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莲轻轻推开门,探进半个脑袋,再探进半个身子,像个闯了祸的孩子(此时她和王浩然的身份完全掉换了),王龙示意她进去,她低眉垂眼,慢慢挪步至王浩然的病床边,哎!等着挨批吧!额头上包着纱布,左脚打着石膏的王浩然也不正眼看夏莲,“爸爸,你去找面镜子来吧。”
“呦呵,你小子还真是人小鬼大,还担心破相?放心吧!你这么小,一点皮外伤能恢复好,不会留下疤!”
“我是要拿镜子好好照照那个人,让照妖镜把她照出原形,看看她到底是猪八戒还是兔子精?还是别的什么妖精,专门害人!第一天就把我送进了医院!”
“浩然!休得无礼!虽然你现在是挂彩了,可你也不能没大没小!胡言乱语!”王龙的低声呵斥落在王浩然的身上不痛不痒,王浩然翻翻白眼就算翻篇了。
“浩然,我以后不做二师兄了,我也不做兔子精了,我做白龙马,你受伤了我驮着你上下学,你说“驾——”我就走,你说“吁——”我就停,一定唯命是从,将功补过,保你毫发无损!”夏莲这那是赔礼道歉啊,简直太逗,可护主心切啊。王龙和王浩然父子一对视“扑哧”一声差点笑岔气。不过得憋着!
“浩然,这白龙马的就职宣誓都说,你是要还是不要啊?嗯?”王龙憋着笑,端着问王浩然。
“大人不计小人过,这坐骑我就暂且收下吧,就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王浩然忍着笑装得勉为其难,这个王浩然其实心里乐得恨不得在床上打翻筋斗。
“娶个老婆还赚个坐骑,还软卧加高弹,咱爷俩算是赚到啦!赚到啦!呵呵呵......”王龙摸着王浩然的脑门挤眉弄眼,夏莲羞红着脸也跟着父子俩乐出了声,低气压终于解除了!
王浩然住在医院,王龙要去开店,那是全家唯一的经济来源,照顾他的担子就全部落在了夏莲身上。夏莲虽然笨拙可是绝对尽心尽力,她过起了三点一线的生活,医院-菜市场-家里。夏莲白天给王浩然做饭和送饭,陪伴照顾他,晚上还要守夜。至于买菜,夏莲专门去了一个摆地摊的书摊,忍着书摊老板难看的脸色,看完了一本关于骨骼恢复的食疗书籍。虽然王龙给夏莲买菜的钱很有限,可夏莲花最大的心思尽量做出营养餐。夏莲自己切不了的菜,她就拜托商贩帮忙切好,她多么希望王浩然的腿能恢复成原装的那样啊!为了这个,她不怕看别人的脸色不怕跟别人说好话。
最难熬的是晚上,虽然王龙提出过要来医院守夜,可夏莲不干,自己惹的祸,自己善后,凡事要亲力亲为。以前在矿场的时候听一些老人说过,红色和糯米是辟邪的,于是她就在王浩然的病床上和自己的口袋里放上了糯米,然后又让自己和王浩然身上要有红色衣服,不是外衣是红色的就底衣是红色的不然就内衣内裤是红色的,总而言之就是身上要有红色衣服,为此夏莲没少费脑筋。可即便这样夏莲晚上还是被一些莫名的声音和莫名的光影吓得汗毛直竖,医院啊!每天都在死人的地方啊!夏莲天生胆小,以前在矿场一到晚上就不敢出门,何招娣常常取笑她说,你怕什么呀?你的样子就能辟邪!此时此刻夏莲多希望何招娣说的都是真的啊!可每当这时她还不能在王浩然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害怕,要装出无比的淡定,这到不是她要维护自己的什么形象,主要是怕影响到他,再吓到他,小孩子本来什么都不懂,如果大人一惊一乍就会弄得小孩子也担惊受怕,真是难为了夏莲。
孩子和成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感知,成人的感知更迟钝,可能是因为受了太多伤心里很多伤疤,可能是心里落了太多尘灰,所以成人需要很多时间去辨别好或坏。可孩子不同,小孩的心很稚嫩,像柳芽,像荷尖感知很敏锐,你对孩子的好或坏他能迅速准确的感知。夏莲对王浩然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肢体语言,都是满满的关爱,散发着母性光辉,当然这一切王浩然都敏锐地捕捉到了,感知到了。
一个礼拜后,医生说王浩然恢复得挺好,考虑到王浩然要上学,还有住院费的问题所以就办了出院手续。
夏莲就真的做起了王浩然的坐骑,每天驼着他上下学,风雨无阻。每当夏莲背着王浩然走到小巷里路人稀少的时候,王浩然就会调皮地高喊:“驾——,驾——”夏莲也不含糊,只要王浩然一声令下,她立马“奔腾”,一路“奔腾”一路欢笑,一串串欢笑声回响在小巷里,路人纷纷侧目:“嗬,这姐弟俩可真好!”俩人也不理会,只是笑得更欢了,王浩然一时兴起还唱了起来:白龙马蹄朝西
驮着唐三藏跟着仨徒弟
西天取经上大路
一走就是几万里
什么妖魔鬼怪
什么美女画皮
什么刀山火海
什么陷阱诡计
什么妖魔鬼怪
什么美女画皮
什么刀山火海
什么陷阱诡计
都挡不住火眼金睛的如意棒
护送师徒朝西去
白龙马脖铃儿急
颠簸唐玄奘小跑仨兄弟
西天取经不容易
......
吃晚饭的时候王浩然居然帮着夏莲夹菜:”妈姐,你多吃菜。”
听着王浩然叫“妈姐”夏莲和王龙真是哭笑不得,“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浩然,我们爷俩干一个,祝你和你妈姐的关系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还进一步?还进一步就成我媳妇了,就不是你媳妇了,还是个童养媳,呵呵”
“你小子想什么好事呢?我说的更进一步是叫你把那个姐字去掉,那多好!”
“哼,我就说嘛,你什么时候变大方了!哈哈哈哈......”
“我喜欢听浩然叫我“妈姐”,多好,还没有重名的,呵呵。”
“这何止是没重名呀,这名字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喔,是吗?那这“最具创新奖”应该颁发给浩然才对。”夏莲一边笑说着,一边拿起调羹放在王浩然嘴边:“说说获奖感言吧!”
“感谢我婆婆生下了我爸爸,感谢我爸生下了我,感谢我爸给我娶回一个妈姐!下面请获得“年度最佳后妈奖”的夏莲发表获奖感言。”王浩然笑着把调羹推到了夏莲嘴边。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西游记》!”(此时可以来点背景音乐:白龙马蹄朝西驮着唐三藏跟着仨徒弟西天取经上大路......)
“来,我们干碗!”王浩然端起饭碗和夏莲、王龙的酒杯相碰,笑声不断,其乐融融。
有一次夏莲整理王浩然的床,在他的枕头下面看到一张女人的照片,她猜想这个女人应该就是他的妈妈。父子俩都对这个女人绝口不提,夏莲也无从知晓她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夏莲没想过要取代这个女人在浩然心中的位置,让孩子心中永远留有亲生妈妈的位置这是一份尊重也是一份美好。夏莲更愿意和王浩然做朋友或做姐弟,这样也许才是最好的,她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夏至的婚期到了,夏莲和夏至的婚庆前后相差不到一个月。王浩然的腿还没痊愈,夏莲和王龙商量,就夏莲一个人回矿场去参加婚礼,王龙在家接送王浩然上下学。
夏莲坐最早的一趟公共汽车回到了矿场,夏至他们正欢天喜地准备出发去迎娶新娘子,“莲儿,在家帮着招呼好客人,我去接你嫂子去!”夏至笑得嘴都歪到了一边,却没注意脚下,被拌了一下,一个踉跄,幸好旁边的人扶住了他。
“哥,你小心点。”夏莲担心地高声叫到,后来看到是虚惊一场夏莲也跟着众人乐了。
“夏至,这还没进洞房呢,腿就发软?”几个后生仔打趣夏至,“哈哈哈......”众人哄笑着,说着黄条着跳上了迎亲车。高兴啊!给夏至娶老婆,给夏家传宗接代这是夏家的第一大事,第一喜事啊!
可这件喜事中间却有一段不和谐的小插曲。夏至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到了小翠家,该敬的礼数都敬了,小翠妈妈打开彩礼一看,不乐意了,当初讲好彩礼按行情给,可这个行情在每个地方每个人心的标准不同所以这个数目也不能是相同,所以出乱子了!
“夏至,你们家怎么办事的啊?会不会办事啊?这彩礼的事不弄明白,今天你就别想接小翠走!”
“阿姨,不,妈,当初不是讲好按行情嘛”
“别叫妈,你们那嫁女儿就这行情?”
“哎呦,当初就不该整这随行就市嘛,就应该整个明码标价嘛!就不会出乱子嘛!”
“夏至,你会不会说话?你要这么说,今天你就别想接走小翠!”
“妈,我这嘴笨,你别和我一般见识,你得成全我跟小翠啊!妈!这要回去拿也赶不及了啊!”
“别叫我妈!太不会办事了!你们夏家,你们矿场就没有一个明白人吗?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我咽不下这口气!”
亲戚朋友全都围在了客厅里,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在那起哄,几个血气方刚的本家后生仔摩拳擦掌:“他娘的,欺负人欺负到家门口了!”
和夏至一起去迎亲的几个愣头青也怒火中烧,蠢蠢欲动:“奶奶个熊!跟这摆一道!太欺负人了!今天就是抢,也要把新娘子抢回矿场!”
场面不可收拾,这个年代的人地方观念和家族观念特别重,和外来的人一言不和就动起手来的事多了去了。喜事搞不好就变成了丧事,就在这危急关头,小翠从房间跑了出来把吴贵珍连拖带拽、软硬兼施弄进了房间。
小翠关好房门,“咚”一声跪在了吴贵珍面前声泪俱下:“妈,我知道您心里不痛快,您嫌夏家孤儿寡母、老弱病残,夏至又其貌不扬,吊儿郎当,我嫁给他不能给您长脸。可是,妈,您女儿也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大家闺秀,我不觉得委屈。妈,您常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您今天就给我和夏至一点脸吧!今天欠您的我们以后加倍补给您,妈!您要面子我们也要面子啊!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