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手术后,在医院里躺了十多天。期间在丈夫和姐妹的悉心照料下,由于不知道等完全恢复还要多长时间,还为她请了专门照顾她的护工,打算更好地守在她的身边。
单位领导和亲朋好友也极尽努力,与医院方积极沟通。建议给她用最好的药,还请来省城的专家会诊,确定最佳的治疗方案。一边想办法为她清除脑中淤血,以尽快的恢复她的神志和意识;一边进行心理疏导来消除她心里的障碍和恐惧。
尽管她现在已经恢复了知觉,清醒的时候比谁都清楚,意志比谁都坚强。但有腿不能走路,有胳膊不能动弹,四肢象是捆住了,就相当于一个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孩子,处处都需要有人来照顾。得给她洗脸、刷牙、翻身、喂她吃饭,还要处理大小便等等。
雁男心里,此时充满了愤怒和受辱感,她合了一下眼睛又重新睁开。短短的时间内,心里已经下了几起感情的暴风雨,很难再打起精神来。
她没有去想为什么会这样,也没有想过这种残酷的命运为什么会轮到自己头上。
但是,一想到突然之间极端退化的身体,必须接受别人的照顾,这是生活给她的羞辱。开始几天,她尖声惨叫,发出刺耳的呐喊和哭声,呼出一种咬牙切齿的寒颤,继而又是一种可怕的沉默,流泪。雁男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也意识到自己别无选择。
雁男失望到了极点。那几天,她老是听到病房里杂沓的脚步声和川流不息问询的人声。意识里想着:你们是来看我笑话的,还是来嘲笑我像植物人一样的躺在这里?
雁男现在既不能与人交流,又不会动,还不能走路。所以紧闭双眼,她不想看到所有的一切。
对来医院探视她的朋友、同事,亲人都视而不见。对大夫和护士的讯问、会诊都保持着沉默。每天只要眼睛睁开就是以泪洗面。
生活,自己的生活以后难道只能以这种方式持续下去了吗?每念及此,心中就充满了绝望。
老公、三姐:让我去死吧!你们把我随便扔在什么地方,让我自生自灭好吗,你们别再管我了,求你们了!
这些话,她在心里想了无数遍,有好几次都涌到了喉咙口。但每到这个时候,又感觉太残忍了,犹豫着说不出口。最终还是被她费力地咽了下去。
因为她明白,这些话一旦出口,只会令他们心如刀绞,肝肠寸断。
每当三姐和护工给她换尿布,处理大小便,她总是掉转过头,紧紧闭上眼睛,似乎要努力承受生活带给她的羞辱和压力。怎么样才可以坦然面对这一切呢?当车祸后的两个月,第一次来列假时,她多么希望自己来处理呀,感觉真的不知道被别人来处理会是怎么样的?
康复总是漫长的……
(二)
一天早晨醒来,看到窗户外面的太阳光照进病房,我知道今天应该是个大晴天。可我的心里却是阴沉沉的还夹杂着失望、不安和烦躁,所有的一切对我而言都是没有生机和活力的。
护工出门去打水准备给我洗漱,老公每天上班前总是先提前到医院看我,顺便送早饭过来。
那几天,我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只要看到有人提着饭来就发愁。
可那天,我看到他左手提着饭盒,右手怀抱着一个一尺见长的礼品盒。我木然地看着他进来,把礼品盒放在窗台上,打开饭盒给我盛饭。护工这时打水回来,洗漱完毕给我喂饭,我愁眉苦脸,艰难地吞咽着稀饭。
护工还打趣地对老公说:大伯,你看大妈现在都成“见饭愁”了。
说着话,她看见窗台上新放的一件礼品,就问:大伯,这是什么?
老公说:今天是母亲节,这是儿子送给他妈妈的节日礼物。
当时,我的心情简直糟透了,我想我都成这个样子了,还给我送什么礼物呀!?
那段时间,就像是末日来临似的。我对未来的生活根本就不抱有任何的希望和奢求。
接着他们又说:打开看看是什么。
我很害怕似的赶紧把头捂住,将眼睛转向别处。
他们一层一层,将精美漂亮的包装纸拆开后,一件风摆杨柳、亭亭玉立的漂亮女郎工艺品,及一张祝福卡呈现在大家的眼前。
病房里的其他病友无不羡慕地说:你看,你儿子多懂事呀!
老公紧接着说:雁男,你看看儿子给你送的礼物。
儿子上学前说,今天是“母亲节”。昨天他特意给妈妈买了这件特殊的,具有象征意义的礼物。让我代表他:祝妈妈母亲节快乐!
我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伤感,心情实在是难以言表。我怕看怕听,哭着嚷着不让他们往下说,不要他们拿给我看,不让他们念给我听。自卑加哀伤哭的更加伤心、悲惨。
躺在病床上,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那种滋味,唉……
那段时间,我最怕朋友、同事来看我,给我送礼物、送鲜花。对于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我什么都不敢看,不敢听。病房里摆满了鲜花果篮、营养品。我只有自叹命运的不幸和悲哀。
晚上,儿子放学到医院来看我,一进门就笑容可掬地说:妈妈,节日快乐!
我无神地迎着儿子的祝福,心想:这样的一个妈妈还能快乐起来吗?
嘴里言不由衷地说:儿子,以后别老来看我了,你还是专心学习吧!我知道你心里时刻惦记着妈妈,还给妈妈送这么好的祝福礼物,妈妈很高兴。谢谢儿子啊!
从此,我记下了5月的第二个星期天是“母亲节”。儿子在贺卡上这样写着:
二零零一年五月十三日
——新世纪,
新千年的第一个母亲节;
我为您过的
第一个母亲节;
在儿子看来
是最特别的一个母亲节。
我相信:
在您病好以后,
也会像这位少女,
像以前一样年轻,
充满活力。
并且也请你相信:
快乐永远会陪伴着你!
Dreamgcometure:美梦成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