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老汉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我许久，颓废的气息转瞬即逝，那原本空洞的眼神渐渐恢复了神采，在目光转移到棋盘前，不经意间，我似乎看到老汉眼中那令人发毛的寒芒。
食指与中指夹住白子，坐在地上与老汉对立的我开始正视后者起来，没等我回过神来。
“啪！”
。。
纹枰论道，黑白棋局中的对决，就算这样在不经意展开了。
白子羸弱，照若想中盘不败的话唯有明眼跟黑子耗着，暗中布局，后发制人。
没想到的是，黑子却是步步紧逼，不断封锁住四周的气，照这情况下去，再多几回合必败无疑。
“啪！”老汉的反应速度很快，几乎是我一落子他便紧跟着，我的压迫不仅仅是在棋盘上，就连场外，老汉的思考速度也令我十分压抑起来，唯有并着挡下继续拖延棋局，脑海却在不断思量该如何布局，破而后立。
一定有微妙的破绽，我猜想。
老汉没有打扰我，依旧是那副平淡态度，但在我心里，无疑是在考验我的耐力。
我知道，他是在等我落子。
我有点小聪明，我打算打弓形外侧以图蒙蔽老汉的双眼，最后再铤而走险弃子留盘。
恰恰是在人群涌动的中央，我和老汉仿佛定格了一般，尽管不断有行人从中穿梭而过，这种感觉很微妙。
几回合后。
“你输了！”老汉用嘶哑的声音道，话语刚落便站起身来。
“好强！”夹在两指之间的白子始终无地可下，我的背后已经湿溜溜的，我实在没想到，短短的数十回合，竟连给我弃子取势的机会都没有。
我不清楚自己的实力究竟如何，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以老汉的棋艺控盘火候来讲，丝毫不亚于电视上经常看到的国手棋艺之外。
待我回过神来，茫茫人海中，我已经搜寻不到老汉的身影，隐隐感觉到行人鄙夷目光的我，才发现自己可谓是鹤立鸡群，傻愣愣的盘坐在路中央，持着白子的双手停在半空……
呃，我迅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拖着旅行箱回到家中。
。。
手里鼓捣着钥匙，我有些迟疑了起来，脑海中不断思索不久后会有怎样的发展，但最后的，都被印在脑海中母亲的笑脸导致圆场。
我不再迟疑。
“妈，我回来了！”
扭开球形锁，家里依旧，尽管东西不多，但却被母亲整理得干干净净，餐桌上吃剩下的一小碗汤粉，油水稀少，只夹带着一两根香菜，看起来十分简单，我忽然鼻子酸了起来，眼睛有些湿润。
没想到母亲的生活，是如此的节俭，以家庭的收入来说，尽管微薄，却也足以吃好穿暖，但是，母亲也是白日奔波劳累的上班族啊！
对比自己在校园的生活，不禁让我自愧不已。
“小墨，你回来啦！”母亲从厨房走了出来，慈祥笑道。
“妈你怎么吃这些东西，这些吃得饱吗？”我指了餐桌，有些难受的道。
母亲摆了摆手，说道：“哎呀，你们三都是周末才回家，平时就我自己，随便煮点东西吃就好，妈不饿。”母亲似乎联想到什么，话锋一转又道：“咦，今天不是周末啊，你怎么就回来了呢？”
“儿子，你跟妈老实说，你是不是在学校跟人打架被开除了？”母亲说着说着，眼圈开始泛红起来。
若是正如母亲猜想，我实在不知道会对她造成怎样的打击，就连我，也无法原谅自己。
我的心顿时重重的跳了一下，沉吟片刻，迫于无奈的我唯有说出原情，弱弱的道：“我不住宿了，我想转去总校读书。”
“呼！”母亲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嘴里喃喃道：“没犯事就好，没犯事就好！”
“你先坐着休息，坐车累着了吧！妈去外面给你打份快餐！”说完便急急忙忙走出门外。
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我的心如开了水闸一般，眼如雨下，抽抽噎噎起来。
吃过饭后，我便把事情的缘由一五一十的向母亲道来，但是令人想不到的是，母亲一听到立马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情绪异常激动。
“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就凭你，能够改变什么？”
“你初中成绩就不好，我让你读技校是为了能让你将来找份好点的工作，能养得起老婆孩子，不用像我当年早早出来社会那么艰难，你倒好，跟我说梦想，跟我说你的爱国情结。”
“你现在出去，能养活自己吗？”
。。
“够了！”母亲的话针针见血，让我胸口有股怒火在翻腾，压抑的情绪顿时爆发出来，我对着她吼道。
马上的，我便后悔了，可怜天下父母心，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妈！”一句简单的称呼，却包裹了积蓄已久的委屈，别人都说母子连心，我多么想此刻的母亲能够理解我、宽容我。
十月怀胎，她把我带到这个世界，尽管我的童年令人心酸，但她总是把最好的一切，毫不吝啬的给予我，此时的我，低着头无地自容，我怕，我怕看到母亲日渐沧桑的脸庞；我怕看到母亲那已经半白的头发；我还怕，母亲的泪。
年少的我，曾经无数次信誓坦坦的对上苍发誓，这辈子，永不伤她的心，一辈子照顾她，替她扛下一切，哪怕天！
然而这一次，我却显得多么的无力。
“是，你长大了，我不该干涉你。”原本松了口气的我，却被母亲的下一句话打入谷底。
“你走，我不需要你，请你离开！”母亲敞开房门，眼中含着泪水说道。
“妈！”
“你走！”母亲把我拉出门外，推了出去：“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儿子。”
“啪嗒！”房门大力紧闭的响声就如同一把大锤不断的在重重敲击我的心房，给我造成那股撕心裂肺的痛的，却不是那柄大锤。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我竟然迷失了方向感，脑门嘭的一声撞到墙上，就这样，我不断的在大街上走着走着，一路上，不知有多少汽车喇叭的频繁响声与人群的叫骂声……
恢复些许意识的我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这里，也许，一无是处的我，不如在山中隐居罢了，不为人知，没有人挂念，没有人提起，就像未曾来过这个世界一般。
但是，我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不禁黯然泪下，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