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寿元子念了几遍小云雨诀,朽木勉强将字一个个地对上号,又反复默念了好几遍。
寿元子将一个个字颠来倒去抽出来,检查无误,这才作罢:“没想到你记性不错,现在天色尚早,我便教你如何观想泥丸宫。”
朽木不知道观想泥丸宫到底是什么,从根本上说,泥丸宫对于他来说就是噩梦,于是他决定在这个噩梦开始之前就结束掉。
让人觉得丢脸的事,做一次,会想死,做两次,会想钻地缝,而第三次,就会变成习惯。
朽木现下也是这样,他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泥丸宫无丸也可观想?”
寿元子点点头说道:“昨夜我也是如此问师尊,师尊说,把泥丸宫想成一片土壤,灵力则是肥料,而泥丸则是一粒种子。
观想只是让你知道,你的土壤到底有多大和你有没有种子,并没有什么关系。
泥丸宫的大小,通常也决定了修行者天赋,空间越大,泥丸这粒种子便越有机会长成参天大树。
虽然随着修行者的强大,泥丸宫也会随之增强,但起点不同,到达的地方也会有所不同。”
寿元子超乎寻常的耐心让朽木惊讶,他开始明白万灵子为什么会将他派来教导自己识字,他低声说道:“师兄,其实你是个好人。”
“我们现在来……恩?胡说什么呢?你才是好人,你全家都是好人。”寿元子被朽木这么一说,敦实的脸顿时飞上了晚霞。
他威胁着低声说道:“再说我是好人,信不信我把你揍趴下?”
看着砂锅大的拳头在面前晃来晃去,朽木立即改口道:“师兄你听错了,我说的是面由心生,师兄您这样的在我们那边肯定是十恶不赦的恶霸。”
寿元子被朽木的话堵着,一口气被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他没想到朽木如此不狗腿,变脸更是堪比翻书,好半天他才缓过来道:“别扯这些没用的,常人第一次观想,泥丸宫最多只有丈许见方。
没受过引导的灵力最多不过一泉眼,一条小溪也算是根骨不错了。
听闻师尊乃是长生观百年内数得上号的天才,他初次观想,泥丸宫也不过数十丈方圆,灵力乃是一条小河。”
朽木点点头,回到小屋按照寿元子的方法开始观想。
很快,他便进入到了一片无边无垠的黑暗,黑暗中脚下泥泞不堪,他抬起双手,勉强迈步向前,但无论如何都摸不到边界。
他越走越急,越急越走。
慢慢地,朽木开始慌了,他害怕自己永远都在这无边无垠中一直走下去。没有尽头,也不知生死。
人生中,他第一次感觉原来死,也不是那么地可怕。
就在朽木快要绝望的时候,他闻到一阵香味,香味越来越浓,慢慢变得呛鼻。
朽木开始无法抑制地打着喷嚏,一个接着一个。
突然他觉得面前一片光亮,擦干鼻涕一看,不知何时自己已经回到了小屋,而寿元子正拿着一柱紫色的香在自己面前焚烧。
寿元子用手在朽木面前晃了晃,见其眼神有了反应,这才一脸心疼地将手中快要燃尽的香熄灭。
小心地将残香收好,寿元子这才开始咕哝道:“浪费了,浪费了,好不容易得来的醒神香,居然用在你这杂役童子身上。”
知道寿元子是蛇口佛心,朽木假装听不见寿元子的自言自语,他问道:“师兄我观想了多久?”
“一个时辰总是用的。你观想到了什么?逗留那么久?你要再不醒,我就得去找师尊了。”
朽木摇了摇头说道:“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在一片黑暗中疲于奔命。还好师兄救了我。”
明明泥丸宫中明亮如昼,为什么这小子却只是看见一片黑暗?寿元子低着头想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他摇了摇头,决定不去想,稀奇古怪什么的,最费脑子。
寿元子看着窗外说道:“时间已经晚了,我们赶快去集市吧。”
说罢,寿元子就要往门外走去,却被朽木拉住说道:“师兄,我饿了。”
寿元子只得无奈叹气道:“凡人就是麻烦。”
…………
…………
远远看去,集市是一个中空的圆形建筑。
直到走近了,朽木才惊叹这栋建筑的雄伟,几乎比他看到过边城还要高阔。
车水马龙中,朽木跟着寿元子顺着一旁的小门进入,并缴纳了一粒灵石米。
既然是朽木来买纸笔,这钱当然是朽木出的,这是寿元子的道理,朽木本不愿意,但挨不过拳头的威胁,还是妥协了。
进了集市,朽木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太安静了。
对,就是安静,没有吆喝,没有招呼,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很小。
宽阔的广场上,只见人来人往,却没有丝毫声音。
朽木轻声靠近寿元子问道:“师兄,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规矩?”
“规矩?没什么规矩啊。”寿元子有些不明所以。
朽木听到没什么规矩,这才放心地大声说起话来:“那怎么那么安静,连个耍戏的都没有。”
“你当这是凡俗的城池么?这里的人少说也活了好几十年了,什么没见过?”寿元子鄙夷地说道。
朽木四周瞧了瞧问道:“那怎么连说话声都没有。”
“集市的管事——闵婆婆爱清静,设置了阵法,再加上修行者素来心高气傲,一心抓紧时间修行,哪怕是买卖东西也只是将所需和所售放于影石中。”寿元子朝着周围被一圈圈走廊的内墙指了指道:“看见没有,平日里这里是没人的,只有集市的日子,修行者们才租下一个房间来。”
朽木咂舌道:“进门就要一粒灵石米,租个房间又得要多少灵石?”
“土包子,待会你看这些修行者售卖的价格,才有得你喊的。”寿元子简直想离这土包子远一些,什么都不懂,声音还很大。
又绕了一圈,朽木才搞明白,其实集市每日都开放,只是寻常日子只有第一层的固定商家买些纸笔杂货。
每月中会有三天开放二三层,供修行者贩售和买卖。
而四五层一年只会开放一次,历时一旬,专门用来拍卖,听寿元子说,倒时也是整个长生观内最热闹的日子,几乎相当于凡俗中的过年。
今天正好是每月的第三天,朽木买完纸笔,寿元子便朝着二楼走去。
一来是让朽木这个土包子开开眼界,二来自己也正好将刚刚得来的火叶丝卖出。
火叶丝这东西抢手,放在身上没准回去就被师兄们开口要了去,不如在这换些灵石来得方便。
寿元子卖火叶丝的当口,朽木自己一个人点开一个房间门口的影石,一面如同镜子的光墙出现在朽木面前。
光墙上有着栩栩如生的图像和朽木不懂的文字,但好在他还是能识得数字。
朽木快速浏览了一遍光墙上的信息,便点开隔壁的影石继续观看,直到看了几个房间,朽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声惨叫传来,朽木朝着声源看去,只见一头上长着兔耳,身材瘦削,衣衫破烂的少女正匍倒在地,惨白的脸色中似乎有一丝绿气。。
兔耳少女的眼泪在眼眶中转了转,并未流下来,最后攀附着门沿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任由一旁的高大道士责骂。
寿元子这时走了过来,朽木忍不住问道:“师兄,那女子为何头上有两只兔耳。”
“为完全化形的妖怪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