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已经全黑,怎么还有人骑马。
不容三叶多想,尤丁袍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三叶赶紧装成一无所觉的样子,端着那碗不知道放了些什么东西的面糊上了牛车,叫醒太叔缨。
小七见尤丁袍神色有异,便跟了出来“尤大哥,怎么了?”
尤丁袍又凝神倾听片刻,神色凝重的下令“点火把,防范四周,看好货物”
正在吃饭的一众护卫饭碗一丢,迅速行动起来,顷刻间,一支支火把就被点燃,一队人手执火把迅速围住破屋,防备背后偷袭,另一队上前照亮前方黑暗,迎接即将到来的敌人,其余人等则手执刀弩,严阵以待。
一连串行动毫不拖泥带水,眨眼之间便完成战斗姿态,将“训练有素”四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三叶,出什么事了?”太叔缨问道。两人当然没有熟悉道直呼其名的地步,但三叶告诉太叔缨,他的名字就叫三叶,这名字太叔缨也实在没法,只能直呼其名。
“不知道,突然的就这样了,好像是要打仗”三叶很好的扮演着自己普通人的角色,躲在牛车里不露头。
场间鸦雀无声,只有微雨落在火把上发出的滋滋声,严阵以待的场面让三叶也有些紧张,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黑暗中,那里有马蹄声不断传来。
黑暗里,马匹跑不起来,是以蹄声并不激烈,但一声一声的敲在众人心头,越来越近,让人喘不过气来。
然后,三叶看到了走进视线里的四骑,居然是认识的人,是驿站里的那四个人。
四人四骑,与白天所见之时并无不同,只是一马当先的元屠手中提着一个人,看见那人的衣着,虽早有预料,尤丁袍依然怒火中烧,那是他安排的暗哨。
“哟,尤大将军这么大的阵仗,吓到小女子了”刚走出黑暗,那个蒙面女子便咯咯娇笑道。
来者不善,尤丁袍却也不惧,寒声道“既然知道我是青塘将军尤丁袍,还敢一而再的招惹我,不怕成为我的枪下亡魂吗?”
“这个嘛!尤将军,跟你说实话,我还真不怕,我又不会死,干嘛还要怕”蒙面女故作天真。
“得了得了,怎么还是那么喜欢嚼舌根”元屠不耐烦的斥责道,气得那蒙面女在他马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马匹吃痛,嘶律律的往前就跑,元屠废了老大劲才控制住,回头瞪了蒙面女一眼,又回头看着尤丁袍:
“姓尤的,知道我们是来干嘛的吗?”元屠大大咧咧问道。
尤丁袍冷哼一声“不管你们来干什么,敢伤我的弟兄,都得死”
后边那个蒙面女又插话了“尤大将军,你可不要误会,你的弟兄可不是我杀的,是你面前那人捏死的,要报仇你找他就行,可别连带了我”
元屠也急了“人不是你打下来的嘛!”
“可他那会还没死呢,是你提人家脖子提死的”
元屠反驳不了,一张脸憋的通红。
尤丁袍怒不可遏,这些人居然把杀人害命当做儿戏,实在忍无可忍“够了,废话少说,拿命来”
说话同时一挥手,数十支羽箭激射而出,元屠连人带马倒地。
尤丁袍听小七说过驿馆里发生的事,连小七的刀都伤不了元屠,羽箭或许也奈何不了他,但尤丁袍在弓箭手里加进了几把钢弩。钢弩威力强劲,三十步内可轻易射穿铁板,人身肉体,怎么也不可能比金铁还要坚硬,是以元屠一个失误,瞬间就丢了性命。
“狂妄自大,死有余辜”
元屠这厮狂妄至极,可是这么简单就死了,三叶一时间有点懵。
“尤将军,我帮你纠正一下,不是我们狂妄,真正狂妄的其实是你”王洪平静说道。王洪看面相是个很平稳实在的人,所以,他的话给人一种实话的感觉。
三叶突然有些不安。
“说你狂妄是因为,你以为几支钢弩就能杀死我”倒地的元屠又站了起来。手里还提着那个暗哨,身上满是羽箭,不过那些箭不是插在肉里,而只是挂在衣服上而已,根本没有入肉。
尤丁袍难以置信,又是一挥手“放箭”
又是一轮齐射,元屠不闪不避,只是抬手挡住眼睛,这次,尤丁袍看清了,寄予厚望的钢弩居然在射中元屠的时候,直接给弹了回来,根本无法伤及分毫,难道世上真有铜皮铁骨之人。
元屠抖下一身羽箭“姓尤的,现在我来告诉你,你究竟有多狂妄”元屠说完,扯住手中暗哨头脚,用力一撕,直接撕成两截,一手一截血淋淋的尸体,一甩手,当成暗器投向尤丁袍,目标却不是他,而是他身旁的其他护卫。
尸块如同炮弹一般,尤丁袍还没反应过来便击中了护卫们,连同周边众护卫直接被炸飞,霎时间哀嚎一片,死伤枕籍。
元屠还不停歇,又抓住那匹死马,也丢了过去,直直砸向站中间的尤丁袍和小七,见识过威力,尤丁袍也不敢轻易被打中,两人左右避开,死马砸进了破屋里,在风雨中伫立了二十余年的破屋轰然倒塌。
如此可怕的威力,如此残忍的性情,此敌实在是此生所遇最强之人,尤丁袍哪敢怠慢,一抖手中大枪,冲天而起,照着元屠自空中当头砸下。
元屠一脸嘲弄,举起单手相挡。如此轻视,简直就是侮辱,尤丁袍何曾受过这等待遇,怒火将手中力道又催出三分来,使出了此生威力最大的一击。
尤丁袍的钢枪属于重枪中的重枪,枪头由玄铁打造,枪身则是百练精钢,还揉入五金,让枪身比普通钢铁更加重上七分。尤丁袍虽担任青塘将军一职,对付的却多数是江湖中人,马战甚少,所以枪身虽比标准骑战大枪短上少许,重量上却翻了数倍,达到恐怖的八十一斤,普通人连抬起来都难。
如此重量加尤丁袍巨力,无坚不摧,这次也该无可阻挡才是,然而,当大枪与元屠单手相撞,自上而下的尤丁袍居然被震得倒飞回去。
双臂发麻,胸腹间也是真气激荡,一阵气闷,已然受了内伤。
“我们该走了”三叶突然说道。
正紧张看着场间激战的太叔缨愕然回头,不解的看着三叶,这是要落荒而逃,还是这种危难关头。
“我也知道这么做很不仗义,可是我们留在这里又能如何,只能是拖累他们而已”
这些人曾在元屠手下救过他们,现如今,他们遇到危险,自己却要不管不顾,只想着自己逃命。太叔缨实在是做不出来。
“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我一定会做,但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三叶接着劝她。尤丁袍的死活三叶可不会去插手,但太叔缨可是重要的筹码。
太叔缨还在犹豫,三叶只得强行拉着她悄悄下了马车。元屠刚才那两下不但摧毁了房屋,也伤了不少护卫,此刻哀嚎一片,没人留意到他们二人。
把太叔缨安排在一片阴影里,三叶又去牵他的马,马背上有几样东西三叶不能丢,包括那杆长柄锤。解缰绳的时候,三叶看到了小七,他正把一个被埋在瓦砾下的护卫拖出来,那护卫浑身是血,看来是不活了,小七也看到了他。解着缰绳,一副要逃跑模样的三叶有些尴尬,但小七冷冷只是的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
三叶取了马,赶紧带了太叔缨,急急忙忙往村外赶。太叔缨一直磨磨蹭蹭的,不管三叶又拉又扯,她还是一步三回头,看来道义二字在她心中有很高的地位。
三叶无奈叹气“人活着一定要了解自己,要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有多少能力,能做什么事。不要负责自己担当不起的责任,也不要去做自己做不到的事”
太叔缨明白了三叶的意思“可是……”
“你觉得你留在这里就会良心上过得去,可那只是在欺骗自己,你还是什么也没做,什么都做不到”
太叔缨还在纠结。
“你忘了,还有人在等你呢”
三叶这么一说,太叔缨更纠结了。
“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能走”
这姑娘可真够固执的,三叶也没辙了。
“姑娘此番心意,我先替尤丁袍谢过了”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吓了二人一跳。
旁边的断墙后转出一个人来,借着远处的火光,只见此人相貌俊郎,面白无须,左手执剑,右手抬伞,荒郊野岭的却长袍大袖。
随着此人出现,左右两个方向又走出三个人来,此三人一人使单刀,一人使长棍,最后那人用的却是少见的双戟。
后出现的三人都对太叔缨或点头,或抱拳,一个少女如此重义,他们都很是欣赏。
当然,对三叶就没那么客气了,江湖中最看重义气,三叶危难关头不顾恩人生死,落荒而逃,此举与叛徒无异,那个使长棍的精瘦汉子还对着三叶不怀好意的冷哼一声。
那打伞的,公子哥儿一样的剑客也鄙视了三叶一眼,转而对太叔缨道“姑娘好意,我等心领了,但还是不要靠近的好,在此稍候,我们去去就回”
“公子小心”太叔缨盈盈一礼。
那剑客回礼后,带着其他几人直冲尤丁袍而去,一场大战,即将打响。
多次被鄙夷,三叶心中自然很不爽,尤其是打伞穿长衫那个,装模作样的,真当自己是青莲剑仙啊,不过,腹诽几句也就过去了,江湖中人那一套他一直都不太感冒,他在意的是这些人出现的时机。
这些人是尤丁袍的同伴,那就都是青塘城的人,而元屠一行人才有行动,他们就立刻现身,这时机未免太好了点。只能是青塘早就知道有人要对自己不利,有所准备,可是尤丁袍在驿站遇到元屠一行时并没有认出他们来。那就是说他们知道有人以自己为目标,却不知道是什么人,是暗中敌人太多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不得而知。
而另一边的元屠一行,他们明显不是西南本地人,他们去而复返显然不是为了报驿站里的仇,那他们只能是看重了尤丁袍押送的货物,是什么东西引得他们去而复返。这些人都要不弱的修为,江湖上应该有他们的名号才对,但无论三叶还是尤丁袍都从未听说过,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还有同时去往青塘方向的贪狼。
在黄杨时,王聂家的茶园里遇到的那个人。
以及他此行的目标——龙镇
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角色,如今却同时出现在西南冠山,这青塘城还真是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