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继续着。
我依旧每天趴在车床上干活,还是有许多电话找董磊。
看老主任那笑眯眯的表情,电话的那头一定是个女孩儿。董磊没有女朋友,女孩儿打电话,最有可能的就是李静。
我旁敲侧击地问过董磊,得到的答复则是模棱两可。这也不怪他,谁教我问的既不直截了当,又不理直气壮呢。
每当这时,我的心里就会有一种酸酸的感觉,情绪也随之低落下来。而晚上,李静也会如期与我相见——在梦里。
心情不好,以前只能窝在家里,写那些永远也不寄出去的长信。现在,我还可以去找王涛。
王涛也上班了。
据他自己说,他的修车技术那是相当了得。所以,找工作并不难。只是本市的汽车修理厂大多集中在北郊,而我们住在城市的西郊,距离都比较远。
王涛上班的这个汽修厂,从家到单位就有二十多公里。他每天骑着自行车来回跑,真可谓披星戴月,早出晚归。
就是这样,累了一天,在骑车回来的路上,他不是想着赶紧回家吃饭、上床睡觉,而是盼望着,我能去他家找他,再和他聊上个大半夜。
······
晚上,我去王涛家。
看我没精打采的样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梦见李静了?”王涛问。
我没有说话。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制造个机会,让你和李静再说说话。”王涛说。
“什么办法?”我问。
“旅游。”
“去哪儿旅游?”
“你忘了?上次你们要去的——云台山。······这不是春天吗?正是春游的大好时光。”
“······”
“你发现没有,在出去玩儿的时候,人的心情会特别好。旅游,游山玩水,本来就心情舒畅,又是出门在外······人生四大幸事,其中之一就是‘他乡遇故知’。在遥远而且陌生的环境里,两个人会觉得比平时更亲近,更愿意交流,更容易沟通······你没听说,本来要离婚的,再最后一起旅游一次,留个纪念。玩儿了一圈儿回来,结果俩人不但不离了,反倒感情更好,破镜重圆了。······所以说,夫妻也好,恋人也罢,旅游,是化解感情危机的最佳选择。“
“李静肯定不会跟我去。”我说。
“她当然不会跟你单独去。人多一点吗,咱们班老同学一块儿去。李静那么好玩,我保证她跑得比兔子还快。”
“那车呢?”
“车不是问题。好歹我在这儿干了半年了,怎么也认识几个司机。司机们巴不得修理工用他的车呢。你欠了他人情,以后找你修车不就更方便了。但咱也不能白用人家的车,最起码把油钱给人家拿出来。就跟同学们说,和上学的时候一样,AA制。“
“那就星期天吧,大家有时间,好召集人。“我说。
“李静我去给你叫。”王涛说。
“董磊他们我负责······”
王涛又说:“你还得帮我叫上邱云。”
“邱云,你亲自去好了。”
“还是你去她家比较合适。”王涛说,“自从因为偷铁被开除,她爸妈知道了邱云和我好,就开始烦我了。认为我不是好人,把他们女儿带坏了······”
“那好吧。”我说。
······
一说出去玩儿,果然一呼百应。
星期天,同学们一个比一个来的早。天还没有亮,桥头上已经站满了人。每个人都带了鼓鼓囊囊的一大包吃的。邱云还把她家的照相机也带来了。
我正煞费苦心地想着怎么才能和李静坐在一起,看见董磊手里攥着还没有开封的,两副崭新的扑克牌。我明白,自己一切地预谋都是徒劳的,不现实的。他们肯定要在车上打一路双升。
车来了,司机降下中巴车的窗户玻璃,和王涛打着招呼。
同学们陆续上车。王涛在前排为邱云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自己也美滋滋地挨着邱云坐下。
我图清净,坐到了车厢的最后一排。一个人独占了一排座,倒也宽敞。
车一开,他们在前面打着牌,吵吵嚷嚷、大呼小叫的······
汽车出了市区,拐了一个弯儿,太阳从车窗射进来,照在我的脸上,晒得人懒洋洋的。时间一长,还真有点儿困了。我干脆平躺在座位上,闭上眼睛,任汽车肆意的起伏颠簸。
······
朦胧中,我觉得有人在揪我的衣服,睁眼一看——李静。
“起来,让我睡一会儿。”她说。
我一轱辘坐起来,往一边靠靠,拍拍座位让她坐下。
“你过来,我要靠窗户。”她说。
我把靠窗的位置让给她,挨着她坐下。
她没有反对,也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这时,我才发现窗外大片大片盛开的油菜花,在灿烂的阳光下,闪着金黄;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披着青翠的绿衣······所有这一切,都跟着我们的汽车一起欢快地奔跑。
······
“——到啦!云台山到啦!”车还没有停稳,同学们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下车。
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随着山势的蜿蜒,叮咚作响地从乱石间奔流而下,汇成眼前一泓碧波荡漾的湖水。
高远处,层峦叠嶂,峭崖险峰······
大家站在湖畔,被这如画一般的风景陶醉了。
我脱掉鞋袜,撸起裤腿,第一个跳进水里。其他人一看,也争先恐后地纷纷下水。
我站在没膝的浅滩,双手掬起一捧清凉的湖水,洗去脸上一路的风尘,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一下这大自然的清新。转头望去,李静也已经下水。
“这里边有鱼!”李静大喊。
我向她那边靠拢,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一群红色的小鱼潜在水中。
“我能捉住它们。”李静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帮我截住。”她挥手示意我从旁边绕过去。
我们两个伸开双臂,一点一点地缩小包围圈。我看着她,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鱼,嘴巴轻轻地咬着下唇······
而李静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我在看她。此刻,我真希望自己是一条小鱼,让她捧在手上。那她一定会笑的。我便能够独自享受她那醉人的笑脸······
没等我们“收口袋”,机警的小鱼早就四处逃窜了。李静叹了一口气,抬头和我的目光撞在一起。我盼着她再一次问我:看我干什么?就像那次在电影院里一样。这次,我绝不会无言以对。可是,她却躲开了我的目光。
同学们沿着小溪,涉水逆流而上。虽然行进缓慢,但兴致勃勃,相互搀扶着,有说有笑。
一路上,王涛拎着包,挎着相机,勤务兵一样不离邱云的左右。
······
经过艰难地跋涉,终于到达了大瀑布的下面。云台山的这个瀑布有三百多米高,据说是全国乃至整个亚洲落差最大的瀑布。
瀑布飞流直下,溅起无数的飞花碎玉。毛毛细雨般的水气扑面而来。哗哗的水声响彻整个山谷。
更加美妙的是,竟然还有一条七色的彩虹横空飞架。这美丽壮观的一幕,让我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赞叹与惊喜。
据当地人说,这彩虹可不是天天都可以看到的,而且,过一会儿就消失了也说不定。
于是,我们全体同学,赶紧以瀑布和彩虹为背景站好,摆好姿势,请一位游人帮忙按快门。我们则一起高喊:“茄——子!”
······
天色近黄昏,我们踏上归途。
坐在车上,我看着身边正在打盹儿的李静。
她闭着眼睛,可我敢打赌,她清清楚楚地知道,此时此刻,我正一往情深地看着她。
“喂,醒醒!天黑了,这样睡会着凉的。”我说。
李静迷迷糊糊揉着眼睛。
“说会儿话吧。说会儿话就不困了。”我说。
“说什么?”
“就说聊天吧,我愿意和你聊天,是和你说得来。其实,说不说话都无所谓,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只要看着你的脸,看着你的眼睛,说不说话是次要的······”
“喂喂······喂!今天玩儿得挺开心的,你不想到最后——不欢而散吧?”
“······当然不想。”
”那你就什么也别说,我不想听。“
······
“今天玩儿得还可以吧?”王涛问邱云。
“嗯,挺好的。”邱云说。
“累吗?”
邱云摇摇头。
王涛的脑子急速地旋转着,仔细地搜索着一切能让邱云高兴,能让邱云感兴趣的话题。
“你找的这辆车也挺好的。”邱云说。
“咱们人多,要是人少,开着轿车出来玩儿,那才舒服呢!”王涛来劲儿了。
“人家国外,自己家都有轿车。”
“咱们国家私人轿车也不少了啊!。”
“希望你能成为咱们班第一个拥有私人轿车的人。”邱云对王涛说。
“······谢谢!”王涛心里美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