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在患得患失中过着平凡安静的人生,接下来的半个多月,平静得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朽木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自从他遵照枯骨女的命令来到这长生观中,这感觉就越来越强烈。
就如同厚厚深刻不测的乌黑云层中,酝酿着一个惊天动地的响雷,非要把所有听见雷声的人事物,通通震晕了才肯罢休。
于是在这种紧迫的压抑之下,朽木白日里不断在泡澡与被打来回往复。
兔儿手上用布条缠满了软木,如同两个巨大布槌。
唯有此,朽木才能捱得住兔儿的全力一击。
也许是妖怪天生神力的缘故,兔儿总是掌握不好出手的力道,不是太小就是奋力一搏。
这让朽木生不如死,但效果却比寿元子来得好一些,朽木也只能拼命忍耐。
日头落下,掌上灯之后,朽木又让兔儿教自己识字,这是寿元子抢走黄泉草之后,送来一块门派玉佩才有的习惯。
兔儿说,这玉佩里记录了门派的贡献值,凭借贡献值,长生观中所有的开放建筑都可去得。
朽木最想去的是吞象馆,听说那里放置上万卷书籍,功法,游记,药典,丹方,奇珍异兽录无所不有。
朽木一直想甩掉土包子这个称呼,但这必须从识字开始,早已过了学习年纪的朽木,每到识字总是如同一只顽猴,坐立不安。
虽然煎熬,但朽木始终坚持着,他知道,文字是立身之本,想要修行,连字都不认识,那纯属扯淡。
又到了一月一次的龙门楼开门的日子,这日朽木起了个大早,刚刚打开门就见寿元子早已站在了晨曦之中。
从朽木的角度看去,沐浴在晨光中的寿元子冥冥中仿佛有了些许不同,说不清道不明。
看着一脸傻笑,炫耀意味浓厚的寿元子,朽木不屑地说道:“看来你抢走了黄泉草不仅没事,还因祸得福了?”
寿元子整理了一下衣袖,清了清嗓子,这才中气十足地说道:“如今我已是蜕凡四阶了。”
蜕凡,无垢,通幽,纯阳乃是修行四大境界。
蜕凡分为九阶,一阶一纹,一纹一轮,一轮流转,能抵百年,九阵成轮,升灵成树,天地大成,九阵护体,通体琉璃,是为无垢。
进阶无垢之后,泥丸宫中千年,外界仅仅一日。升灵吐纳,灵力大增,与蜕凡不可同日而语。
无垢分三阶,柱地,踏天,叩府。唯有幽府通天,内外通达,境界才能大成,是为通幽。
通幽之后,可查询的资料已经寥寥无几,只知道到达通幽,若无意外,能活一千五百八十岁。
但通幽远远不是修行者们想要到达的境界,他们孜孜不倦寻求的是长生不老。
但要想长生还得踏破天堑,夺大道机缘,摆脱天道桎梏,证就纯阳,与日月同寿,传说那时方能长生。
寿元子之前是蜕凡三阶,短短数日就能提升一阶,实非易事。
听寿元子这样一说,就连朽木这对修行半知半解的门外汉也觉得些许不对,他一脸狐疑地看着寿元子,想要寻找到一个答案。
若是平时,朽木这番怪模样,寿元子早就老拳挥来,偏偏今日依旧兴高采烈地说道:“她用黄泉草炼了一炉丹药,给了我一粒。”
“没有任何不适?”朽木仍然是不太相信的样子,他远远地看着寿元子不肯靠近,仿佛寿元子随时都会原地爆炸一般。
寿元子大手一挥,豪迈地道:“我相信她,没事!有事我自己一个人扛着。”
那句‘我相信她’让寿元子脸上焕发出了极致的光彩,朽木慢慢地靠近寿元子,一脸讨嫌道:“就是之前说的那女的吧?”
“什么这女的,那女的,她是你师姐!她……”说到一半寿元子停了下来,仿佛犯了什么错误,左右看了看,这才一脸委屈地说道:“我答应她,不能和任何人说的。”
朽木撇了撇嘴,心中腹诽不已:“你真当这长生观中都和你一样傻,会炼丹,还是个女人,肯定还是个漂亮的女人,不然怎么把你迷得这五迷三道的,这范围已经小得不能再小,若有心,想知道又是什么难事?”
心中所想,朽木面上却不显,这时兔儿从伙房出来,手中挎了一只竹篮。
朽木眼角余光看见,立即皱眉道:“穿成这样是做什么?”
兔儿一袭粉红薄纱,若隐若现中,一双嫩藕般的双腿从脚踝到大腿根都能隐约看见。
腰间束了白底鎏金腰带,细腰更显苗条,如此对比之下,原本枯瘦的身材,视觉却显得丰腴起来。
听得朽木问起,兔儿开心的转了一圈问道:“好看么?大娘们说这样穿是现下时兴的式样。”
兔儿口中的大娘自然是长生观中的其他妖奴,虽然兔儿很少出谷,但偶尔的采买总是会遇见。
随着兔儿转圈,满身春光更是展露无遗,朽木一边在心中大呼世风日下,一边板着脸道:“去换掉。”
看着兔儿沮丧的背影,寿元子摸着下巴说道:“师弟倒是比我想象中古板得多,只是妖奴又不是人,不过是娱人的,不必如此当真。”
“家风严谨,容不得如此伤风败俗。”朽木气呼呼地回答道,同时心里想着,穿成这样出去,到底是给谁看呢?
说道这,朽木就恶狠狠地瞪着寿元子的那双追寻着兔儿背影的眼睛,心里萌生出要把这眼睛挖掉的想法。
想法一冒头,朽木就打了激灵,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他摇了摇头,快步走向谷口,一边走,一边喊道:“快走吧,龙门楼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