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知沈冰筱的身世后,几次再见时,我却无所适从,总感觉有很多的话想要说,但每每无从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也许南枫更能帮助她,而她似乎也更喜欢跟南枫说。我甚至一度有一种错觉,总觉得他们是那样般配,但终究是错觉,沈冰筱的心里只有南宫溪,纵然南枫再优秀,和南宫溪再像,也丝毫不能改变。
而后的时间,为了不再看到南枫与沈冰筱在一起的画面,也为了减少与南宫溪不必要的相处,我更多地选择陪伴沈阿姨,也想借此机会宽慰沈阿姨,她这段时间憔悴了很多,对于沈冰筱也总是不知所措。
而沈阿姨,大概是压抑了太久,她跟我说了很多,这样一个经历几番大风大浪的女人,这段时间却总是满眼惆怅与无奈,她该是很少哭泣,而这段时间却再也不能忍受。
我常常静静地听她讲话,有时候,说着说着就陷入沉默,很久很久的沉默,往往一晚上就那么过去了,而她却浑然不觉,我只感觉无比沉重。
但经过几天的相处,我更加能明白沈阿姨,她是一个很善良又很坚强的人。
当然,也有许多事沈阿姨并不多说,比如这些年来,她利用父亲的威信招纳旧部,虽然势力大不如前,但每个投靠她的人都是绝对忠诚,而沈阿姨,不论是因为当年对萧云河的恨还是如今其他理由,她的人一直暗中帮助南宫启对抗萧云河的势力,
当然,尽管许多事沈阿姨不愿说,但依照从南枫和南宫溪那里得到的消息,加上如今亲口问她,她也是没有否认的,许多的事都不难看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洗礼,沈阿姨其实早就放下仇恨,而今她心心念念的,不过是沈冰筱,以及南宫家的安全。
也不知是出于何种缘由,我无意间提到南宫启,本来是因为近日南宫启不在家,想问南宫启何时回来,却无意间看到沈阿姨听到南宫启时柔情的眼神,她一直盯着窗外南宫启的书房出神,似乎完全不知道有一个我在身边,沉默许久,沈阿姨才笑着告诉我,南宫启要去探望老朋友,比较远,大概要三天才能回来。
夜色渐渐凝重,下弦月的光似乎完全被黑夜掩盖,一切异常宁静,沈阿姨呆呆地望着窗外出神,屋子里的灯并没有打开,仿佛这样的氛围才是常态,但似乎是转瞬间,她紧张地关上窗户,我一直望着她出神,她的举措确实把我吓了一跳,但我还来不及询问,沈阿姨把我推到一处墙角,然后把我挡在身后,警惕地注视着窗外,我虽然不知所措,但意识里感受到不安,只能尽力屏住呼吸,生怕连呼吸都会影响到她的判断力。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人影从窗外走过,极其细小的脚步声压过呼吸声,我只感觉呼吸越发困难,沈阿姨皱着眉,然后,我听到屋里的门开的声音,沈阿姨握着我的手,她的手异常温暖,让我瞬间感受到无比的安全舒心,而我的呼吸也渐渐顺畅。
未几,只听来人淡淡的声音,那声音细弱蚊语,但却非常清晰。
来人道:“大小姐,这么多年没见,您还是那么敏感,屈居人下的滋味如何?是否你曾后悔当年嫁给萧云河,而不是我的父亲。”
沈阿姨只是长长的叹息:“过去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我与你的父亲都已经放下,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来人继而道:“如今何不跟我们走,您依然是我们的大小姐。”
沈阿姨嗤之以鼻,用近乎嘲笑的语气回答来人:“你父亲一向重情重义,可你却投靠萧云河,与他狼狈为奸,若你父亲泉下有知,你让他如何安宁。”
来人的呼吸急促,能感受到他的愤怒,他的手似乎打在桌子上,沉重的响声打破夜的寂静,他的声音加大,道“父亲重情重义,可是结果呢?不过是为你们父女白白丧命,你欠他的,就应该偿还给我。”
沈阿姨语气沉重:“当年形势所迫,父亲重病垂危,而地方官员势力做大,你父亲是龙帮的英雄,若不是他临危主持大局,解散并化解龙帮各分支势力,后又投案顶罪,龙帮怕是早已经血流成河。”
来人的呼吸渐渐平和,语气也恢复常态,只听他道来:“既然大小姐如此感念父亲恩德,是否也该帮助我们,萧云河已死,龙邦群龙无首,只要大小姐愿意帮助我们得到水晶项链,您就是我们的帮主。”
听到水晶项链,沈阿姨握着我的手愈发紧,她的身体不自觉地晃动了起来,但她依旧强作镇定:“水晶项链?那是什么?难道是萧云河为了对付南宫家而编出来的可笑故事?”
不料沈阿姨如此机智应答,来人似乎也颇为震惊,但显然并没有因此而放弃,他用几乎嘲笑的口吻,道:“大小姐就不要再糊弄我了,我们这帮兄弟也是见过世面的,您跟随南宫启这么多年,如果连水晶项链都不知道,倒是真的可悲。”
沈阿姨的手愈发颤抖,但紧接着,刺目的光照亮整个屋子,我才极其不适应地发现,屋子里已经站满了人,而站在开关位置的是南宫溪,他旁边依次是沈冰筱与南枫,而出于我们之间的那个一直与沈阿姨对话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许天导演。
但我还来不及震惊,只是须臾,便有数十身着黑色休闲装的人从门而入,包围在我们四周,而他们的目光看向许天,似乎在等待许天发号施令。
一切变得安静,似乎都在等待,以静制动,但终究是许天先人一步,他快步走到我的背后,身手十分敏捷,即使沈阿姨也未来得及阻止,我的头部已经盯着一杆枪,而拿枪的人却是许天。
许天几乎以稳赢的眼神注视着一切,他得意地看着南宫溪与南枫,道:“怎样?这下可以交出水晶了吧。”
南宫溪上前一步,他比南枫更快地阻止许天,从他的眼神动作中,我无法忽视他对我的在乎关心,而南枫,却是皱着眉,他似乎想要行动,却在看了沈冰筱之后,原地不动,只是更加沉着冷静地看着许天,那一刻,我感觉心无比沉重,呼吸也是那样困难,但却不是因为指着我的抢,而是冷漠的南枫。
但也许我并不该放弃,南宫溪是那样紧张焦虑,他慢慢地靠近,举着双手,担忧的目光与我的目光交汇,却在让我放心,继而他对许天,道:“许导,好歹也是相识一场,你要水晶项链不是吗?只要你不伤害暮合,什么都可以。”
许天得以地笑着看着我,随后看着南宫溪,伸出另一只手,道:“那就请南宫少爷交出水晶项链。”
南宫溪面露难色,他停下脚步,看着许天,道:“水晶项链在我的父亲那里,父亲还没回来,你用暮合做人质是换不来水晶项链的,不如用我做人质,我跟你们走,等父亲回来,他一定会给你。”
南宫溪说着,举着双手,靠近许天。
许天似乎还在犹豫,但南宫溪与我已经近在咫尺,他是那样温暖地笑着,看着我,他的手拉着我的手,感觉无比温暖安全,但几乎是转瞬间,他和我的位置做了调换,而下一刻,我还来不及反应,沈阿姨已经与南宫溪配合默契地将我带到一旁,保护在她的身后。
转瞬间,一切有了变化,我只能看着许天掏出一串手铐递给南宫溪,而南宫溪却还笑着看着我,他带上手铐,好像是带上手链一样轻松,紧接着,他笑着转身,随着许天以及那群黑衣人一起离开。
一切再次安静,在许天离开后,沈冰筱迅速追了上去,在离开的前一刻,沈冰筱看了我一眼,虽然只是匆忙一眼,但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到怨恨。
沉默许久许久,沈阿姨什么也不说,独自走出门,而我紧随沈阿姨的步伐,但却在与南枫擦身而过时,被他拦住。
“放开。”我说,只看着门外,并不看他。
“你在怨我吗?刚才的事……”南枫的语气很低,说道一半又停了下来。
“我没有资格怨你。”我说,推开南枫的手,大步离开。
身后传来南枫的声音:“为什么躲着我?”
我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出眼眶。
“萧云河的事情牵扯太多,当初我的身份不小心暴露,非但没有帮助你,反而招惹祸根,刚才我本想出手,可是沈冰筱分析得对,我出手,只会让更多人知道我的异常,这样你就更加危险。对不起,我虽然有异常的能力,却不能保护你。”南枫说,语气里尽带无奈。
我转身,再次看着他时,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沉重,也几乎是下一刻,我便匆忙转身逃开,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我只知道我要逃开,要远离他,我终究再也不敢看他,哪怕一眼,都不敢。
但我还未来得及走远,甚至逃无可逃,南枫将我拥进他的怀抱,然后带我迅速躲进另一侧的屋子。
紧接着,我来不及挣扎,已经随着南枫的目光,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另一个组织的人群的到来。
“他们是谁?”我轻声询问。
“中情局。”南枫回答,短短三个字,却令我心惊胆战。
我只能更加紧地抱着南枫,生怕一不留神就再也见不到他,南枫也紧紧地抱着我。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随着沈冰筱的到来,南枫确定地告诉我,中情局的人离开了,至于何时,我无从得知。
而随着沈冰筱的回归,南宫溪与她一同出现,看到南宫溪平安回来,我挣脱开南枫的怀抱,推开门,向着南宫溪走去。
见到南宫溪是在后门前的庭院,里面有一处石栅栏围城的凉亭,他笑着走向我。
“你没事吧?许天有没有对你怎样?”我问,一时竟忘记在南宫溪身后的沈冰筱,以及我身后的南枫。
“没事,我怎么可能有事。”南宫溪说着,在第一时间给了我一个拥抱。
我挣扎着推开他,未果,却看到沈冰筱冰冷的眼神,我的心咯噔一声,用尽更大的力气推开他,南宫溪却笑着看着我的眼睛。
下一刻,南枫挡在我的身前,隔在我跟南宫溪之间,我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愤怒。
南枫语气冰冷:“没事就好,这里不能长待了,我们还是走吧。”
南宫溪也面色凝重:“没想到萧云河的事还真多,如今中情局也参与进来,确实要躲一躲,只是有些事,怕是躲也解决不了问题。”
南宫溪说话间,转身看相沈冰筱,“冰筱,秦海真的洗心革面了?”
沈冰筱不料南宫溪有此一问,神情有一瞬的紧张,进而点头:“许多事并非他本意。”
“那么高浩初他们呢?你怎么跟他们交代的?”南宫溪继而追问。
沈冰筱面露难色:“这一切都是我策划安排的,我只是看不惯萧云河所作所为。”
南宫溪摇头,看着沈冰筱:“何苦呢?”
沈冰筱却笑着,侧眼看向一间屋子:“这都是事实。”
未及,屋子里走出一人,正是那日公园追赶我们的有着刀疤的男子。
沈冰筱冷笑:“何必躲躲藏藏,有什么疑问,直接问我好了。”
来人笑着看着南宫溪:“组长,一切真的只是这样,据我所知,这么多年,萧云河与南宫家的争斗,好像是为了一串水晶项链,既然都是同事,您何必骗我。”
南宫溪却面目冰冷,盯着来人:“浩初,这些年我待你可不薄,有些事的事实已经摆在面前,又何必深究,对大家都没好处。”
原来这个人就是高浩初,还是一名特工,而他又称呼南宫溪组长,还有沈冰筱,联系他们的对话以及之前种种,我似乎才明白,原来南宫溪也并非一般的富家公子,他之所以常常神出鬼没,大概不是为了南宫家的事,更多的是中情局的事吧,只是令我更加惊讶的是沈冰筱的身份,如此复杂的身份竟然不知我是否还认识这样的一个她。
“组长说的是,只是我可以置之不理,但上层未必肯罢手,您大概不知道,咱的上层可是萧云河的小舅子,他姐姐姐夫无辜惨死,您觉得他会善罢甘休?”高浩初略带为难地对南宫溪说,南宫溪眉头紧促,沈冰筱亦如此。
“萧云河残害我们的亲人,表妹薛粲如出于无奈才冒险行动,此事本来与南宫少爷和冰筱无关,是我为了报仇偷了他们的炸药,也是我进入萧家与表妹里应外合才杀死了萧氏一门,如果你要交代的话,这就是事实。”我说,走到高浩初跟前,伸出双手,表示自首,萧云河的死因太过复杂,但无论如何不应该再牵扯太多,而我的背景本就简单,这样的事实反而不会再牵扯无辜。
高浩初看了南宫溪一眼,然后笑着掏出手铐,但手铐还未来得及扣在我的手腕上,南枫已经身手敏捷地将手铐拷在了高浩初手上,而手铐另一端则顺势拷在了庭院走廊里的栅栏上。
南枫看着高浩初,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你也看到了,她根本没有什么能力,何况要自由带着炸药出入萧家,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有本事你们就来抓我,与其他任何人都无关。”
高浩初不怒反笑,看着南枫:“你就是南枫?大名鼎鼎的大明星?还真是跟南宫溪一模一样,不过您这身手,可不像是一个明星能做到的,恐怕连南宫少爷也比不上,难怪萧云河为了对付你倾其所有。”
南枫笑语,目光坚毅,眼睛里却是说不出的苦涩:“既然你都知道了,又何必为难他人,有本事让你们高层直接找我,我奉陪到底,但是,这件事与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关系,还希望你们明辨是否才是,也不枉费国家培养的恩德。”
“不,不是这样的,你胡说……”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语无伦次地试图阻止南枫进一步举动,“你跟本就不认识萧云河,也跟他无冤无仇,你怎么可能杀他,是我,是我干的……”
但我来不及多说,却被南枫的一句话,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说:“粲如是我的妹妹。”
的却,表面上看,他是薛涛,粲如确实是他的亲妹妹,他这样说,任何人都无话可说,而今粲如惨死,更加证实他说的话,而我,无力挽回,我只能尽力地抓住他的手,生怕一不留神,他就再次消失。
“我明白了。”说着,高浩初轻而易举地挣脱了手铐,我们也确实忘记了,这手铐本来就是他的,但南枫似乎并不想为难他,所以任由他挣脱手铐后顺利离开。
“为什么要这样!”我带着怨气,看着南枫,南枫却笑着看着我:“我说的是事实。”
“咳咳……”是南宫溪的咳嗽声,他看着我和南枫紧握的手,我只能仓促松开。
“为什么?为什么杀萧云河?”我问,我不知如今问这个问题还有没有任何意义,可我需要一个真相,而这个真相绝对不仅仅是粲如为随风父母报仇那么简单。
“他该死。”南枫与南宫溪并没有回答,回答的是沈冰筱,她的语气里带着仇恨,我不知为何她会如此,但联想之前种种,我不得不追问。
我拿出那串我捡到的她的怀表,沈冰筱看后只是冷笑,“既然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15岁那年,试图绑架我并杀害我养父的那群匪徒不是别人,就是萧云河的手下,我这些年我忍受非人的训练,加入特工训练营,用了10年的时间,为的就是让萧云河血债血偿,而薛粲如,不过是跟我有着共同仇家的帮手而已,至于南枫……”
沈冰筱说着,看着南枫:“谢谢你,但我也是利用你。”
南枫却阻止沈冰筱继续说下去,看着我,道:“萧云河知道我的秘密,但他不能那我怎样,为了逼我,他对你们动手,这是我无法忍受的,所以,是我要杀萧云河,冰筱只是帮助我。”
所有的人都在诉说杀害萧云河的理由,每个人都有足够的理由杀死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可是为何,为何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不是用法律的手段制裁,而是一命换一命的方式解决,我想问,却终究不知道问谁,粲如已经为此牺牲,难道还要更多的人为此丧命,我不知道……
又是久久的沉默,最后是南宫溪爽朗的笑声打破宁寂。
“哈哈哈!”南宫溪继而道:“我们还真是同路人,既然都是一条船上,就不要在争论谁主谁辅,大不了,一起承担。”
南枫与沈冰筱和我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南宫溪,他确实说的对,我们现在争辩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现在的问题是解决问题,然而如何解决,这似乎不好解决。
“有难同当!”沈冰筱首先回复,她伸出手,紧接着南宫溪放在她的手上,紧接着是南枫,在之后是我,我们四个人就像患难与共的知己,四只手紧握在一起,似乎可以抵御一切风雨摧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