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稍稍赶马以追上母后,一边看着天上漂浮不定的云彩。
“依雪,”我指着天中那朵异状的彩云问她,“东郊以前就有这样的天象吗?”
那云似变非变,泛着不定的橘黄色的光芒,渐渐泽染了整个天空,看起来宛若黄昏到来,虽是好看,却又不安。
“臣妾也未曾见过此种天象。”她说。
我看她也不知道,便未放心上,继续赶路。路过一片桂林,撞见梦伊。
她看起来像刚哭过,泪痕擦拭但还是能看见,一旁的应该是她的妾侍,扶着她,盯着我。
“小主....”那妾侍摇了摇她。
她抬起头微带笑容的看着我,双手合在胸前:
“文喻,叩见太子殿下。”
有一瞬间心头感觉被刀尖穿过,痛感顺着起搏的心房传遍全身,一阵一阵,如同全身被扎满了针刺。
“臣妾拜见公主,”依雪双手抱拳,“公主,太子殿下现在有要事在身,不能留下与公主依偎,还请公主原谅臣妾,要先求太子殿下离开。”
“大可不必告诉我,”她依旧微笑着转身,“太子殿下的生活自然是日理万机,骄奢糜烂。我管不到。”
那妾侍看了看她,依雪看了看我,谁都没有说话。
“打扰公主殿下了,我这就告辞。”我勒马跑开,头也不回,依雪紧跟着我。
我几乎扼住要哭的嗓音说:“现在解释没用,还是赶快和母后说清楚事情的元末。”
“皇上应该就在不远,啊,能看到了。”依雪说道。
不远处母后和阿爹坐在一处亭中,也正盯着天空中的云彩。
“孩儿拜见母后。”我测跳下马,拜在亭前。
“啊啦是皇儿,快起来快起来。”她起身扶起我,“这么急追上来?是有何事要说?”
“孩儿有要事和母后商榷。”我说。
她看了看阿爹和依雪,二人自觉走远了,亭里还剩我们两人。
“说吧,何事?”
“母后可知盅心咒这个咒语?”
她脸上的冷漠瞬间消失,换成类似吃惊的表情说:“朕未曾听过此种法术,宫中的各宗法术典籍都由星官管理。再者,盅心咒这种不属于本土术士创造的法术见过的术士也稀若星辰,只听得这法术可以用来限制术士对法术的操纵,其他也便模糊不清。”
“母后,实不相瞒,儿臣.....”
话音未落,亭四周忽的转起风来,空中的彩云由黄转黑,渐渐变成一个风涡延伸到地上,从里面走出一个人。
“星官?!”我从未见过这场景,吓的连连后退,一下坐在石凳上。
“我们有时间没见了吧,姐姐?”星官说。
“本以为可以安心把皇儿辅佐登王后找个清静地方静等消逝,你这妮子为何还要出来搅局?”母后身上的绒皮长袍飘飘浮浮。
“你把盅心咒的解咒给我我现在就离开皇城,从此不问世事。念在我们姐妹一场,别动手。”她说。
“我和你没什么恩怨,没必要动手,”母后往前移了半步,“可你屡次三番勾引皇儿挑拨他和公主的关系,还借机出宫上位。单从你出宫不以占星祈福为任这点,你就不必在这儿待着了。”
言语间她手里散发出一团碧蓝色的火焰,又说:“现在你用不到解咒了,我亲自帮你解。”
二人都站在原地没动,母后手上的火焰忽的变大成一头猎狮朝星宫冲去,星宫轻轻挥手从风涡中招出一圈风暴与火焰抵在一起,四散的火星像饥饿的狼群开始迅速吞食着亭柱和檐角,我不知所措的半坐半站着。
电光火石之间我感觉自己被人抓住衣襟,猛地被吸到星宫身边,她看了我一眼,说:“你给我解咒,我把这小子还给你,怎么样?我知道他对你很重要。”
“不。”母后说,猎狮爆散成无数火焰朝这飞来,星宫邪魅一笑,退到我身后。
母后忽的手指向上一指,火焰冲天呼啸而去。星宫又一指母后,她也被吸到星宫身边。
“我给你时间改变主意,不然这小子就成了尘魔的点心了。”话语间身后的风涡突然变出眼口且渐渐变大,眼看就要吞掉我。
“等等,我把解咒给你。”母后说。
星宫放开她,只看见母后凌空划着些法咒的文字,一边画,一边看着我,最后轻轻说了一句:
“对不起。”
她身上的长袍突然被高涨的气流吹的烈烈作响,露出满是符咒的双臂。
我和星宫还没来得及吃惊,那些符咒瞬间吸附到我和星宫的身上,星宫似是稍稍明白了什么,说:“你这疯子!”
我望着母后,她微笑着看着我,神情宛若六年前那个把我推上船的女人,枯冷却带着爱的微笑。她双手一翻,一掌打在我和星宫身上,我只感觉身体被掏空一般的剧痛,大叫起来。星宫也是一样,大声喊道:“停下,停下.........”
再睁眼在一片空白的虚无中,我环顾四周看不到人,便呼唤人名,也无人应答。便无方向的四处乱走,不远处看到有一位老翁靠在树下,便朝他走去。
“老先生,请问您知道这是哪吗?”我问。
他不抬头,但从草帽下传来轻微的呼噜声。
我苦笑一下,不能叨扰他人的美梦,便细细观察起他身后的那棵树来。
这树并不高,但枝杈繁多,叶茂荫浓,这空白的虚无中看不出阳光,老翁身上却有点点碎金。
就在我看树看的出神时,他突然磕到自己的膝盖一下惊醒,四下看了看,眼神里有些失落,感觉要哭出来。
“老先生,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我问。
“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找不到了,她走丢了....”他带着哭腔,急的跳脚。
“别急,老先生,我替您去找您女儿好吗?”我说。
“真的吗,谢谢你啊,太好了。”他破涕为笑,“我女儿往那去了。”
他随手指了一个方向,白色的地方忽的长出鲜草百花,笔直长出一条路来。我被这场景吓了一跳,回头想问,却寻不见老翁的踪影。想了想,还是寻路继续走。
我沿着路往前走,路就继续往前长,前面的场景渐渐开阔起来,竟长成皇城的样子。我在皇城里四处看看,发现两个孩童从暗处跑出,像没看见我似的一路追跑。那男孩跑累了转过脸,却长的和幼时的我一模一样。
另个女孩嬉笑着和“我”打闹,在雪阳殿前追追打打。忽的阿爹走出,带着我和那女孩走远了。
“阿爹!”我叫他,但他像看不见我似的。
我无处可去,只能跟着他们继续走。
{梦伊}
这天上的异变看得我有些心慌,我拽着秋瓷一起往回走。路上却被一个没见过的丫鬟拦住。
“等等等等,”她踉跄把马勒住,“你是公主殿下吧?”
“知道是公主为何不...”我还没来得及问罪却被她一把拽到马上。
“抱紧我!”她忽的策马狂奔起来,我还能听见秋瓷在身后急的大叫。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我不敢看地面,只能抱着她问。
“谁要抓你!是有事要你去做。”她头也不回,继续扬鞭。
“我和你素昧平生,有什么事要做?!”马越跑越快,我只敢把头埋到她腰间。
“不是我有事是太子出事了!”她说。
人总是自我麻痹,以为伪装就是现实,如今一句话,还是让我为他牵肠挂肚。
“太子?太子怎么了?!”我问。
“有报说星宫谋反,刺杀皇上。当时太子刚好在场,现在皇上和星宫二人不知所踪,太子晕倒不省人事。”她皱起眉头,“为什么这么久才告诉我.....”
“请问,你是....”我问她。
“奴婢依仟,雪阳宫的丫鬟。”她转过来一笑,美若夕阳。惊的我面红耳赤。
“我家郎君和你吵架之后一直闷闷不乐,茶饭不思,他是有苦衷的,你为何死抓不放他的错处?”她转过头问我。
“这....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区区一个丫鬟管什么!”我红着脸争辩。
“我不觉得等郎君登基为君以后你还敢这么跟他说话。”她依旧笑着。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说。
“待会就知道真相,你现在老实点,不然就把你从这马背上丢出去!”她还是笑着,马跑得更快了。
我尖叫起来,整个人蜷缩起来夹紧马肋,双手紧紧抱着她的腰。
“话说,你不是本国公主吧。”她又说。
“不.....不是又如何?!”我吓的不敢睁眼,“我是公主,是未来皇帝的妻子,你敢把我丢下去?!”我被吓的胡诌。
“哈哈哈,你最后还是吓的怕了,”她欢笑起来,“这就好,这样误会就解开了,等郎君醒了一定很开心。”她说。
终于持续的奔驰之后我们停在一处废亭前,看得到一个着装男化的丫鬟和阿爹,丫鬟抱着一个昏迷的人。
我心头猛地一收,精神一怔,双脚不自觉的朝他走过去:
现在的他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露出的肌肤满是看不懂的文字和符号,浑身上下都有血迹,闭着眼,没有动静。
“参见公主殿下。”阿爹和那丫鬟才发现我转过来对我说。
“参见什么参见啊!你们都干嘛的?!他为什么变成这样?!”我急的大吼。
阿爹好像被吓了一跳,说:“公主稍安勿躁,太子殿下还有脉搏,不过现在还是昏迷不醒,需要治疗。”
“公主殿下恕罪,奴婢救主不及,奴婢知罪。”那丫鬟半跪着说。
“现在别管罪不罪的了!赶快把他送回皇宫啊!死了你们能负责?!”我说。
“奴婢这就送太子回宫。”那丫鬟说了一声,看了一眼依仟,依仟跑去抱起他上马又飞速往皇宫方向跑去。
我看到他渐渐消失,稍稍平复下自己的情绪。
“你是谁?为什么雪阳宫的丫鬟会认识你?”我问那个女人。
“奴婢依雪,雪阳宫的丫鬟,依仟的姐姐。”她弯腰鞠了一躬。
“阿爹,到底怎么回事?”我转头问阿爹。
“扑朔迷离。”阿爹只说了四个字。
“太子双臂上写满字码,那是什么东西?”我问。
“不得而知,宫中典籍未曾见过这种字符。”阿爹说,“我国从小国一路往东征服列国达到如今,见过不计其数的列国典籍,但唯独这种文字未曾见过。”
“丞相,这不是本土文字,是异邦符刻。”依雪忽的说。
我和阿爹二人皆一惊,阿爹有些警惕的看着她,问:
“哦?你见过那些文字?”
“不敢说见过,奴婢和妹妹曾在蛮夷之处呆过一段时间。”
“为何?”阿爹问她。
“奴婢和妹妹在服侍太子前是先帝从极北之所救回来的,那时兵荒马乱,列国争王。奴婢和妹妹被北方蛮夷掳走,准备养大做传宗接代用,是先帝和文公联手平定蛮夷时救回的。后来知晓是太子殿下辅政文公,坐镇那次平乱就一直倾慕太子殿下,一直在宫中严于律己,希望能作为本国和文国联姻的人选到太子身边去。后来苍天有眼,送太子回来,奴婢和妹妹向皇上请求服侍太子,皇上答应,才有今天。”她低垂着头,“奴婢不愿意说这些,异国人在这儿本就不受尊重,但为了洗脱嫌疑,表明对太子的忠心,奴婢说了这些。还请丞相和公主大人替奴婢保守这个秘密。不要让太子知道。”她跪在地上,双手伏地。
“也罢,也罢,来了就是本国的人。”阿爹说。
我听的感触颇深,同为异乡人,便没再质疑。
“那,先回宫吧。”我说。
“嫂子!嫂子!”突然听到有人高叫。
我转过头,看到一个健硕的晚生下马朝这儿走来:
“四弟,拜见嫂嫂!”那人忽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