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庵堂,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师太便迎上前,合掌微笑道:“施主有礼了——”
顾澜之回礼淡笑道:“敢问慧宁师傅现歇于何处?”慧宁是袁大家出家后的法号。
那老师太听闻此言,似有些为难,脸色一变,她愣了愣道:“慧宁曾有言,俗世的故人她一个也不见了……施主还是请回吧。”
顾澜之一愣,抿了抿唇道:“是……可我与慧宁师傅曾有师生之谊,听闻慧宁师太现已染了重疾,若再不见一面,恐……”顾澜之没有接着说下去,只用一种哀求的目光盯着这老师太。
身后提着物件的依槛也跟着哀求地望向老师太。
老师太无奈长叹了一声道:“也罢。缘份不是强断就断了的……你们随我来吧……”
顾澜之听闻此言,急急地合掌谢道:“多谢师太——”然后忙和依槛跟着师太去了后院。
一进袁大家屋子,顾澜之便闻到一股刺耳的药味。袁大家盖着灰棉被、紧闭双目静静地躺在窄旧的木床上,她的面色浮肿而苍白,带着种逼近死亡的冷寂。
顾澜之一见便泪流不止,依槛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玉枕和粥盒,亦是眼泪汪汪。
领顾澜之进来的师太见状便默默合掌一礼后离去了。
这时,一个伶俐的十五六岁的小尼姑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那小尼姑一见着顾澜之驻足愣了愣,缓声道:“施主是不是姓魏?”
顾澜之抹了抹泪,愣了愣道:“正是。”
那小尼姑一听,便放下水盆,蹲下利索地从床底抽出一个木板箱,从里头取出了一封信和一沓手稿。
小尼姑合掌道:“慧宁师傅前天突然醒了,一醒过来就写下了这信,吩咐贫尼说,有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姐一定会来看她,叫贫尼到时候一定要将这信和手稿交给那小姐,对了,还有这把琴!”小尼姑说着又从另一个柜子里取出了一把古琴,“慧宁师傅还不让贫尼告诉任何人!”
小尼姑将信和手稿递给发怔的顾澜之道:“慧宁师傅说的那个小姐一定是您没错。”
顾澜之接过手稿和信,惊疑地望了望床上不省人事的袁大家,便抖着手抽出了信,打开一瞧,上面只写着个十个字:“此地不宜久留,速速离去!”字迹变形得厉害,透着极度的焦躁!
顾澜之读着这几个字,心顿时凉了半截!电光火石之间,她已明白了过来:袁大家一定是被人害成这样的,而且她知晓凶手是谁!她还知道这是个陷阱,就是等着她顾澜之往里跳的!
顾澜之咬咬牙,努力压下心头的震动,不动声色地将信纸按原样折起贴身收好,
小尼姑又从箱底翻出了一把古琴,将之郑重交给顾澜之。顾澜之抚着这把沉淀了许多往事的熟悉的古琴,又望了望如生命如风中之烛的袁大家,泪水又翻涌了出来。
她拭了拭泪,定了定神,便轻轻拉了拉依槛的袖口道:“依槛,你找找看有没有热粥的地方。”
依槛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迅速敛了目,点点头,默不作声地行了一礼,提了粥盒便要往外走。
那小尼姑热情地上前道:“贫尼带这位姑娘去厨房吧。”
依槛笑笑:“小师傅,你端来的水都要凉啦,还是快给慧宁师傅擦身吧,我自个儿去就行了。”
那小尼姑只好笑笑罢手,去绞毛巾为袁大家擦身。
依槛提着食盒便缓步出去找厨房了。
顾澜之动容道:“你歇歇,我来擦吧。”说着起身从小尼姑手中接过毛巾,为袁大家擦身来。
刚将袁大家上上下下擦拭干净,顾澜之带来的几个侍卫便突然一个接一个窜进了屋里!
小尼姑被吓得往后一退,瞪大眼张口便要尖叫,顾澜之上前一把捂住了小尼姑的嘴巴,沉声道:“嘘——这些都是我的人,不用怕——”
那小尼姑惊疑不定地点点头,顾澜之才松了口气,放下了手。
依槛随后提着粥盒也进来了,顾澜之转首肯定道:“依槛,做得好!”
依槛点头一笑:“小姐交待过的事,依槛都会记得清清的!”原来刚才那句吩咐依槛去热粥的话是他们之前约好的暗语,意思是:情况不对,去联络外面的人。
顾澜之留恋地上前抚了抚袁大家的脸后,咬咬道:“拿上琴,快走!”
一个侍卫拿起琴,几个人便拥着顾澜之和依槛向外走去。
刚出了门,一群持剑的武士便如一只只黑鹰般从屋顶上掠下来,死神般将顾澜之她们团团围住!
顾澜之的脸色一白,忙从侍卫手中接过琴,沉声吩咐道:“不要硬拼,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几个侍卫齐声道:“诺——”
屋里的小尼姑见状不由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然后跌跌撞撞地回屋,瑟缩地钻到了袁大家的床下躲了起来。
两方默契地同时亮剑厮杀了起来,不一会儿,地上便洒上了几滩刺目的鲜血,但除了刀剑“叮当”交锋的声响和出招的劲风外,双方都无一人作声。
顾澜之拉着发怔的依槛躲进了门后,她的头上冒着冷汗,从门轴的缝隙里观着战况。她发现,自己带来的人武功虽高,却渐有寡不敌众之势!顾澜之的心跳如擂鼓,心里不停地念叨:康十九,快点快点……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去思索:若是康十九不能及时将援军请到,她接下来到底该如何,但怎么也找不到答案!身后的依槛已被吓得泪流满面,却咬破了唇也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顾澜之回首望向依槛,心中盛满了歉疚和懊悔,低声抚慰道:“不慌,再熬一会儿。”
正说着,突然一群身着铠甲的将士突然涌了进来,为首的边挥剑砍向黑衣人,边叫道:“魏小姐见谅,小的们来迟了!”
顾澜之见状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道:“康十九到底不辱使命——”她又握了握依槛的冰凉的手:“不怕——”
依槛点点头,颤声回握顾澜之的手道:“小姐放心,依槛不怕——”
顾澜之又从缝隙里望出去,发现战斗格局已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黑衣人在两方的夹击下已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