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依梦跑去了小卖部,陈强的话似寒冷的风暴把她吹得直入冰窟,身上仅存的热力集聚到心底,又把内心烤炙地发烫,脆弱的自尊被敲击地支离破碎,屈辱感把她的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布满了凄色。
她在心里决绝地喊道:买一支雪糕还给他,把冰冷和屈辱还给他!
她悲愤地向小卖部跑去,到了小卖部被惊了一跳:不大的一间屋子里靠着柜台挤了三、四层人,外围一直延伸到门口也稀稀落落地站着人,她又到隔壁的小卖部去看也是如此,内心不禁慌道:“这么多人!”
她站在人层外等了一会儿,人并不见少,头上的风扇呼呼地响着,屋里的人声也此起彼伏争相喊着,眼看上课将近,她也不顾不得那么多,侧起身子往柜台处挤,挤了好一会儿才满头大汗地到了柜台前。
在柜台那边售货的是三个人,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是学校的老师,旁边穿着背心的妇女是他老婆,另一边还站着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女孩,身材脸孔都比学生们要成熟一些。三个人手上各拿着一沓零钱,在不大的空间里忙得团团转。柜台这边靠货物的一排,人挨人地挤了十几个,拿着钱的手杂乱地向三人挥舞,口里嚷着要买的东西。
老板娘被几只同时伸过来的手晃得烦乱,一边麻利地收钱、拿货、找零,一边不停地喊着:“不要急,不要急,一个一个来!”
有小卖部的常客等不及老板收钱,便把钱往柜台上一扔,自己熟门熟路地拿上要买的东西转身就往外挤。
老板娘板着脸看他,说:“可不行这样!”说罢又马上在货物堆里找他扔的钱。
男人也严肃地说:“不能自己拿,一会儿就乱了,钱不要乱扔!”
袁依梦也伸了手,却迟迟没有人接她的钱,她急着喊道:“买一支雪糕、一支自动铅笔!”可这声音被淹没在声潮里,怕是卖货的人并没听到,即便听到了,买东西的人都是这么喊着,一时又顾得上哪个?
她看了看小卖部墙上的挂钟,还有两分钟就上课了,人还是那样多,便越发着急地挥动起手臂,希望引起他们的注意。
终于,那姑娘接过了她的钱,问道:“自动铅三毛的、五毛的要哪种?”说完便转过身去寻货。
袁依梦说:“三毛的。”
那姑娘麻利地拿了货,又从一沓零钱中捻出两张一毛的找给她。
袁依梦接过东西和零钱,草草看了一眼便往外挤,等挤出人堆后细看才发现其中一张一毛钱烂了一个角,她又拿着钱急急忙忙地挤回去。没等她到柜台边,上课铃声就响了,人群听到铃声便立马往外跑去,人群散过后只剩稀稀落落的几个人仍围在柜台前,袁依梦站到柜台边焦急地对那姑娘说:“这张一毛烂了一个角!”
男老师也随着人群走出了小卖部,只剩他老婆和那姑娘仍在给剩余的人忙活。那姑娘正在给其他人拿货,看了袁依梦一眼并不回话。
袁依梦又喊道:“你找我的这张钱烂了个角!”
“等一下!”那姑娘轻轻回道。
一旁买东西的同学催促着:“上课了,快点!”
等那姑娘给其他人办完,才转向袁依梦:“什么时候找你的?”
袁依梦说:“就刚才我买雪糕和自动铅笔的时候!”
那姑娘却并不急慌,边拿毛巾擦汗边说:“刚才我没卖自动铅笔呀!”
听她这么说,袁依梦更急得涨红了脸:“我买了雪糕和三毛钱的自动铅笔,给你一块,你找我两张一毛的,这一张烂了个角!”说着摊出东西和钱给她看。
老板娘靠过来问:“什么时候找你的钱?”
依梦说:“就刚才!”
老板娘睁大眼说:“刚才是几个男生在买东西嘛,没有见你!”。
袁依梦头上急得直冒汗,分辨道:“上课之前买的,我刚出去就看到钱烂了一个角。”
老板娘问那姑娘:“你找她这个钱没有?”
“没有,”她又犹豫道,“那么多人,哪还记得!”
老板娘对袁依梦说:“钱找给你,你应该当面看清嘛,你这回头来找我们换钱,谁知道是不是我们找给你的?”
袁依梦紧张道:“就是她找给我的,刚找的!”说罢,目光颓然,几欲垂泪。
老板娘看着袁依梦,这个不停辩解的小姑娘急得一脸通红,神色慌乱却是坦诚恳切。
“给她换一张吧!”老板娘说,又看着袁依梦,“以后找给你的钱,当面要看清,过了之后再回来找,我们也难验证,这次就算了,以后我们可不能再给你换钱的!”
袁依梦咬着嘴唇轻轻地点了点头,接过换过的钱,飞也似地朝教室跑去。
身后传来老板娘的斥责:“以后收钱的时候看清喽!今儿收个烂角一毛,明儿收个烂角一块,生意还怎么做!”
袁依梦听了这话,虽事不关已,仍暗暗为那姑娘感到委屈。
她顾不得热,不歇气儿地跑上四楼,到走廊的时候才放轻了脚步,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小心地看了一眼,老师没在教室。许多同学转过头向门口看去,看到不是老师来了便继续低下头读书,张静看着袁依梦回到座位,在座次表上对照一番,把她的名字记在了值日本上迟到一栏。
依梦低着头走进教室,把手上的雪糕扔在王然桌上,坐在座位上慌张的情绪才渐渐平复,热浪却从脚底向身上蹿起。
王然把雪糕放到陈强桌上,陈强一脸讨好笑道:“跟你开玩笑呢,还真买呀?”说罢看了看外面走廊,不见老师过来,忙撕开袋子把雪糕吃了。
余晓晓说:“怎么才回来呀,看你热的!”
赵亚丽递了纸巾过来,袁依梦接过擦了擦汗,热得口干舌燥,并不想细说,只回道:“人太多!”
余晓晓似是抱歉又似安慰地说:“不用给陈强买雪糕,他闹着玩儿呢!”
袁依梦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不愿再谈,掏出课本背起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