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的院子冷清了许多，入了夜，白色的宫灯，晕黄的灯火，使得院子阴阴森森地寒意袭人。宋钱氏坐在厅堂里，望着院里的老槐树发呆，三个儿媳，只剩下大腹便便的金咏梅还坚守在这儿，估计念的也是这点血脉。日子长了后，她还会不改初衷吗？到时宋家怕是真的要完了。
“你这个死鬼，害人不浅啊，走了走了，还带走我四个儿子。你们爷儿几个倒好了，到阴曹地府都不忘结着伴，把我孤零零地留在这人世里，还要为宋家殚精竭虑，我怕我撑不住啊。”她低声诉说，好像往常一样，丈夫还坐在她左手边，笑嘻嘻地倾听着，她说得对，他便应承，她不讲理了，他便笑而不语。“儿媳妇就剩老大的了，我怕她生了孩子，也不想留下来，你这一脉怕是绝后了。你说这么多年来，你我不曾作奸犯科，就连对下人都是和颜悦色，怎么会有这样的灾祸？”
“妈，妈，”金咏梅托着后腰慢慢地走到宋钱氏身边，脸色虽是苍白，神情却镇定了许多，“别难过了，妈，弟妹们年纪小，事发突然，暂时离开也不是不能理解，过两日，咱让人去把她们接回来，这院子就不会冷清了。”
宋钱氏搀着金咏梅坐下，苦笑一声，说：“咏梅，妈知道，心里最苦的人是你呀，怀着孩子，偏偏还遇到这么大的事儿。妈最放不下的就是你，无论如何，妈都会和你在一起挺过来的。妈有时坐下来想想以后的日子，心里就发慌，难受得不行……”
“快别这么说了，妈，事已至此，伤心难过无济于事，我会打起精神，和您一起保住宋家，更何况还有美兰、江雪呢，即便汪冰口头上叫的厉害，也无非是怕自己人财两空。妈，你若是真想留住她们，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她望着婆婆，说，“族长和宋文彬不就欺负宋家没有男丁了吗？可我肚里的，没准就是个男孩。只要把他生下来，他就是宋家的男人，族长和宋文彬也就无话可说了。我想，您肯定也有这方面的打算。”
宋钱氏深深地吸口气，认认真真地看着金咏梅，点了点头，说：“确实这样，宋柏生第一次逼迫上门，我就想到了，可是，”她的语气里有着一种试探：“可是，这样以后，你就要成一辈子的寡妇了。我一个老太婆，五十多了，顶多十多年就下去找他们团聚。你的日子，难熬啊。”
“妈，你是知道我的，”金咏梅握住婆婆冰凉的双手，“我和学仁夫妻一场，他对我打心眼里好，他走了，到底还是留给我一个孩子，让我有个念想。再说了，我这性子断是不能改嫁受气，落人口舌。所以，这日子，我熬得住。”
宋钱氏眼眶发热，声音哽咽：“我信你，咏梅啊，就冲着你这句话，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撑着，这个家还是个家。”
“嗯，”金咏梅用力地点点头，“一个完整的家。”
“可是，汪冰和美兰未必肯回来熬这个苦啊。”宋钱氏有点担忧。
“会答应的，妈，寡妇改嫁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只要让她们明白，这宋家以后就是她们的，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她们一定会放弃改嫁的念头，尽其所能守住这个家。”
“是啊，像样的男人怎会要一个寡妇？美兰，我想，和她好好说说应该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汪冰呀。这个妮子，你想想这两天她的嘴脸，唉……”一想到二儿媳，宋钱氏忍不住叹了口气。
金咏梅没有吱声，她知道婆婆其实已经有了打算。她瞥了眼站在厅堂门口的贾雪荣，两人对视一眼，又各自将眼神转了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