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秦皇帝在全国各地搜捕百里家余孽,肃清百里家势力的时候,一望无际的漠北原野上已是喧嚣一片。
从最初的小心试探,到现在每日派出千人的军队对穆勒山下的玉鞭古道发动进攻,犬戎一直在消耗着西北镇府军的兵力,以及士气。玉鞭古道原本是繁荣的商道,现在由于犬戎和漠北的开战,早已停止使用。
刚开战的那几日,由于犬戎发动的都是偷袭,使得西北镇府军十分被动,短短几日就损失了两千精兵。要知道他们总共不过才两万人马。
光靠这两万人马抵挡犬戎十几万的铁骑,不过杯水车薪。现在他们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他们在心中还对帝都存有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过了今天明天就能看见帝都来驰援他们的铁骑。
他们等了一个月,却什么都没有等到。一切都没有变化,杀戮,鲜血,犬戎。只不过可能昨天还并肩而战的队友今天就已经抛尸荒野了。
支撑他们活下去的信念只有一个,那就是庆国公曾许诺的荣耀和财富,和那份让他们自己也觉得吃惊的对家乡的热爱。他们不愿看到从小生长的地方被犬戎的铁蹄践踏,不愿身后的亲人们被他们**,甚至不愿看到有任何一个无辜的大秦子民在这片土地上落下鲜血。
他们也不过是群善良的人啊。
战场无情,刀光剑影,死神在身边悄无声息地游走。回荡在耳边的只有李将军沉如洪钟的嗓音,“军人的荣耀就是保卫家园,保卫生我们养我们的土地,你们不是在为自己而战,是为我们的国家而战,你们的敌人不是几个人,而是一个庞大的被驱逐的族群。他们生吃人肉,见血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他们的马不比我们的宝驹差,但是我们有一点,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那就是纪律!”
“帝都的兵马马上就要来了,将士们,坚持下去!!”
“坚持下去!”
那些鼓舞的话语最终消散在空气中,被乱糟糟的铁片声所取代。
八月初五,天狼肃杀,有金星于紫檀边位,主乱,当破。
又是新的一天,大地在许多马蹄的**之下,发出隆隆的巨响。那声音像是直接传到人们的骨子里,再从骨头一层一层渗透出去,让人心头发麻。
天色昏黄,云层厚重,有点闷热。
对面的犬戎士兵在尖叫,在大喊,在愤怒,用着一些大秦人听不懂的语言,他们拿着刀、枪、弓弩甚至棍棒,张牙舞爪地想要朝西北镇府军的方向扑过去。
西北镇府军冷冷地看着对面那些想要侵占他们土地的种族,看着那乌泱泱的一片,盘算着今天要打多久才能罢手。
双方隔着三十丈的距离,在两个小山坡上对峙着。
风很轻,山坡上的青草轻轻颤动着。前几次交战留下的血迹已经干涸,附着在一片青色上轻轻摇曳,看起来十分诡异。
突然,一个身影像一支箭一般从西北镇府军的一角射了出去,那人身披黑色大裘,和身下黑色昆仑宝驹融为一体。他没有穿铠甲,仅仅只戴了个银白色的头盔,但让人有一种他浑身都坚不可摧的错觉。
在对面犬戎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像一把利刃直直地插进了犬戎的军队,动作十分连贯甚至完美,手起刀落,不出片刻,几个站在最前方的犬戎士兵就从马匹上摔了下去。鲜血溅在他黑色的大裘上,瞬间就和黑色融为了一体。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犬戎士兵朝那个黑色身影涌了过去,无数的长刀在他的头上砍下,而那个身影仿佛已经淹没在刀光剑影中。
西北镇府军已经看的睚眦欲裂,那是他们英勇的兄弟,不能就这么陨落在那里!
“将士们!”秦宁轮廓坚毅,手持黑色长刀,眼神几欲喷火,“还等什么!”说完一骑当先,朝那个黑色的小小人影冲了过去。
“冲!!”“冲!”
“驾!”
余下士兵早已热血沸腾,霎时间整队马队,长刀高举,旗帜迎风飘扬,每个营成了一纵队,举动共同,有如一人,精确得像是机器,从山坡上冲了下去。
对面的犬戎士兵看着像是踩着雷声轰隆而来西北镇府军,一时间竟有些呆住了。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些羸弱的大秦士兵连拔出他们的战刀都成问题。
双方迅速展开厮战,刀剑相接,冰冷的声音直入骨髓。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羽箭从四面八方射过来,已经分不清是来自己方还是敌方。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天空上秃鹰不怀好意地盘旋厉啸。随时准备俯冲下来分一杯羹。
秦宁眉头紧皱,一边劈开眼前扑上来的一名身披兽皮的犬戎士兵的身体,一边焦急地寻找着那个黑色的身影。
他从来没见过那个身影,也不知道自己的队伍里竟然有如此英勇的士兵。只是心中没来由的一个信念,他必须找到他,他不能死!
秦宁已经不记得斩杀了多少个敌人,也不记得双方交战了多久。只是他一直没能看到那个英勇的身影。
几个身披兽皮,手持弓弩的犬戎弓箭手眼睛紧紧眯起,努力在混乱中定位骑在马上的秦宁。他们知道这是西北镇府军中的高级将领,也正是这个男人让他们无法跨过玉鞭古道。
“小心!”
一声厉喝突然响起,秦宁猛地回头,只见一道银光闪过,瞬间几只白羽箭从他的侧方飞了出去,而那些箭原本是冲着自己的后脑勺方向来的!
秦宁松了口气,心想不知是哪个部下为他挡了一击。突然身边多出了一个犬戎士兵,那士兵皮肤白皙,五官秀气,黑眸盈亮。
虽然心中奇怪这个人异于一般犬戎士兵的长相,但手中的长刀已经不自觉地朝他挥了过去。
那人身姿灵巧,长剑轻举,便化开了秦宁的力道。秦宁眼睛一亮,觉得这个身形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那犬戎士兵仿佛看出了他的迟疑,嘴角不禁微微勾起,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
看着对面那人的唇形,秦宁不禁也笑了笑。
好小子!居然混进了犬戎队伍!
那士兵身披兽皮,有如幽灵般游走在犬戎军队之中,手起刀落,不动声色地收割着他们的人头,还几次三番差点挑起了犬戎的内斗。这一幕幕看的秦宁也是有些汗颜。
这个士兵一定要重赏!
这场仗结束得十分迅速,以犬戎惨败而告终。这一个月来,双方交手,犬戎胜的次数较多。而今天,那个黑衣男子像是一股强心剂,为这支军队注入了士气。再加上后面犬戎队形大乱,仿佛内部出了什么岔子,只能提前鸣鼓收兵。
“你叫什么名字?回去给你重赏!”看着蝗虫般的犬戎士兵仓皇失措地逃离战场,秦宁心情大好。
周围的士兵都不知道秦宁在跟谁说话,待发现不远处还有一个犬戎士兵时,登时提刀就要冲上去,被秦宁抬手拦了下来。
“慢,是自己人。”
那名士兵此时已经脱下了伪装的兽皮,缓缓走到秦宁面前,单膝跪地,抬起头,眼睛直直地看向秦宁,一字一顿,“回将军,我叫林越,是新来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