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轮,又到春暖花开。
车间里,同学们干完了活,关了车床,围坐在检验台周围的长椅上休息。
聊着聊着,就把话题聊到了春游上。于是,有人抱怨:自从上了技校,就没有出去玩儿过。还不如小学、中学,或远或近,学校每年总要组织一次春游。技校,除了上课就是实习,连场电影都没有包过。
“学校不组织,咱们自己组织。“李静说。
她的倡议得到了大家的响应。同学们开始进一步地讨论去哪儿?
像邙山、洛阳、开封、少林寺,历年春游都是这些地方,不知去了多少遍了。今年,大家都希望换一个从没有去过的新地方。
“听我爸说,焦作刚开发了一个旅游风景区,叫云台山。”邱云说,“那里有山有水,还有瀑布,而且都是天然形成的。不像有些地方,净是人工制造······“
所有的人几乎异口同声:“好,就去云台山!”
“可是,云台山是新开发的景区,暂时还没有直达的旅游班车。”邱云说,“不管是乘火车还是长途汽车,中途都要倒一次车。听说,还得坐一段儿三轮儿呢。”
“听你这意思,我们一大早出发,搞不好天黑才到都有可能。“我说,”咱可就星期天一天的时间(那时候还没有实行双休日)。当天要是回不来,总不能星期一全班集体请假吧!那实习老师肯定不同意。“
“最好有辆车,中途不倒车,直接去、直接回,一天时间肯定就够用了。”李静说。
“要是学校组织去,车肯定不用操心,学校出面直接让厂里派就行了。现在是我们自己组织去,上哪儿去找车?”董磊说。
“邱云,你爸是书记,能不能······”李静看着邱云。
“别别······别,就这,我回去还得撒谎说是学校组织的呢。我敢说是咱们同学自己组织的,我爸肯定不让去。不但不让我去,他给学校一说,到时候你们也全都去不成。”邱云说。
大家面面相觑,因为谁也没有本事找来车。那个时候,车基本上都是企事业单位的。即使能找到营运车辆,我们也没有那么多钱。
“哎——”李静惋惜。
“叹什么气呀?去不了云台山,在家一样有好玩儿的。”蒋小元从兜里掏出一副崭新的扑克牌,“我刚学的,今天给你们露一手。
他取出扑克牌,把牌盒放到一边,撸了撸袖子,开始表演······
单看他的洗牌手法就不同凡响:纸牌在他的双手之间哗啦啦的上下翻飞,教人眼花缭乱,却又收放自如。
接着,他把纸牌码在检验台上。这些纸牌一会儿一字排开,一会儿成扇子面形······就像是一列服从命令的士兵,在蒋小元的指挥下,变换着各种队形。他甚至可以用一张纸牌挑着,让其它的纸牌波浪似的起立、翻身、卧倒······一张张小小的纸牌被他摆弄的就像活了一样。这水平,绝不亚于电影上赌场里的那些发牌的。
所有的人都被蒋小元的绝活吸引了。特别是李静,从蒋小元手里抢过扑克牌,学他洗牌的样子弄着。谁知道纸牌并不那么听话,一不小心散落了一地。
“怎么玩儿的?快教教我!“李静对蒋小元说。
“想学?叫声师父。”蒋小元一边捡着地上的扑克牌一边说。
“切!”李静转身要走。
“好好······好,我教你。”蒋小元的弓没怎么拉就折了,又反过来给李静说好话。
他放慢了速度,老老实实地给李静演示着。
······
一辆摩托车从车间大门直接冲进来,“嘎“的一声刹住。人从车上下来,摘掉头盔。
“王涛!”几个同学围过去,“行啊,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摩托都骑上啦!”
“喂喂······喂,你怎么回事儿!谁让你把摩托车骑到车间里的?”车间看门的大爷跑过来喊着。
“大爷,我说句话就走。“王涛对他说。
看门的大爷一看是王涛。王涛被开除的同时,也成了学校的名人。大爷可能叫不出他的名字,但知道就是那个因为偷车间里的铁块儿而被开除的学生。
看门的大爷不想招惹王涛,就说:“那你可快着点儿。“说完便又回车间门口去了。
王涛看见邱云,分开众人朝她走过去。
邱云看王涛走过来,转过身,给他一个后脑勺。
“邱云,跟我出去一趟好吗?我有话跟你说。”
“咱俩没什么好说的,我不去。”邱云说。
王涛没有想到,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邱云还是如此斩钉截铁地拒绝他。在众人面前也不讲一点儿情面。一时还真有点儿下不来台。
他只好自己找台阶,对站在一旁的我说:“走,钟文,我带你去兜一圈儿。”
“行,我换换衣服。”我掂了掂身上油花花的工作服。
“我在外面等你。”王涛又看了一眼邱云,去推他的摩托车去了。
我换好衣服,刚走到车间门口,听见邱云叫我。
“什么事啊?”我又返回来。
“王涛现在干修车,一定认识不少司机。”邱云对我说,“你看他能不能找来车去云台山。”
“你自己跟他说呗。”
“你们两个关系好,你问他。”
”我俩哪有你们两个······“
“你不问拉倒。“邱云没等我话说完就给截住了。
······
王涛骑着摩托车把我带到大桥上。
我手扶栏杆极目远眺。王涛倚在摩托车上,点着一支烟,抽着,问:“邱云刚才叫住你,跟你说什么?”
我转过身来,仔细地相看着他的摩托车,答非所问地说:“本田125,这是你买的?”
“我问你话呢!”
“——不是新车啊。”我看了看里程表,还没理他的话茬儿。
“这是给人家修的,我出来试试车。”王涛不耐烦地说。
“你不是修汽车的吗?”
“一个朋友的。——你有完没完!刚才邱云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咱班同学想去春游。”我不紧不慢地说,“豫北有个地方叫云台山,据说不错。邱云让我问问你,看能不能找来车。”
“找车,找什么车?”
“全班都去,得找个中型面包吧。“
“她就跟你说这个?”
“对。我让她自己跟你说,她不肯。”
“她这是啥意思?说她已经不生我的气了吧,刚才的情况你也看见了。说她还在生我的气吧,那她为什么让我帮忙找车呢?哎!这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她生不生你的气我不知道,反正你要是能找来车,对你俩的关系肯定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
“你要是能排排场场找辆车,也显出你的本事不是。你这儿一有本事,她那儿自然就有面子。谁不愿意有面子啊!事儿不大,你看着办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为党国效忠的时候到了’。“
“行,这事交给我了。”王涛想了想,“你说,她都让我帮着找车了,要是咱四个再去看电影,她会不会同意去呀?”
“我是举双手赞成。邱云——你别问我。”
“要不然咱们今天晚上看电影吧,也当是试探试探她。”
“行啊。”我说。
“你回去以后先别跟邱云说,你先找李静。你跟李静商量好,让她去跟邱云说。她俩都是女的,好说话。你跟李静说,就说我说的,求她多多美言,多多帮忙······”
“这个你放心。”
“一下班我哪儿也不去,在家单等你的消息。”
······
大桥上下,骑自行车的和行人突然多了起来,这是附近的几个大企业中午下班了,工人们都赶着回家吃午饭。
“只顾跟你说话了,都12点了。你也别送我回学校了,直接把我送回家得了。”我对王涛说。
“我不在学校,有没有人追邱云?”王涛一边踹着摩托一边问。
“没有。——好像有人给她写信。”
“谁?”
“不清楚,看信封是个部队上的。”
“当兵的?······反正你发现谁追邱云,一定得告诉我一声。”
“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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