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记得有那么一天,小牛一人很早来到病房,说他妈要回家了,他去火车站送她。叮咛让我耐心等他回来,他看我这样不再说话就走了。
雁男左等右等也不见他的人影。一直到晚上了才看到他来,雁男很生气,虽然表面上装着不理他,实际心里想,只要老公一直陪在我身边就好。他说送他妈走了,火车晚点了一个多小时,所以来迟了,叫我不要生气。还说他妈带着我的所有病历,去金昌的医院找大夫会诊后,帮我联系转到金川公司医院治疗做手术等等事宜,原来是这样,我才谅解了他。
从那天起,我就日思夜想盼着这一天的到来,真正体验到了平日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俗语“度日如年”的滋味。那几天不知是什么意念,支撑着我苦熬到了我终于回家的那一天。回家,对我似乎成了一个很遥远的梦想。
在似清醒未清醒等待的那些的日子里,雁男老是做噩梦:
一会儿是一个人孤独的在街道上的马路牙子上走路,似乎走的很艰难;
一会儿又在一座独木桥上,桥下是奔腾的河水,永远都走不到头,似乎随时有掉下去的危险;
一会儿又好像和姐妹们结伴去一个农村亲戚家的热炕上睡觉,炕烧的很烫,我翻来覆去的没一块凉的地方,被烫的没法睡觉;
还梦见自己的身体被人坐在炉子上烧的开水壶嘴上,被热气蒸着……等等。我哭着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有一天,似乎是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小牛的表妹夫提着一个饭盒进来了。我看到后感觉很疑惑,奇怪怎么他也来看我了呀,还给我送饭来。我想象平时在家迎接客人一样翻身坐起来,可怎么努力都不行,他连忙说你别动。护士接过饭盒一口一口地喂我饭吃,当着别人的面吃饭我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吃得很快。护士看我吃得好也就很快地喂我,他就那样一直看着我吃完了带饭盒离开。我好象记得是西红柿鸡蛋面片,这下可害残了我(因为从小我就不能吃鸡蛋,一吃鸡蛋肚子疼的不行)。
那天晚上大约十点钟吧,因为每天到那个时候监护室要列行消毒的。护士给雁男带上防护面罩,正在消毒,耳中传来了一个非常熟悉也很亲切的说话声。
啊……!是我三姐,我不是在做梦吧。雁男于是特别兴奋地赶紧取下面罩,生怕她走了,就叫护士把三姐领进来。可还没等雁男把话说完,护士过来重新给雁男带上面罩说:现在正在消毒,让她在外边等一个小时后再进来。还吓唬我说,你如果再动,就把你的手绑起来。于是雁男很听话地归于安静,耐心等那漫长的一个小时过去。
这样好不容易等了一个小时,才听到了杂踏的脚步声,老公和三姐才被放行进来看我。雁男当时高兴得像小孩子似的,心想终于见到我的又一个亲人了。现在已经记不起来当时他们和我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我三姐好像很熟练地接过护士给我吃的药,她喂我吃完后就又被护士请了出去。
(二)
这天半夜,雁男刚有点磕睡迷上眼睛,就似乎被人掐住拉进了一个乱麻缠绕的地方,里面的地上满地都是粪便,有两只象狼那么肥壮的羊在我身边绕圈子,和我纠缠在一起好象是在和它们摔跤,而我哪里是它们的对手呀,老被它们压在下面不能动弹,我怎么挣脱都没用。它们就那样踩在我肚子和胃上,于是感觉我的肚子和胃被它们踩得是翻江倒海地疼痛难忍,被疼了醒来。
这好象不是梦,真的很疼,那时我想起来爬一下,可我就是无法动弹,也翻不过身来,竟连腿也无法蜷住,在我疼的感觉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当时的奢望就是只要谁能让我翻会身,跪在地上比什么都好,也许那样还能减轻些疼痛。
就这样在雁男苦苦挣扎中,护士听到呻唤的动静赶过来,这一看就把她吓了一跳,也许是她看到雁男因为疼痛扭曲变形的脸和满头满脸的冷汗,于是赶紧叫来了值班大夫,他们陆续号脉听诊,抽血化验,接连给我按摸腹部。
听大夫说,象她疼的症状怀疑是患了胰腺炎。当时雁男就想,与其这样不死不活的,如果是胰腺炎,那就赶紧死了算了,这样一来我也就彻底解脱了。快疼死我了,我确实忍受不了啦!谁能来帮我一命呜呼,谁又能来救我出苦海啊……!!!
护士在大夫的指导下,给雁男打了杜冷丁好象还是止不住那种锥心刺骨的疼,雁男疼的哭了起来,护士赶紧安慰我又打了一针什么。片刻雁男似乎疼的昏了过去失去知觉,好象不大一会儿又被疼醒来,雁男嘴张得很大,嘴皮干裂,嗓子里似乎在冒烟,嘴里感觉特别苦涩,想喝水。水……水……。护士听到雁男嘴里一个劲地喊水,知道要喝水,就拿药棉沾水帮雁男润了润嘴唇。
这时好象天亮了,在雁男床边来了许多大夫,说是建议推去做B超,家里也来人了,感觉前呼后拥的被推出了病房。我极力睁开眼睛,一道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我才知道这是久违了的太阳光,好象是在那漫无边际黑漆漆的时空隧道里长途跋涉了很久,终于让我重见了天日,阳光、蓝天、空气也让我感觉亲切无比。
在医院外面的走廊里好象转了一大圈,才到B超室。在门口雁男看到了又一个亲切也非常熟悉但久未谋面的面孔,这是认下的一个小妹——丁英,她听到雁男的事后好象就来看过,今天第二次又来了,她关切地问我,眼眶里含着泪水,我说我的病怎么也惊动了你呀,真是过意不去。她说:我们俩比亲姐妹还亲,难得见一次面,你快别说这样的话。也陪在我左右做完B超才告辞走了。
做完B超又重新推我回到了病房。这时李萍姐和三姐又提着饭来了,哄着我说好好吃啊,我们明天就带你回金昌,回家去就能看到你儿子了。
回家……?什么是家呀?金昌是哪里?儿子?儿子又是谁呀?几天来,雁男在似清醒非清醒的状态下,有时他们像哄小孩似的,叫我听话,听话了才能让我回家。当时在我脑海里似乎根本没有什么家的概念,金昌又是哪里呀,家的感觉又是什么?所有的意识都很模糊,脑子一片空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