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与百里曦在平雁原上相遇之后,应百里越的要求,百里曦将她先安置在她隶属的十三营中。
“先别告诉爷爷,过后我亲自告诉他。”
看她态度坚决,百里曦便没多说什么,只吩咐了几个随身侍卫保护她的安全。
成功混入西北镇府军大营中的百里越没有闲着,而是趁护卫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弄了件犬戎的兽皮藏了起来。
漠北民风剽悍,粗犷,不似大秦其他地方注重家世。在漠北高原上,只有真正的英雄才能获得人们的拥戴,而这也是百里家在漠北享有盛誉的原因。漠北世代英杰,百里家占了一大半,虽然男子居多,但巾帼不让须眉这种事情在百里家十分常见。
若是直接搬出百里家嫡女的身份,这些人或许会接纳她,但并不会因此而敬重她。只有展现出自己的实力,才能得到漠北人的真正认可!
而这也是那日她偷偷跟西北镇府军去迎战犬戎的原因。
百里曦像一阵风跑进来的时候,百里越正在认真地擦拭着手中的剑。李慕白送她的那把不知什么时候就丢了,手中这把斩杀了几十个犬戎士兵的剑只是一把普通的铁剑。
“越儿!”百里曦神色兴奋,大步跨了进来,红色的斗篷轻轻扬起,在百里越的身旁自然地坐了下来,“今天那个大出风头的林越就是你吧!”
百里越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自从女扮男装后,一头乌黑的秀发便盘成了高高的发髻。女子面色微红:“大概是吧。”
百里曦神采飞扬,“诶,你不知道,今天军中都传开了,你现在可成一个传奇了!”百里越虽面上不好意思,但心中却是一阵欣喜。初步效果已经达到了!
百里曦紧紧地盯着她,目光炯炯,突然一把搂住百里越的肩膀,重重地拍了两下,“不愧是我百里家的女儿!”
“今晚大家准备好好庆祝一下,爷爷也会来,你可要好好表现啊!”说完百里曦又跟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
帘子被猛地掀起,又重重地落下,在空气中来回摆荡着,百里越看着那抹亮色消失在视线中,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暖流。
夜幕四合,初秋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带着漠北高原特有的凉意,横扫过苍茫的原野。
西北镇府军的大营靠近祈水湖——漠北高原上的一颗明珠。湖水澄澈明净,像是一块碧玉镶嵌在这片萧瑟的大地上。
此刻湖边烟雾缭绕,篝火堆随处可见。身穿便服的汉子们三五成群地围坐在一起行酒令猜拳,地上的酒壶七倒八歪,他们的随身武器被随意地放在一边。
百里越从大帐中出来后就随意找了处人比较少的地方坐了下来。
突然,一阵狂风卷袭着黄沙呼啸而来,随即在附近的一片绿地上温柔地停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只见无数匹昆仑宝驹狂奔着涌向祈水湖方向,似是要将位于这个方位的一切事物撕个粉碎。然而坐在祈水湖旁的人们并不觉得惊慌,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在前方指挥着万马的女子。
“卓雅,过来吃烤肉!”一个年轻的士兵冲着那女子大喊,脸颊有些微红。边上一片嘘声,哄笑一片。
又一名汉子朝女子大喊,声线粗犷:“卓雅,明天我去玛戈大叔家提亲好不好?”人群顿时又哄笑了起来,十分热闹。
卓雅一身绛红色骑装,眉目清秀,轮廓分明,手中一条黑色马鞭十分惹眼,此刻正神情紧张地控制着马群奔去的方向。听见那边有人起哄也不恼,偏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要想提亲,先驯服我这一千匹马先。”
百里越手捧一壶马奶酒,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这些令她感到新奇的画面。这是她第一次尝到这种原汁原味的马奶酒。据说这酒是由早上刚挤出的马奶混合着漠北黄粱酒调制而成,但并没有新鲜马奶的腥味,而是辛辣中混合着一股淡淡的甜香,令人回味。
晚上湖边的风很轻,温柔地拂在脸上,带着一丝烤肉的芬香。飘渺的歌声从远处传来,曲调悠扬,百里越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心的感觉了。
就好像,漠北天生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归属感。明明已经风雨飘摇,却就是有这样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让人心甘情愿地为她付出,为她奋斗,甚至不惜用生命去保护她。
“干嘛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你可是今天的大英雄!”
刚刚还在那边热闹地讨论林越单骑杀入犬戎军队最后毫发无伤的传奇事迹,秦宁一干人等都激情澎湃,唾沫横飞,将他传得跟个神一样。此刻看见中心人物此刻孤身坐在湖边,一时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百里越被他吓了一跳,突然发现百里曦不知什么时候也到这边来了。秦宁一把夺过百里越手中的酒壶,看着壶中酒还剩一大半,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刚准备喝一口,一只白皙的手却又迅速伸了过来。
“你干什么?”秦宁拧着眉头看向笑盈盈的百里曦。百里曦调皮地笑了笑,立马仰起头喝了一口,“这壶酒只能我喝,你不能喝。”
“一个大姑娘,也不知道害臊!”秦宁看她毫无顾忌地用男人的酒壶,不禁也有些气急,顺势就要去夺,百里曦身手敏捷,灵巧地避开,两人瞬间斗得难分难解。
百里越看着掐架的两人,笑而不语。眼前忽然浮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那人笑着说:“若你想谢我的话,不如以身相许吧。”
女子不禁喉间一阵火烧,想着又觉尴尬,于是安慰自己应该是马奶酒发作了。
“哈哈哈哈……”
一阵浑厚的笑声突然从背后传来,竟有种穿透灵魂的感觉,百里越惊诧地望向身后,只见一位老者正朝她缓缓走来。来人身披紫皮大裘,虽年迈但并不显出老态,头发花白,面庞却异常红润,五官间隐隐和百里嵩有些相似,尤其是那双似鹰一般锐利的眼睛。
“都说今日军中出了个不得了的小子,”来人仔仔细细打量着一身男装的百里越,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就是你了吧!”
百里越点点头,心中已经确定了这人的身份。不出意外,这位老者就是庆国公百里嵩了。
“大人!”秦宁一看来人,也不敢放肆,停下了和百里曦的争斗。百里曦眼睛一亮,瞬间朝来人扑了过去,“爷爷!”
老者宠溺地摸了摸百里曦的头发,望向百里越的目光十分柔和。秦宁兴致颇高,于是又眉飞色舞地将百里越的故事讲了一遍。
百里越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大哥你要不要那么夸张啊!还手撕犬戎呢!
“没想到我漠北竟有这么硬气的娃娃!好啊!好啊!”百里萧抚了抚下巴上白花花的胡子,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望着百里萧那赞赏的目光,百里越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拱手道:“大人过誉了。”
百里曦一听,秀眉一横,“叫什么大人,该叫爷爷了!”
百里萧眉头轻皱,疑惑地看了眼百里曦,突然又转过头死死盯着站在眼前的这个个子高挑的年轻少年,似乎在求证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