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赐婚的圣旨下来的那日,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心口上像压了一块大石,睁着眼喘不过气,闭上眼就开始痛。其实我也想得很清楚了,嫁给太子也没什么不好,虽说是个傻子,但不愁吃不愁穿,走到哪都有人卑躬屈膝,皇后这样做也不过是想拉拢爹扶持太子,自然会好好待我,姐姐若去了便是毁了一生,但我不同,好歹是千年后的人,想法上还是有差异的,这辈子也算爱过一场。再者太子是未来的皇帝,有爹的帮助,应该最好不过了,至少比国家大权统统掌握在皇后手上要好。
“小姐,小姐。”
“恩。”我揉了揉哭肿的眼睛。
“秦副将找你。”紫衣压低了声音说。
“哪个秦副将?”我还没回过神来。
“秦轩秦副将。”
一听到秦轩的名字我顿时清醒了大半,连忙起身寻找,才想起秦轩已由护卫晋升为副将
“小姐,别找了,秦副将说在后园等你。”紫衣见我急切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这死丫头也不说清楚,害小姐我白找。”嘴上是骂着心里却很欢喜,不过秦轩难得主动约我,又是在后园这样隐蔽的地方,定是有要事相商,我嘱咐了紫衣几句就马上前往后园。
夜深了,只一抹惨白的月光挂在半空,好在夏季的晚上有些虫鸣声,虽然烦躁却也热闹,不然以我的胆子是不敢一个人来的,将军府府凭先皇护佑获得不少赏赐,偌大的宅子倒显得这一家子人丁单薄,爹一向清廉不曾多使什么下人,府中空出了很多地方,后园便是其中之一,因为没人住的缘故少有人至,平常也没有下人来打扫,此时就添了一番凄凉之色。
“阿镜。”他叫我现在的名字,想起当初要重新开始的决心,说的话又是否还算数呢?
“紫衣说你找我。”我的脸色很不好,来之前施了许多脂粉仍挡不住苍白和憔悴,但现如今的情形也不用顾及什么了。
“关于赐婚的事,我会想办法阻止,不过有个前提。”秦轩很直接,对于他究竟有什么能力能阻止赐婚,我不得而知,只是,我还是信他。
“你说,只要我力所能及。”是否他知道,在他布置一切的时候,我已经准备了另一个计划。
“嫁人的必须是你。”虽然做好了接受一切的打算,但还是会难过,再坚强的女人听到这样的人说这样的话都会难过,在我卑微而狭隘的十年牵挂里曾想象过,他是哑巴,我是聋子,我们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想起《射雕英雄传》里瑛姑的一句诗,“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我的情形怕是另一种,“八张机,回纹怎奈梭难依,无痕月晚影凄凄。一笸香冢,恨埋情泪,此后永别离。”
我曾憧憬着,披一身似火的嫁衣成为秦轩的新娘,可是现在……也罢也罢,反正秦轩身边已经有了杨湘忆,我嫁给谁不是呢,况且,他说他会阻止的,此生,他应该只会阻止这一次吧。
“好。”我回答得干脆,心里却是煎熬着,本来我们可以厮守此生的,杨湘忆,我多恨你却不能伤害你丝毫,秦轩,我多爱你却只能假装放手,只是因为,世上能相依相偎的我们只有彼此了。
秦轩讲解了大婚当日的部署,为了不让这件事拖累整个将军府,所有计划的进行都在宫里,这无疑增加了实际操作的难度,让我大感意外的是,为了避免被禁军抓到,我们必须在出宫之后马上转移到大漠,或许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
大漠,是个很遥远的地方,据说条件极苦,可在我心里,从秦轩口中说出的那个“大漠”仿佛是童话故事里的天鹅湖,具有脱胎换骨的魔力。
秦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从来就没猜透过他,只是一味听他说话就会有安心的感觉,可如果虞镜尘是个懂得居安思危的聪明人,那虞镜尘就不是虞镜尘了。
“杨湘忆呢?”不想问,又不得不问。
秦轩不知道我已经见过她了,惊讶的神色闪过却没有半点慌张,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你见过她了?”
“恩,上次你出府,我看到你和她在一起。”你可知你心中最平常的事都是我心里的不平常。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我不会给他机会的,因为我不想听到更残酷的事实。
“秦轩,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如果到了宫里我没办法和你们会合……”秦轩的眼眸变得深沉,冷峻的眼神逼迫我直视他,我的心慌了,声音颤抖着,但有些话不得不说。
“如果我没办法和你们会合,你们就先走……不要管我……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我嫁给太子也没什么损失……有我爹在皇后不敢对我下手的……你们不同……你还有杨湘忆……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出了宫就走……大漠很好……再也……再也不要回来了……”话说得结结巴巴,但意思应该很明白。
我始终感到一种窘迫,但还是鼓足了勇气,加快的心跳让呼吸变得艰难,空气挤压着,没有力气。
“秦轩,你答应我吧。这就算是我们的约定,好吗?”如果他给我的承诺已经不算,那就请这个约定能够兑现,至少让我们的人生还有一点点的交集,这一点点交集应该足够让我这个懦弱的人留些念想,一辈子很快的,眨眼就过,或者还没等我睁开眼,又会是一个春天。
话说完我连忙转身跑开,只留着秦轩一人在那里,他会怎么想呢,不管怎么想,我希望他以后记得我的时候不会只当作一个任性的大小姐,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至少用这个高贵的身份为他做点什么,我曾大言不惭地说过,我要保护他的。
这个约定,还真是令人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