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啪啦啦”
连续几天的小雨,湿润了大地,空气也有点冷了。槐树的叶要落光了,天还不见晴。
望着窗外的小雨,林晓顺无心的翻着课本。方吉林走进教室,地上湿湿的,全是孩子们踩出的脚印。
方吉林摇摇头,将黑板上的字迹慢慢擦掉。
这是最后一堂课了。
方吉林把粉笔字擦掉,转身放下讲义,说道:“明天就要到镇外考试了……”
班里陷入了沉静,同学们抬头看着方吉林,不敢讲话。方吉林翻开讲义,又重重合上。时间一晃便过去,明天过去,就要和这群孩子分离了,他们该离开这里,去寻找新的方向。
下课,林晓顺把布偶还给了曾大麻。望着曾大麻惊愕丑陋的脸,林晓顺的内心在翻涌。
曾大麻把旧布偶放回抽屉,整个人像抽了风,木讷的呆坐着,不出声。
课间,老校长走进了教室,他朝林晓顺挥挥手,示意林晓顺跟他出去。
林晓顺放下课本,跟着老校长来到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老校长回到座位上,整理了一下桌面的信件,然后对林晓顺说:“晓顺,今晚你回去收拾一下吧。把东西都带上,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城里……”
林晓顺点点头,问道:“去镇外考试吗?”
老校长沉默了一刻,说道:“嗯,之后,你就留在城里吧……”有一些话,老校长没有说出来。林晓顺想问下去,可看着老校长的表情,又没说开口。
“唉,回去吧,回去吧。”
老校长叹着气说道。
林晓顺推开门,走回了教室。天还是灰暗的,带着温润细雨。
班上,是一张张仍带稚嫩的脸。他们低着头,努力的温习着。
窗外,暗云涌动,林晓顺望着天边,内心忽然涌起一丝丝不舍。
方吉林和卢老师都做了临别的叮嘱,这一天的下午,在暗云风涌中度过。而时间像流水,匆匆……
深夜,落了几日的小雨,终于停了。空气仿佛透着绿芽的清新,林晓顺将衣服塞进了书包和行李袋里,拎起来,感觉不算太重。
收拾好包裹,林晓顺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透过破窗,隐约能看见微弱的月光。林晓顺在黑夜里回想着往事,包括奶奶和英子,曾大麻以及何大牛,王永超和班上的同学,都在回忆里,有哭有笑。而明天即将离别,记忆,变成一段段剪影,变成一段段令人苦涩的回忆……
这里发生的故事,这里的一切,林晓顺都悄悄写在了课本上。他把这里的故事,印在了脑海,最深处……
屋外,吹进微弱的风,林晓顺在微风中,渐渐沉睡,等待他的,是另一个黎明。
②
清晨,老校长和卢老师带着孩子们,去村南乘坐唯一的班车,前往石牛镇。到了石牛镇,还要转车,到镇外中学考试。
一班大小孩子,眼里透着懵懂,跟在老校长身后。班里的孩子都来了,除了曾大麻。
几个孩子的家长来了,带着叮嘱,与老校长问好。老校长微笑着回答,他的眼神里,隐约透着担心,大概是想到了别的事情吧。卢老师拿着讲义,站在老校长身旁,安静地等着车来。讲义里,还夹着一个信封,是老校长交她暂时保管的。
老校长拿着一个黑色的皮包,伸长脖子,望向村口。老校长和卢老师,两个人领着这群孩子,在村南静静的等着,等着那辆缓慢的大巴。
许久,一辆大巴伴随着轰鸣声缓缓开来,老校长带着孩子们逐一走上了车,林晓顺抱着大袋子,走在最后面。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微胖,穿着蓝色的衬衣,此刻正吹着口哨,表情怡然自得。
“嘟嘟”
喇叭响了两声,车子缓缓发动了,林晓顺坐在最后一排,趴在窗前,望着窗外。村落的牌坊,瓦房,槐树林,都渐渐远去,一声声的鸣笛,一声声的叮咛,都渐渐模糊。
“坐好嘞!”
胖司机笑道。
远处的天边依然是蔚蓝的,几名工人拉着长长的线管,在石牛镇外,往徐林村的方向,搭着电缆。
司机哼着曲,将车子越驶越远,林晓顺只觉得累了,渐渐合上眼皮。朦胧里,他仿佛看到了,一辆外来的货车,运送着崭新的教科书,与这辆大巴,这群孩子,擦肩而过……
③
不知过了多久,纷吵的杂音把林晓顺吵醒了。旁边的女同学推了他一下,说道:“林晓顺,到站了,该下车了。”
林晓顺朦胧地睁开眼睛,他抱着行李,从车上走了下来。
走下车,映入眼帘的,是一所中学。学校很大,十几个孩子穿着崭新的校服,在校园里奔跑。林晓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学校,他旁边的同学也一样,都被眼前宽阔的学校吸引了眼球。
“要是能在这里念书,该多好啊。”
王永超叹道。
林晓顺点了点头,这大概是所有人的想法吧,谁不想到镇上的学校念书呢。
老校长领着同学们走进了考场,除了林晓顺他们,还有镇外其他的孩子,都统一来这里考试。
铃声响了,四周安静了起来,安静里,透着紧张的气氛。林晓顺刚想走进考场,老校长拦住了他,
老校长说道:“晓顺,你跟我走吧!”
林晓顺看着老校长,说道:“可是要考试了……”
老校长摇头说道:“是他们考试,晓顺,你跟我走吧,去另一个地方。”
林晓顺没有回应,老校长朝校门口走去,门口的保安与老校长打了声招呼,他应了一声,脚步没有停下。林晓顺迟疑了一阵,又跑了过去。
校门外,卢老师抱着林晓顺的行李,老校长对卢老师说:“辛苦你了,晓霞,孩子们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老师。”
卢老师一边说着,一辺把信封递给老校长。林晓顺跑了过来,从卢老师怀里接过行李。
老校长微微点头,领着林晓顺,朝镇上的车站走去。
这是林晓顺第一次看见车站,宽阔的候车厅挤满了人,大部分是急着离开镇子,想要到外面闯荡的年轻男女。
买好了车票,老校长在椅子上坐着,林晓顺站在他旁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时钟转摆。
“呜呜”
一辆长途汽车停在了站点,老校长站起身,带着林晓顺,往长途汽车走去。
林晓顺走了几步,回过身,身后的影子,变得越来越模糊。
车上,林晓顺睡着了,他梦见了英子。英子跑在金黄色的玉米田里,转身对着他笑,笑的好甜,脸颊红红的,像红苹果。林晓顺跟在英子身后跑,跑过了玉米田,跑过了池塘,她的手里多了一把风筝,可是天又暗了,乌云卷来,瞬间又下起了雨……
车厢内混浊的空气,让林晓顺中途醒了过来。醒过来浑身就不舒服,一阵眩晕让人想吐。林晓顺看了一眼老校长,他还在梦乡。林晓顺不忍心打扰老校长熟眠,他侧过脸,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长途汽车渐渐驶过了茂密的树林,穿过泥路,开进高速,一片高楼映入眼帘,渐渐,离别了乡野,靠近了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