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暖暖的,这冬日里难得的温暖,使司缘尚紧锁的眉头也稍稍松缓了些。
德公公看了眼他的脸色,道:“皇上,尝块桂糖酥吧,这是湘贵嫔亲手做的呢。”
司缘尚懒懒地看了一眼,淡淡说道:“赏给你们吧。”说完,正要迈开步子走向书房,只听得耳畔有一声:“皇上,老臣有事启奏。”
凝眉望过去,原来是张太医。“张爱卿有事启奏?”司缘尚微微挑了挑眉。
张太医左右四顾,司缘尚心中了然,挥手示意闲杂人等退下,张太医这才凑近说道:“回皇上,微臣刚刚仔细查过丽夫人的药渣,发现其中有一味山楂,臣怀疑…….”
“哦?那药渣你们太医院不是早已查过了没有问题的吗?张太医怎么想到又去查那药渣呢?”
“是薛小姐那日看望丽夫人时在院子里发现的,然后带回去托臣仔细查看的。”
“那日负责验查丽夫人药渣的是谁?”司缘尚好看的眉已经不由自主地拧成一团。
“是陈寿陈太医。”
“传朕的旨意,让所有查看过丽夫人的太医都到朕的书房来一下。”
“是,皇上。”
清宁宫。
柔和的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正好照在湘贵嫔的脸上,平添了一丝柔和的色彩,此时她并不出众的五官看起来却有别样的神采。
“薛小姐很聪明,这双面绣是极难学的,没想到这么会功夫,薛小姐就掌握了大概。”
“娘娘过奖了,是娘娘教得好。”薛灵芸看似在认真地绣着手中的刺绣,心里却不得平静。她知道,太医早前已经验过一次药渣,而那些药渣自然都在太医院了,那么昨日她在丽夫人的院子里发现的药渣又是什么呢?
太后微眯着凤眸也打趣着说了几句。通过这两天的观察,不难看出,太后很喜欢湘贵嫔,甚至对皇后都不如对贵嫔那般宠爱,可是这贵嫔不过是白家的庶女,出身并不高贵,长相也不够出挑,性格也不够圆滑,性情总是那么沉静如水,不善言辞,那么她是怎么获得太后的青睐的呢?
这时有宫女进来说道:“太后,皇上请贵嫔娘娘去御书房。”
湘贵嫔的神色有难以掩饰的欣喜,太后的凤眸里有些厉色一闪即过,表面上却是笑道:“湘儿,你看,皇儿找你都找到哀家这儿了,你赶紧去吧,别让皇儿等急了。”
“是,母后。”
“芸儿,你也跟着去看看吧。”
薛灵芸闻言略微皱眉。若是皇上对湘贵嫔有宠幸之意,那么太后不会让她薛灵芸跟着去的,她既然这么说,必是料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她让薛灵芸跟着去,也是希望在关键时候有个人能帮湘贵嫔一把。
薛灵芸看了眼太后,应了声是。
她看着湘贵嫔急促的背影,心里有些感伤,这样盼求着帝王的宠爱,而偏偏是怎么也得不到,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呢?但她猛然想到,皇帝让湘贵嫔去御书房,会不会是因为丽夫人的药渣?湘贵嫔真的那么做过吗?
御书房。
天真的湘贵嫔像一只欢快的蝴蝶翩然走进御书房,可是满地跪着的太医和宫女,以及那种肃穆的气氛让她的笑不得不僵在脸上,好半天回过神来,才慌忙行了礼。
“你给丽夫人送过安胎药?”
湘贵嫔诧异地愣了一下,司缘尚没有叫平身,她不得不保持着半蹲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说道:“回皇上,臣妾给丽夫人是送过安胎药。”
“你记得那些配方药材吗?”
“臣妾记得。”然后一个不差地将那些药材名说了一遍。
司缘尚的目光冷得似乎要将人冻结,“似乎,还少了味山楂呢。”
湘贵嫔的眸中含着泪意,“皇上,这山楂会使人小产的。”说完这话,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司缘尚那冷漠的带着嘲讽的眸子,心里一惊,似乎明白了什么。
“皇上,”她一下跪倒在司缘尚的身前,“臣妾没有那么做过。”
司缘尚双臂一抖,那些药渣狠狠地砸在湘贵嫔的脸上,伴随着隐忍的嘶哑叫喊:“你看看药渣,说的和你的药材名可有一样不是?”
湘贵嫔是精通药理之人,颤抖的双手一一把混杂的药材捡开,还未细细去看,司缘尚却一脚将那些药渣踢飞出去,狠狠踩住湘贵嫔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手,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厌恶:“贱人,还想狡辩吗!”
“臣妾,臣妾真的没有。”湘贵嫔紧咬住发白的嘴唇,痛的冷汗顺着额头淌下,眼泪无声地留下,流进她的嘴里,一种难以言状的苦涩在心头蔓延,而这种苦涩远远大于身体上的疼痛。
薛灵芸一直没有走进去,隔着帘子,听着他们的对话,看着他们的举动,此时却觉得心头有种难以压制的翻腾,前世的一幕幕无端的涌上心头,临死前的那一幕,她忍受的屈辱和现在的湘贵嫔是那么相似,但能够反抗吗?她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已经落满了泪水,身子不由自主地滑下,现在的她是那么难受,难以忘却过去的岁月,这对于她来说是一种煎熬。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片水雾朦胧中,她依稀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过来,她有一种直觉,这是她一直放不下的一个人,因为恨,所以无法放下。突然,她感觉自己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紧紧搂着她的腰,急切地在呼喊什么。她想回答,可是无能为力,接着是一片空白,完全地失去了意识。
梧桐苑。
醒来时已经是天黑了。墨瑕端了杯茶给薛灵芸,说道:“小姐总算是醒了,可真是担心死奴婢了。”
“我这是怎么了?”
“小姐在御书房门口晕倒了,幸亏路过的十三皇子将您抱了回来。”
“十三皇子?”皇帝舅舅目前只有四个儿子啊。
“是大晟的十三皇子。”
薛灵芸呆住了,果然是他,东方黎昕!
这时,夏芷从外面回来,没有看见薛灵芸的神色,自顾自地说道:“湘贵嫔的遗体放在元湘宫,听说在太后的执意要求下,皇上还是同意将她以贵嫔的规格下葬。”
薛灵芸闻言才回过神来,直直地看着夏芷道:“你说什么?”
夏芷说道:“小姐还不知道吧,湘贵嫔因为谋害皇嗣,被皇上赐了一尺白绫,废了贵嫔封号,现在已经去了。”
薛灵芸紧紧闭上了双眼,两行清泪流淌出来。墨瑕和夏芷看着薛灵芸的神情,不由莫名地紧张。
这时,有个小丫鬟在外面叫夏芷。
薛灵芸双目发直,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没有多少神采。她的眼泪只流了一会,却莫名地干了。她与湘贵嫔只有几面之缘,为何对她的死感触这么多?她无端的从湘贵嫔身上看到了自己前世的影子,自己深爱的丈夫却不信任自己,眼睁睁看着自己屈辱地死去。突然,她原本无神地双眼渐渐聚焦,直直地看着那慢慢走进来的人。
“十三皇子,我们小姐不方便…...”夏芷紧跑过来,对着那不请而入的男子说道。
“没事,夏芷,你退下吧。墨瑕,你也退下。”
墨瑕和夏芷诧异地看了眼两人,什么也没说,自行退下了。
“芸儿,你觉得怎么样了?我还没有感谢你在林子里的救命之恩呢!”东方黎昕有种天生的热络,能跟陌生人快速地建立感情,可是,现在的薛灵芸能拿好脸色给他看吗?
“你想怎么感谢我啊?”
东方黎昕闻言一愣,没想到薛灵芸会这么说,只好说道:“芸儿想我怎么报答你?”
“答应我三件事情。”
“行,请讲。”
“第一,以后看到我绕道而行;第二,不要直呼我的名讳;第三,立刻离开我的房间。”
东方黎昕闻言不由笑道:“若是我不答应呢?”
“莫非大晟的十三皇子是个出尔反尔的伪君子?”
东方黎昕哈哈大笑道:“其一其二我无法答应,第三条倒还可以。”说完,略有深意地看了薛灵芸一眼,转身便离去了。
薛灵芸看着东方黎昕离去,便起来叫来墨瑕,梳妆一番,就去了夏翠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