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顶的商务大厦,茶色玻璃外墙,在夜色中熠熠闪光。按电梯直上18楼,副总办公室灯光通明。肖桦今晚值班,一身茄紫色工作服,庄重干练。不等岑蓝坐下,一杯又热又醇的印尼红茶已递到她手上。
电话里我以为着火了,肖桦笑眯眯地说。
可不是呢,岑蓝一下坐到椅子上,叹口气,闭上眼睛。
怎么样,久别重逢的滋味?
他的拥抱温暖、阔实、舒适、阳光般干燥。喔,我怕我会贪恋上这种味道。可是,他的举动又像抚慰一个病人。我对他说我不是你的病人,我不需要怜悯!
不知怎么回事,那晚他的话特别多,一直不停地说不停地说,滔滔不绝,我都没有表达和倾诉的机会。
肖桦不打断话,让她继续沉浸在激动的述诉里。她停顿了一会儿,语气转低,说:临走前,他吻我了。在开门之前,他在我额头吻了一下。
哪怕是烈火一场,成灰化尘,我也心甘情愿。可他偏偏坚硬得像块礁石,不,不,他也激动,然后到外间接个电话回来,态度就不一样了。喔,这个男人太可怕。
肖桦不说话,静静地,等她从语无伦次中平静下来,她才说:一直以来,我看他更像在给你做心理辅导。比如,你曾经说你习惯QQ上说事,或者发短信,发微信,他不理你,你只好打电话。依我说打电话是对的,当面说清问题,文字一来一去的,容易误会也暧昧。工作就是工作,界限分明,他这不是在引导你吗?他没错啊。
想一想,自打你学心理学以后,你的变化有多大?以前多疑、拘谨、沉闷、较真,现在变得开朗,随和,这不是受他——你的老师影响吗?
是的,他的电话,他的声音,他的鼓励与引导,打开她与世界的另一种联结。之前,她是个呆在图书馆纸堆里的小女人,不与人往,心思单纯。
还有,你现在是不是正式在心视野上榜挂牌了?将相和很重要的,妹妹!
岑蓝静默不语,半晌说:我懂,不过——
蓝蓝,我要给你提个醒,肖桦走到她边上,俯下身说:你要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你是有家庭的人,他也离过婚。如果发生婚外情,你希望你俩的前景走向哪里?你会为他抛弃家庭吗?还是叫他为你再度离婚?
这,岑蓝一时顿住并语塞。
邵丰虽说粗枝大叶的,到底本质不坏,这些年你俩把家经营到现在的样子,算是中产阶级水准,很不错了。你要这个家,那么方德泽做得对,日志也好,拥抱也好,不是让你陷入其中执迷不悟,说不定是他在考验你呢。看你们一路走过来,我怎么老觉得他在考验你,锻炼你,成就你。如果不是他,那就是天意,天意在打磨你,让你成熟起来。蓝蓝,你已经很幸福了,不要太贪,否则手上的幸福也会溜走的。
我知道,我有缺口,我是一个残缺的人。当年父亲病重,再三叮嘱母亲,多劝我们,劝和不劝离。就是怕我心有不甘,寻寻觅觅一辈子结果空自烦恼。他说过:男女****如镜花水月,终是不长久的。要珍惜身边人。
是啊,伯父是过来人,看得太透了。是这样的。想想我和老耿。我离婚前后,他对我的态度可以说天上地下。有些感情,不要拿到现实面前去考验,它就像一个美丽的肥皂泡。方德泽理智,所以不破坏这份幻想。
岑蓝低头不语。
不过人总是这样,别人的经验毕竟是别人的,冷暖自知,要自己撞过南墙才懂。这不怪你,这是人性。我想你的老师,或许他内心也需要一个美丽的肥皂泡来麻醉自己。这个世界是多么的乏味无聊,热闹散尽是空寂。只有情感的美好让人忘记庸碌。
肖桦,肖姐姐,怎么我才发现,原来你也是心理专家!
哈哈,肖桦不好意思地笑,说:好歹我比你年长几岁。这么多年来,一路跌打滚爬,煎熬过来。再无知无畏,生活也会逼你去懂的。你一向生活顺利,简单,所以眼前的烦恼成了头等大事。
好吧,肖总,正的反的理全让你占了,你说我接下来怎么办?岑蓝双手交臂,疲倦地望向她。
我问你一句话:你想继续和他走下去,还是到此为止,一刀两断?
一刀两断?不,我做不到。告诉我,怎么可以好好走下去。
有句话方德泽说得对,人与人的关系,不是我影响你,就是你影响我,我看他在引导你俩的关系往上走,这是心理医生的水平啊。所以,你要和他继续走下去,就安心接受他的引导,肖桦慢腾腾地喝口茶,说:你们现在是同一艘船上的伙伴,这行业他比你有经验,放心让他来掌舵吧。
岑蓝起身走到窗前,俯瞰一片遥遥的夜色。夜色中,城市灯火勾连,在四通八达的道路上,璀璨地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