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三年就过去,这期间倒是相安无事。
“玉生啊,今天你就别出去疯玩了,看着你娘刺绣,陪她说说话解解闷。”吃过午饭后方博提着农具正准备出门。
玉生留着桃心头,两只大眼睛黑溜溜地转着,嘴里塞着馒头,直点头。
“诶,人呢?”方博刚去换了个锄头,回过头来就不见玉生了。
“又跑出去了。”柳燕收拾着碗筷,笑呵呵地说道。
“这臭小子。”
“孩子要多玩才行,由着他去吧。”
“你不能太宠着他了。”
“你不也一样,昨天又给他买糖了吧?”说完两人哈哈笑了起来。
到了黄昏时分,柳燕放下手里的活,起身生火做饭,不久后方博也卷着裤管回来了。
“先喝杯水,等会饭就好了,今儿累吗?”柳燕抽空倒了杯水给方博。
“还行,跟小罗在田头侃了一会。”
“都聊些什么?”
“还不就是哪家的婆娘好看。”
“你们这些臭男人,只会聊这些。”
“诶,玉生还没回来吗?”
“估计玩得又忘了点了,再等会吧。”
等到柳燕把菜都端上桌了,玉生还是不见人影,方博瞧着外边天色也黑了,起身说道,“这臭小子,我还是去找回来吧。”
方博刚出了家门口就看到玉生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怎么了?跟小伙伴玩得不开心了?”
玉生一声不吭地坐到饭桌旁,趴了下去。
“臭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了,爱理不理的。”方博跟着进来,有些愤愤不平。
“准是玩累了,来,玉生,先吃饭,吃完再睡。”柳燕备好了碗筷,就来扶玉生,“怎么回事?身子这么凉?”她刚抓住他的手臂,哆嗦了一下。
方博也过来摸了摸玉生的身子,“不对头,快,你给扶床上去,我现在就去请刘大夫。”说完便夺门而出。
刘大夫是这一带远近闻名的神医,各种大小疑难杂症都能妙手回春,特别是那一手针灸扎得神乎其技,人称“刘一针”,一次就见效。
过了半个多钟,方博把刘大夫给请进了家门,他一头的白发,更加彰显资历,“里边请,刘大夫。”方博恭恭敬敬地把他迎进了里屋。他把箱子一放,先号起了脉,把那双青筋突兀的枯枝手搭在了玉生的脉搏上,头侧过去,若有所思。
“怎么样?”柳燕忍不住问道。
“脉象太弱,都快摸不出来了。快,准备些热水给他擦擦身,得赶紧动针。”刘大夫吩咐道。
“你先把玉生的衣服给脱了,我去端水来。”方博对着慌了神的柳燕说道。
柳燕刚把玉生全身的衣服给脱完,方博也端着热水进来了,可他骤然变了脸色,“玉佩呢?”
“什么玉佩?”刘大夫不解地问道。
“就是原本挂在脖子上的玉佩。”
“这时候还管什么玉佩。”老先生似乎有所不满。
“那很重要的。”
“重要过这小子的性命吗?”老先生看着方博,面露怒色。
“肯定是在哪掉了,我得出去找,柳燕,你在这好好看着。”说完方博就冲了进去。
那老先生气得吹眉瞪眼的,“岂有此理,这怎么做父亲的。你快给他擦身子,我好动针。”刘大夫转而催促柳燕,然后从箱子里拿出一卷布展开来,里边插满了细如纤毫的银针。
他开始拿起一根根银针往玉生身上扎,柳燕在一旁看得很是心疼,“放心,这针扎着不疼的。”老先生安慰道。
然而与刘大夫的话有所不符,玉生脸上时不时有着痛苦的抽搐。这针扎了半个多钟,老先生的手开始发抖,头上渗出了汗。
“怎么了?刘大夫。”柳燕的声音透着惊恐。
刘大夫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
“我也是回天乏术啊。”
“您再试试,再试试看。”柳燕哭着哀求道。
刘大夫又摇了摇头,“给他多擦擦身子吧,或许会好受一些。”他留了这句话,就背起箱子走了。他一走,就剩下了柳燕独自一人,她痛哭流涕,又孤立无援,拿起热毛巾,一遍遍地给玉生擦着身子。
而方博先是跑到玉生那几个玩伴家里,把他们今天下午去过的地方一一给问清楚,然后打着手电筒挨个去寻,通宵达旦,眼睛瞪得跟牛眼似的,不敢放过任何一寸地方。
尽管柳燕不停地换着热水,但玉生的身子还是冷了下去,他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缓慢,如游丝一般,几乎就要停止了,得把耳朵贴下去才能稍稍听出动静,这让柳燕绝望地捂着脸,泪如雨下。
凌晨之前的夜最黑,此时此刻方博的心境也是如此,这已经是最后的一处地方了,池塘边的大榕树,他们在这荡过秋千。那些树根旁枝错节,到处是坑坑洼洼,方博就趴在地上,地毯式地搜寻,推开每一块石头,捡起每一片落叶,手电筒的光慢慢变得昏暗了,他心里千万遍地祈祷不要灭了。
突然不远处一闪,他两眼跟着发光,奋不顾身地扑了过来,结果手掌被划拉出一道大口子,原来那是一块玻璃,由于他过于激动未能及时发现。他捂着喷着鲜血的伤口,瘫坐在地上,感觉被一块硬物硌到,挪开屁股一看,竟是那块玉佩,真是因祸得福。方博欣喜若狂,拿起后直奔家里,跟被恶狗追着一般。
到了家里他已经狼狈得像个难民,身上满是泥垢和污血,同时气喘吁吁。柳燕一见到他,已经没有力气问个明白了,扑到了他身上,用着仅剩的气力继续哭泣。
“先别哭了,我找到玉佩了。”方博安慰着柳燕。
“真的?”她的眼睛闪现了新的希望。
“快,别耽搁了,我的直觉告诉我,一切都是因为这个玉,玉在人在,玉陨人亡。”方博赶紧把玉放在了玉生的胸膛上,然后拉起他的手,守在一旁。
到了后半夜,玉生的体温果然开始往回升,胸膛的起伏也随之加大,柳燕禁不住喜极而泣,方博抚着她的背安慰着,“别哭了,这不好了吗?”
等天刚一亮,方博就去找了一根大粗红绳,说是要将那玉佩牢牢地绑在玉生的脖子上,柳燕一见笑出声来,“你这绳拴狗都嫌太粗了。”
方博一听也觉得确实太粗了,“那我给分成两半吧。”
“再分半都嫌粗。”柳燕笑着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