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天,她递上的离职书便获得批准。她回到办公室,收拾物品,取下窗台的风铃,把文竹送给文印室的小姑娘,清理抽屉里的文件,资料,柜子里的日用品。
她看到柜角一双鞋。一双35码的女式绣花鞋。轻轻地将它拿起来。
这是她16岁的生日礼物。
那年父亲去苏州出差,回来捎给她一双鞋。深蓝色的绒面,绣了一丛淡绿色的兰花。她读高中后,脚变大了,36码,这鞋穿上便有点胀,可她不舍得扔掉。直到工作,一直把它放在办公室的柜子里。每个春天来临,她套一双薄薄丝袜,穿上它,轻便地走动。
现在,她提着它,想了又想,把它拿到门口,轻轻放进杂物筒。她退后几步,面向空中,默默开启与父亲的对话。
爸,原谅我扔弃它,女儿要去走自己的路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活在您的庇护下,您给予我爱,给予我自信,这是此生您赋予我的最大财富!不过,从今天起,我要去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哦,爸爸,我现在生活得挺好,如你所说,邵丰本质不坏,是个靠得住的男人,我会珍惜我们的缘份,也相信我自己的选择。这次,我决定辞职,他也是支持的。所以,您放心吧。您一定会为此欣慰的,因为您的蓝蓝真的长大了。祝福我吧,爸,我相信,从这里出去后,我的路会走得更阔,更广!
她信步下楼,习惯性地走向图书馆的北面。这个季节,小树林的绿荫已经转向黛青,草坡泛黄,树叶稀疏,池水依旧平静如一面镜子,倒映着图书馆四四方方的建筑。这幢有年代的老建筑,散发书香的老建筑,是观城读书人心中的圣地啊,同样,也是她心中的圣地。不过,从此花齐放以后,她不做这圣地绿荫下一只甲壳虫,她要走出去,做自己。
少顷,池水荡漾,四方的建筑被打乱,木栈道上出现人影,原来是清洁工站在上面往池里打捞垃圾。是的,这看上去平静如镜的池面,下面居然有那么多不堪的垃圾。
从池塘这边望过去,她第一次发现,这个池塘,就像万慈湖的缩影。一个微小的迷你型的万慈湖。不是吗?还有那一条细细的木栈道,静静地矗立,伸向池水的深处。
这曾属于她一个人的心灵花园。
柳树、樱树的枯枝,以及纷落的樟叶,在脚下“沙沙”地响。10多年了,她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深怀感情!但此刻,她没有留恋,内心有股力量促使她坚定地往前走,竖起衣领,挡住扑面的风,在心里轻轻道一声再见,脚步加快,不再回头。
手机响,接到方德泽的电话,不等她招呼,他已在电话里热切地说:岑蓝,你明天想办法请个假来心视野。我刚从省城回来,分公司的装修大体已经结束了,我拍了些照片给你们看,我们明天开个会吧。另外,我要介绍你认识一个人,哈,我以前和你提起过的。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人啊,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遇到什么人!
呵呵,您说得这么神秘兮兮的,是谁呢?她好奇地问。
电话里说不清,你来吧,我引荐你们认识认识。记得一定要来哈!
方德泽像个调皮的孩童,卖个关子,吊她的胃口,然后不等她再问,便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