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十年,十月十六。
南郡,昭阳。
昭阳县格外繁华,一来是因为昭阳县是南郡的郡都,而南郡紧挨着宁云国国都珉州。二来,则是当朝太子的母族许家就在昭阳。
卫松龄是昭阳新上任的太守,而卫家小女卫清涟,作为安平十年的秀女,被选入宫。
卫家,阁楼。
“涟儿,母亲为你寻了一个会武的丫头。”卫清涟的母亲,卫松龄的嫡妻吴氏芩笙,对卫清涟笑着道。
鸢白抬起头,任由卫清涟打量的同时,也打量着卫清涟——这个由宁云国大皇子夜孤辰选中之人。
卫清涟,一身白色襦裙,一个简单的芝螺髻,发髻上只别了一支白玉钗。整个人仿若风中起舞的蝴蝶。小巧的脸蛋,仿佛是画师最喜爱的作品,五官格外精致,一双明亮的眼睛灿若星辰,如同会说话一般,又满是灵动。
“娘,不过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您说她会武,可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能做什么?”卫清涟视线在鸢白身上转了一圈,转头对吴芩笙道。
语气之中,颇有些撒娇的味道。这七八岁的小女孩,若说她会武,能保护好自己,卫清涟是万万不信的。
“女儿啊,别说你不信,你爹最初把她领到我跟前的时候,我也是不信的。”吴芩笙掩嘴轻笑。“你尽管放心好了,爹娘还能害你不成?方才她露了一手,你娘我可是满意极了。”
“我不是七八岁,我叫鸢白,今年七月份就已经十二岁了。”鸢白打断卫清涟娘俩的对话,声音冷冷的,却掩不住稚嫩。
“我跟我娘说话,让你说话了吗?”卫清涟瞪着鸢白,佯装生气。
“卫四小姐,下次假装生气,别光顾着瞪眼睛,先把想笑的情绪压下去了再说。”鸢白依旧冷冷的声音,让卫清涟噎住。
“你们俩先熟悉熟悉,我就先走了。明儿,我的涟儿可就要进宫了,有些东西不得不准备。”吴芩笙说着,退了出去,也带走了鸢白的贴身侍婢流青。
吴芩笙走了之后,卫清涟再顾不得什么仪态端庄,拎着裙摆,好奇地凑到鸢白面前。
卫清涟反反复复绕着鸢白走了好几圈,除了觉得这个女子太过瘦小之外,再没了其他的特点。
“你叫鸢白?”卫清涟搬来不远处的凳子,坐在鸢白面前三步远处,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脸上的灵动遮都遮不住。
鸢白瞥了卫清涟一眼,转移了视线,双手背在身后,语调平平:“是。”
卫清涟睁着一双明净的大眼睛,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鸢白的眼睛道:“鸢白……嗯……怎么写的?”
卫清涟坐着,鸢白要看她就不得不低着头。
说实话,这样的姿势鸢白其实很不习惯。
没有想过客气,鸢白抬步走到桌子边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辘辘”
鸢白抬头一看,是卫清涟拖着凳子走到桌子边,坐在了鸢白面前。鸢白这一抬头,就看到卫清涟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如单纯的小鹿,带着天真的好奇,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一霎那,鸢白的心柔软了下来,声音不再那么冰冷:“鸢尾花的鸢,白色的白。”
卫清涟的眼睛亮了起来:“鸢尾花啊?很漂亮的花儿呢!我曾经随母亲去过一处庄园,在那儿见过鸢尾花,真的很美哪!”
鸢白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无厘头地说了一句:“小姐,您笑起来很好看。”
听到鸢白这么直白的赞美,卫清涟反而更加开心,小脸透着红晕:“是吗?我大姐姐也这样说过的,她说我笑起来好看极了。既然我这么好看,你就多看我一会儿呗。从进来到现在,你就没怎么看过我,老是瞥一眼之后就转移视线。好像看到我很不开心一样。我还以为,你是觉得我长的不好看呢。”
鸢白有些无奈:“卫四小姐,你是怎么被选入宫的?”
“啊?”卫清涟有些不明白,为何鸢白这么问,老实地回答。“就那么被选上的啊,当时我跟别人一起跪着,我就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
卫清涟脸红红的,声音小小的:“然后……正好圣上也在看我……我就……我就低头不敢看他,然后……我就入选了。”
卫清涟低着头,绞着手帕,小脸儿红红,说不出的小女儿风情。
“哦。”鸢白淡淡的一个字,瞬间打破气氛。
“鸢白……”
整整一个时辰,卫清涟拉着鸢白不停说话,没有方才的端庄沉稳,活泼可爱的她格外惹人喜爱。
一个时辰之后,是晚膳时间。
卫清涟并非在碧水阁单独用膳,而是去饭厅与家中其他人一起用膳。
作为一个郡守,卫家勉强算得上新秀,没有世家大族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也不需要丫头特意布菜。卫府的家宴,其乐融融,笑声不断。
厨房里,流青带着鸢白一边吃饭,一边告诉她关于卫清涟的喜好。
鸢白没有听清楚流青说了什么,她的耳力很好,即使隔了很远,她也听得到饭厅中的欢声笑语。
“鸢白?鸢白!”
“啊?”愣了一下,鸢白才反应过来有人在叫她。“怎么?什么事?”
流青很夸张地做了一个扶额的动作,看着鸢白的眼睛里有恨铁不成钢:“我跟你交待事情你走什么神啊?将来你是要跟我一起伺候小姐的人,有些东西我不交待你怎么会知道?”
鸢白垂下眼帘:“我不需要知道这些,有你知道就够了。”
“说的也是。”流青想了想,接受了鸢白的这个说法。
这一天的晚上,时间属于卫清涟与吴芩笙母女俩。女儿即将进宫,有些体己话也是正常。
直到子时,母女二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
“卫夫人,卫四小姐,现在已经很晚了,卫四小姐明天还要赶路,早点休息吧。”鸢白站在阁楼外,冷声道。
在鸢白的提醒之后,吴芩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夜,逐渐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