃避,这场婚礼对于自己而言,纯粹属于多余,当然多余的还有那个大宋第一病女子柳依依。就是自己现在名正言顺的妻子萧宛。而这群观礼的人更是没有一个是自己一届小小乐师能够得罪的起的。赵构深深地明白这一点,对谁都是一副笑脸,甚至面部的肌肉都笑僵了还不得不应酬……
闲暇之际,赵构依旧会寻思这个叫做萧宛的女人,明知道自己和她在这种背景下不会是和睦夫妻,自己却还不得不娶她。自己明知道她心心念念的男子是完颜晟……赵构不想去回想这些,特别是想到那个关于完颜晟的男子,那个男子,不知道什么原因,自己心里对他除了满满的抵触便是满满的厌恶。
当然一个男人是无法喜欢上另外一个男人的,至少在赵构的心里是这么界定的,他始终认为男人是喜欢女人的。只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自己今天的新娘子,萧宛。这个女子,他从心里抵触她闯入自己卑微到尘埃里的生活,虽然她曾经让自己难以割舍,曾经让自己迷恋沉醉,此刻此时,自己对于她的感觉,只有一个词,厌恶。
只是,那一夜,他潜入宋国探母,于墙外听见梵音,便彻底被这个叫做萧宛的女子迷住了。只因那一曲缠绵悱恻,让他如冰山的心逐渐出现了融化的痕迹,曾经为她驻足,曾经为她守候,曾经只是曾经的曾经…她却不见得会记起幼年相识的男孩子…往事依稀……赵构的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婚房,萧宛一方喜帕清坐。这是喜娘要求萧宛这么坐定的……她自己也很苦恼,因为喜娘是皇后娘娘的人,自己不得不顺从。
按照大宋的婚嫁习俗,这一天从早到晚她是不能够进食的,怀琴伺立身畔。赵构是宋人,二人的婚房,是萧皇后一力承办,只是按照宋人民间的习俗置办的,并不是皇家该有的仪制。只有这点是不符合赵构身份的。
萧宛一把扯下头上的盖头,端起桌上奶酒喝了一口。怀琴错愕的撵了过去“小姐,这一天,你的盖头需由新姑爷挑起来才算是称心如意,你这……”
萧宛不管不顾的喝着奶酒,她是真的又渴又饿,一天了,她实在是忍不住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怀琴,这一路走来,我事事克己复礼,事事妥协,到头来得到的还不是身不由己,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给嫁了人,从此以后我的婚姻,我要自己做主,不再做任人摆布的傀儡,我的婚姻无法改变,但是我在以后的日子里要活的精彩才不辜负自己来了人世一遭。”
柳依依也是饿极了,才这么口不择言。
怀琴浅笑“小姐能够这么想,奴婢便放心了,从前那些都已经过去了,过去了的只能是过去。小姐以后是辽国的郡主,赵王爷的王妃,身份是何等的尊容啊。”怀琴低眉斜了眼喜娘嬷嬷,捡着好听的话说。
萧宛拉着怀琴的手,这份尊容,是自己心甘情愿的跳进一个火坑换来的无可奈何,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舍弃。萧宛柔声道“怀琴,你知道么,我的本意是此生可以和挚爱之人赏遍春花秋月,浪迹海角天涯。做个逍遥的散人,富贵荣华功名利禄非吾所求。只求如卓文君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可又怕最后落得悔教夫婿觅封侯的结局,我是不是很贪心,很不可理喻。”
怀琴怜爱的望着萧宛精致的小脸,这张容颜,自己什么时候见到都有种爱不释手的心碎,她是一个美的让天下女子为之心碎的女子,更何遑男子,或许她萧宛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份容颜给世人留下的困惑和遗憾“这些我都知道。就算是得不到一人心,日子还是得过,小姐依然需要坚强勇敢的活下去。”
萧宛的眸子染上了淡淡的雾气“我一味的沉沦在自己的悲哀,以为苟且偷生,便可以平安过完这一生,可是,险些性命不保。想来心下不觉胆寒。如今又逢悲喜交集,更加的灰心。”
怀琴递了只锦帕到萧宛面前“今天是小姐的好日子,可是兴不起哭的。民间有谚语道嫁娶不须涕,咱们可是要寻个好意头。”
萧宛心下思量“兴得起兴不起又当如何,我这残躯到了今天的地步,还有什么是兴得起,又有什么事兴不起的,我又有何惧。”萧宛并不知道前朝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她的母亲已经离开大辽了。
怀琴见到萧宛擦干了泪水,拿起盖头搭在柳依依头上“小姐,这盖头,得咱们的新姑爷挑起才是吉祥如意。”怀琴看着萧宛依旧的孩子气,心下生出不少叹息。自己的这个小姐,什么时候才能省心呢,遇见了她,自己估计这辈子都是个操心的丫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