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当自己一无所有后,人们才会停下匆忙的脚步,深思自己的人生。
当拥有自己的意识,能记事的那一刻起,他已不知自己生活在泽拉顿山谷中有多少岁月。那些模糊的回忆,仿佛自己走过了千年之久,可认真去回想时,却又像是短暂的片刻。望着山谷中那一片枯萎腐败的景象。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自己的过去有什么,自己的将来又是怎么样,他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只是,他清晰地记得他的名字。凌,单单一个字。我叫做凌,我的名字叫做凌,他时刻暗念着。
凌时常坐在那棵高大的,不知已经有多少年份的柳树下,望着前面那绿油油的黏稠液体冒着一个个气泡而又破裂。这么大的柳树有多少年岁,他不知道。它枝条上挂满各种枯叶,那种腐败的气味,是他一直喜欢的。夹杂着前面那湖泊不断破裂气泡带出的有毒气体,总能让他神清气爽。
凌总喜欢在这里想想自己的如今,想想自己的过去,想自己的未来。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数气泡中度过一天,可他依旧如此反复在此。每天,凌觉得自己似乎能够想到一些东西。却又无法确切把握。
“当,当,当……”又是这样的敲锣声响起,夜幕降临,这时,随着这阵敲锣声响起,突然地,从地洞中,破旧的木屋里,稀稀落落地走出一些“人”。那些身影走动的样子极为僵硬不利索。似乎整个身体都硬化了似的。可是,当仔细看去是,才发现这些行走动作怪异的身影,他们竟然不是人,而是一具具惨白的尸体在走,一切显得如此诡异阴森。
他们有的穿着残破的亚麻衣,有的手里拿着简单的工具,破旧的铁刀。走路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久不活动的身体,已经锈透了一般。走路的样子都显得极度的怪异。夹杂着林子中枯枝腐叶被踩动的“咔嚓咔嚓”声响,在这阴暗的林子里显得如此吓人。
就这样,一具具尸体行尸走肉地往前,朝着不远处的石屋走去。就像一只老鼠看见一群大老鼠出洞会毫无惊讶,无所惧怕一般,凌自然不会被这森然的一幕吓到。因为,凌是他们的一员。拥有惨白而又腐败的身躯,行动犹如死去的僵化尸体般生硬。凌知道他们都是亡灵,自己也是亡灵,一种不知何时出现在罗斯大陆的“物种”。
凌伸出惨白干枯的手,拿起一盏昏黄的灯,走向那石头砌成的巨大地洞。亡灵眼框中,不是漆黑的眼眸,而是跳跃的绿色的鬼火。身为亡灵的他,夜间无需灯光照明,也能看得很清楚。可这提灯的行为,仿佛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使他不断重复着。凌那森白的脚掌踩踏在有些泥泞的土地上,一步步走向那座石头建筑。那是百梵村的中心建筑地表只有几间石头房的建筑,而地底下却拥有极为复杂的建筑结构。这就是百梵村的灵庙。
凌沿着那拥有着古老花纹的石头阶梯往下走去,两边墙壁上的油灯跳动着幽蓝的火焰,把阶梯上的亡灵的身影拉得老长,时隐时现。
身为亡灵,不至于无法生存在阳光下,可是,亡灵更喜欢阴凉的地方。所以,这地下城便是亡灵们最好的去处。
凌所在的百梵村不是很大,地面上的破财房屋稀稀落落。然而,这座灵庙却拥有不小的地下区域,以及更多的地下建筑。
这座灵庙是谁建立起来的,建成有多少年月,已无法考究。只知道,这座灵庙之下,拥有着各个不同的区域。亡灵们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去往不同的区域。
沿着走道转弯,凌来到了叫做“博知馆”的地方。这是灵庙中的一个图书馆。馆中的老板正坐在一张残破的石桌旁发呆。那个老亡灵空洞的眼眶冒着幽幽蓝光,注视着正前方,丝毫不因为凌的到来而打断他的出神。
逐步了解这座灵庙,凌就会十分佩服那一位创始人。凌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能把许多便利带给这些一无所有的亡灵们,就足以令人钦佩。比如这座博知馆。这里的书随便亡灵翻阅,并不必缴纳任何费用。
凌走向里边的架子,架子上的“书”并非兽皮,纸张,也非竹简骨片。这里的书,是一块块三尺宽的玉简。
亡灵的根本,就是那具腐败躯体之中的灵魂。亡灵之间是无声的世界。亡灵是通过灵魂的波动区分彼此,同时,也通过灵魂波进行沟通。这里的玉简正是以如此方式进行阅读。只要集中自己的魂力,往玉简上用魂力进行阅读。
这阅读方式就犹如利用魂力进行扫描。然而,阅读这些书事实上并非是件简单的事情。从玉简中得到的书,就好比一个人记忆深处存在的回忆,它存在着,可如果不去回想,便会淡忘。亡灵们阅读玉简的过程,就是在不断翻找记忆一般,不断加深这些出现在脑海中的片段,从而真正获得知识。这不断利用灵魂探索,回忆的过程,就是亡灵的阅读方式。
“亡灵。是处于世间特殊的存在,亡灵村落中的祭坛中诞生。生而无依,存在于世,只靠自己。”这是《亡灵起源与发展》中提到的。这使凌又感到一丝无依无靠的落寞与孤独。《亡灵的生存》,《亡灵存于世》……
也许每一个亡灵诞生后,都会如凌一般茫然,刻意地去寻找自己的来历与方向。
这些暗黄色的,带着一些血丝般红色纹路的玉简,不停地在他手中更换。凌找不到自己的方向。脑海中的“知识”在回放,一段话如此清晰浮现。
“人有七情,魂有七魄,何以人可自主而为,魂却苦飘无依。吾视世间飘飞无依之魂,悲苦如斯,愿赋其可依之躯,令其再生于世。”——殇
凌不知道这位“殇”是谁。他那心怀天下无依之魂魄的怜悯,让凌感动。这段话,出现在好几本关于亡灵的书中。这人是谁,难道,他真的造就了亡灵?
凌无法获知这一点。亡灵的历史,只有三千年。而凌在这个地方所能找到的书籍,也只是书写了一些亡灵来自各个村落的祭坛。这类简单的介绍。三千之前,亡灵世界是怎么样,亡灵到底是怎么形成,很难考究。
亡灵,是以灵魂的存在,驱使着早已死亡了的躯体,从而进行移动。当亡灵诞生的那一刻起,他就依靠着那残破的躯体行走,同样,他也能够独立思考。灵魂对子亡灵而言,是极为重要,也是形成亡灵的关键所在。因此,凌就要知道该学会如何去保护与强化自己的灵魂。
亡灵的灵魂聚于颅骨,而散于全身。通常情况下,亡灵的灵魂是无法被冷兵器所伤。唯有斗气,法术一类的攻击能够伤害到亡灵们。新生的亡灵往往会惧怕阳光,因为刚诞生的他们,灵魂与肉身融合度不强,过于强烈的光照,无异于使他们处于能量的炙烤中。
灵魂大部分存在于颅骨,少部分则分布全身各个部分骨骼,从而维续亡灵日常的行动。至于身体各个部分的肌肉组织,分布的魂力很少。因而亡灵在打斗受伤的时候,甚至能聚集死气来对身体组织的再生。比如被砍了一道口子,穿个窟窿什么的,利用死气就能恢复。至于恢复速度,就跟死气的浓度和灵魂强度有关。
可是,出现断臂,少腿之类的伤势,是无法如此进行恢复。对于亡灵而言,灵魂的增强,通常是通过年月增长自然积累壮大的。也可以通过修炼来加速这一过程。只是灵魂修炼的书实在少的可怜,凌所在的百梵村也只有一些极为入门的修炼法诀。至于更高级的修炼,也只能去博知馆或许一些商铺找找了。据书中介绍了解,世间也有一些天材地宝对灵魂提升有很大的益处,只是此类物品极难寻得,而且,市场上,价格不菲,身无分文的凌,自然不去奢想。
凌向着手中的浅黄色玉简注入自己的魂力,使它由浅黄色变成暗黄色,并出现淡淡的血丝。亡灵世界所用的玉很多,而记载书籍功法的,都是用这种淡黄色的和田玉。这种黄玉对灵魂的吸附力极强,正常存放,基本不会使得用魂力记载的内容消失。而黄玉的好坏,则根据注入魂力时黄色加深程度和血丝的多少来判断的。
亡灵在阅读这些玉简获得里面记载内容的同时,也会消耗着里面的灵魂之力。所以在阅读之后,他们必须为其充入魂力,以便后来者能再次阅读,也保护玉简不容易在时间的消磨中损坏。这是一种自我行为,无需他人要求,每个亡灵都会如此做。这样子做会消耗自己的魂力,而魂力对于亡灵而言,就好比人类的精力,消耗之后可以通过休息自行回复。正是因为这些消耗,凌每天能够阅读的玉简都无法太多。
这种消耗很累人,可凌却很自然地做着。一方面,对于亡灵而言,不劳而获是可耻的。另一方面,正是因为这种不断消耗与回复的过程,提升着凌的灵魂强度,所以他就乐此不疲了。凌有时候在猜想,博知馆的这些设定,是否当初就是为了提升亡灵魂力你故意这样子的。凌无法获知确切情况。
当凌因读书而消耗过多的魂力时,他不得停止了今天的阅读。每天的阅读,都会使凌感觉充实不少。每当魂力耗尽的时候,他就会游逛一下这个灵庙。一般他不会去武技区,凌是比较喜欢幽静的亡灵,正如现在这般,静静地走着,也是不错的事情。博知馆旁边便是商业区,有一些商铺。出售着一些服饰,武器一类。只是在百梵村生活的都是亡灵,大多都是一副衣着破烂,一副陈旧的样子。服饰对亡灵们而已,没有太大了的需求。而武器防具一类,对于亡灵而言还是有所需要的。
百梵村四周被高大的树木包围着。在这片魔雾森林里,生活着各式各样的魔兽,大多魔兽都会施展本能的魔法,这对亡灵而已,是致命的危险。好在亡灵这身腐败的躯体,对于大多数魔兽而已,并不能成为他们的食物,因而,百梵村在这森林之中也倒是相安无事。魔兽都有自己的领地,只要亡灵村民不刻意去侵犯,自然不会受到袭击。
可是,每一位亡灵,成为战士之后,都会选择走出村子去闯荡历练。而且,魔兽的魔核,兽皮,尖牙利爪等,都是商人们收购的物品,这些将是战士们的收入来源。因而,亡灵和魔兽之间的猎杀战斗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商店中良好的武器防具,是亡灵战士所需求的。是战士出行的必须品。
亡灵世界,四处充满着死气,森林中,山谷里。到处是腐败萧条,或者潮湿,阴暗。这也导致了这里的魔兽不同的变异。森林中的魔兽,在漫长的成长,以及不同的巧合机遇之下,会修炼起来。这样,达到一定程度后,他们在脑颅中形成魔核。同种类魔兽中,能够形成魔核的几率并不多。而这魔核,是珍贵的物品。
魔核的用处很实际。在炼金和锻造结合之下,能够利用魔核凝练出各种属性的晶核,这些晶核镶嵌到武器防具中,能让一把普通的武器附带上魔法攻击,这样直接让战士的战力大大提升。所以,捕杀魔兽,成为战士,佣兵们的必修。
商业区的物品,都需要不少的钱购买。凌身无分文。若不是博知馆阅读不收费的话,他知道自己将无处可去。猎杀魔兽,是获取钱财的好办法。可凌却不喜欢战争。只能每天消耗时间在这博知馆。
灵庙的商业区旁边,是药物区。相对于书馆的安静不同,药物区一直充满着一种热闹。这里各个店铺中,都有着一两口大甘埚,每个锅内,都装着或红色,或绿色,又或者黑色的粘稠液体,不断沸腾冒着气泡。药物区里的各位人员正在埋头摆弄着各种瓶瓶罐罐。或是在加入各种草药试剂,或者是在时快时慢,不同速度搅拌着甘埚的液体。又或者是在拿着泛黄的和田玉记录着些什么。他们都在努力调试出各式各样的药物。
亡灵惨白的腐败躯体,天生就附带着不同程度的尸毒。起初,凌认为药物区炼制的毒药根本对亡灵本身没用,对于药物区人员的忙碌,他一直不以为然。之后,凌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亡灵本身腐败的躯体,无需进食维持体能,只需吸收死气进行维护就行。可是,要想让自己的躯体更强健,就需要非一般的补品。而这个补品就是和这里的药物区紧密相关。
亡灵的躯体,补充灵药,反而会使得加大腐败。要使亡灵的惨白躯体更强健,亡灵们需要的是毒品。对的,就是各式各类的毒药。
亡灵本身的尸毒程度不同,他们可以根据自己很身体的情况,选择不同的毒药进行加强。当亡灵身体的毒性协调到一定的程度,会使得自己身体带来不同的异变。凌记得药物区的一位店主,他的身体已经由初始的白色,转变成一种暗绿色。甚至暗绿之中,隐隐透着一种森蓝色泽,看起来尤为恐怖。
药物区研究出的药品也是五花八门。有毒性极强的毒药,能毒死一些简单的魔兽。有迟钝药物,降低魔兽身体机能,使魔兽丧失行动能力,这个是需要捕抓活魔兽的有效助力。有一些能作用活物头脑,使其产生幻觉的幻生散。甚至还有一些药物神奇到了能直接侵染灵魂的地步。这类药物不易见着。这类药物对亡灵的伤害极大。要知道,灵魂是亡灵的根本,要是亡灵的灵魂被药物侵染,伤害,那么,对亡灵而言将是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