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已是晌午时分,秦夫人寻得大悦客栈住下,不敢在客栈饭堂就餐,外出买了馒头牛肉吃食和平凉百姓的鞋帽衣衫,与两个孩子一块吃饱喝足。几人一路颠簸,早已饥不可耐,两个娃娃狼吞虎咽,吃得虎虎生风,煞是可爱。秦夫人直到这一刻才稍得安慰,抚抚这个的头,又捏捏那个的脸蛋,心里又爱又怜。饭罢,又把两个孩子打扮一新,吩咐元举哄着双双妹妹先行安睡,千万不可走出房间半步,元举颇为懂事,点点头答应了。
两个孩子初时吃饭尚有精神,现下已然疲惫不堪,脑袋便如灌了铅一般,倒头便睡。秦夫人却如何安歇的下。她更换衣衫,扮做寻常农妇,弄乱头发,脸上抹了尘土,又出去买了两担青菜,连带扁担筐子一股脑给了银子,挑上担子,便要出门寻访炽焰教众落脚之地,伺机营救丈夫和师兄。
秦夫人担着青菜,沿途一家家搜寻客栈。那炽焰教人多马众,也不难找。平凉本就不甚大,客栈又多聚集在两三处繁华之地。转得不到一个时辰,秦夫人便即寻得数个客人马匹众多的客栈。入内假意询问厨房是否要买青菜,路过客栈厅堂悉心观察,终于发现那队人马下榻之处。这伙人已然在饭厅吃喝起来。她见一紫衣老者和红袍汉子一桌,其余十来个黑衣汉子分坐两桌,正喝酒行拳。秦宗陆和朱老板另坐一桌,只右手松开了绑缚用于吃饭。桌上还有两个黑子汉子在旁看管。那两个黑衣汉子貌似颇不情愿,自己闷闷喝酒吃饭,时不时伸长了脖子瞅向热闹非凡的两桌黑衣汉子,羡慕异常。店伙掌柜在这边境之地,见惯了江湖豪客奇行异止,也是见惯不怪,更不敢言声。
这厨房留下了秦夫人担来的青菜,给了几钱银子。秦夫人看也不看收入怀里,不动声色担着空担子走了出去。她早瞧得附近有间药铺,心下计议只能智取。秦夫人家传医道,从小对各类药材属性十分稔熟,虽然天赋有限,未便成为名医,但寻常的伤风脑热也是手到擒来。这便快步迈入药铺,采办了不少巴豆、大黄和番泻叶这类性烈腹泻药材,又到菜市场采办了猪手、蹄筋、猪耳下酒之物,置办诸般煮菜辅料,这才挑着担子回了大悦客栈。
进了客栈厨房,赏了伙夫二两银子,借过一个灶头和铁锅,升水煮菜。秦夫人慢火熬制诸般药材,渗入食材。怕中药味重,引起敌人疑心,又多放入诸如花椒、香叶、月桂、丁香之类香味扑鼻的佐料,大半个时辰过后,满室生香。旁边那几个伙夫厨艺平平,只看得这农妇大包小包也不知什么佐料填了进去,不禁咂舌开了眼界,只盼自己也能尝上一尝。
熬了快一个半时辰,秦夫人收汤起锅,将足足十来斤吃食收拾停当,放入早准备好的食盒,冒着热气担进了房间。眼角瞥到几个伙夫十指欲动的憨样,知道自己这菜肴气味必是极好。只是熬入泻药,若分给他们一些,难免便是害了人家,当即笑笑走了出去。
秦夫人拐到租下的客房,推门进去,见两个孩子仍旧睡得香甜,不禁心下生怜。又不知自己此番解救丈夫和师兄结果如何,当即坐在床边,轻轻拍醒秦元举,温言道:“元举乖儿,你爹爹和朱伯伯被坏人抓去,娘适才已经找到那些人困住他们的地点,这就要去救你爹爹和朱伯伯了。娘出门后小半个时辰,你便叫醒双双妹子,打好精神在房里等候爹娘和你朱伯伯。如若一个时辰内娘和爹爹他们回来,咱们这就赶路离城。如若今天娘一直没回来,你便不要再等,明早领着妹妹赶出城去,投奔你外公。你外公便住在东北长白山,信封内有详细地图。”说着从怀里拿出昨晚交给过那把式赵日天的信筏和玉佩,外加一些银两放在秦元举手边。
秦元举见到娘亲如此郑重其事,坐起身来拿起东西放入怀中,双手紧紧拉住娘亲双手道:“娘,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双双妹子。娘,你和爹爹他们一定会回来,我一定等着你们。”他经历昨夜一番变故,便似又长大了几岁一般。
秦夫人点点头,亲亲儿子额头,这便起身,挑起担子,走出客栈。
不多时,来到原先那家客栈,探头一望,饭堂已没多少客人,那队人马已然不在厅内喝酒,不知去向。秦夫人不免心急,又悄悄摸到马棚查看,见日间所见马匹仍在院中,心中一定。料想这队人马要么在房内休息,要么外出办事,索性在门口等着便了。于是又走回门外,把担子放在地上,等候起来。
约莫等了大半个时辰,仍不见人来。秦夫人怕肉食冷却香气减弱,正自度日如年,前方路上一个乞丐,脚穿一双烂鞋,提提踏踏走了过来。那乞丐走近,闻得秦夫人食盒内肉香扑鼻,不禁抽抽鼻子,口水便要流了出来,附身向秦夫人哑着嗓子道:“这位夫人,斗胆请教,你这食盒内之物可是要卖的?”说着从身后拽出一个油光锃亮的酒葫芦,看着便要喝酒吃肉。
秦夫人抬头一看,这乞丐六十来岁,身材瘦削,头发胡须尽皆半白,一身衣服虽尽是补丁,却也干净。秦夫人听得他谈吐居然颇为文雅,又见他年迈体弱,拖着个烂鞋,不禁心生恻隐,只想若是自己救夫不成也深陷敌手,元举两个娃娃赶到长白山去实在不易。只怕到得后半路程便也要行乞才行。看那老丐脚趾从鞋中伸了来,黑黢黢满是泥土,不禁又想到儿子长途跋涉,鞋子也必烂了。平日都是自己亲手给父子俩缝衣衲鞋,不知这孩子能否懂得买鞋护脚。想到这里不禁神伤,眼眶一红,便欲落泪。对这老丐也是大生怜悯,站起身说道:“老人家,奴家这菜现下不卖,也不方便送你,这有锭银子,老人家便拿去买些吃食,也置办身鞋袜衣衫。”说着取出一锭大银,足有三两之多。
那老丐看这寻常农妇说话间就拿出偌大一锭银子送给自己,眼都直了。也不客气,哈哈一笑接过银子道:“老朽谢过夫人。衣衫不必了,穿的再鲜亮也难看得紧,莫不如让我的口腹享享福吧。”说着走入客栈。手里有了银子,气也足了起来,往一张椅上一坐,拍出银子,大叫道:“小儿!来坛上好的竹叶青,再把你们上好的下酒菜都来一碟,老夫今天要过个大年!”小儿见这老丐衣着虽破,银子却不小,当即应答,送上酒菜,摆了满满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