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妆扮好的竹九终于有空看一眼铜镜里那张新鲜的面孔,还真是二八年华,尽管幼圆的瓜子脸已经被胭脂水粉遮住了原本的皮肤,也还是可以看出五官里透着稚嫩。唇红齿白,眉如远山。只是眼睛里满是戏谑。“这就嫁人了呢,也不知道这古代女人的地位如何,如果真是一朝沦为笼中鸟,那还真是得不偿失呢。“竹九转了一下灵动的眼珠,略显失落的嘟囔了一句。好在碧幽说这陨天堡的堡主也不过二十多岁,还能憧憬一下,但愿是个斯文的书生,意见不合也不至于吃亏。
喜婆柳氏看了一眼对着镜子有些失神的竹九,收敛了笑容轻声说道:“小姐莫要忧伤,这陨天堡离家不过数十里路,半日便能到。以后小姐想家了,也是随时能回来。商贾之家不是朝臣官宦,不是嫁了就难返娘家。这大喜的日子,小姐还是莫要苦着脸了,一会拜别老爷夫人,也省得他们担心。”话落的工夫,竹九已经抬起头来,“谢谢柳姨,我知道了。”虽然还不知道这个身体的父母是什么性格,但是因为“出嫁”这个理由,自己一切的改变都是可以被理解的,所以竹九也不是很担心。
吉时将至,竹九要去前厅拜别父母。夏香春桃各执一个红灯笼前面引路,碧幽在竹九一侧,本来想要搀扶一下,竹九不适应,碧幽只好慢一步跟随。出门左转,是一个回廊,绕到前厅需要过两道窄门,许是书香门第,院落很是清幽,没有雕梁画栋,也没有秀美的假山,不过两道窄门中间的花圃开的甚是缤纷,倒有点婉约的江南味道。
迈入前厅,竹九一眼便能看见主位上的中年夫妇,想来便是这个身体的父母。这位太子太傅并不是竹九印象里的胡子花白的老者,看着比较年轻,也就四十多岁。穿一件靛蓝的直襟长袍,腰间束着祥云图纹的宽腰带,其上挂了一块质感上成的墨玉,走近看,上面隐约刻着竹子的图案,古朴而沉郁。身旁的中年女子,则是一袭湖蓝色如意缎绣长裙,用一条金丝滚边的白色织锦腰带束着,虽已中年,但眉眼间的暖色,透着性格里的温婉。
“九儿拜别爹爹娘亲。”竹九走到近前,盈盈拜了下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嫁人之前跪谢父母恩,无可厚非。竹九明白,虽说机缘之下替代了这个身体的主人,但是自己早已和她是一个整体,既然承了人家的恩,就要替她做足了本分。叩首完,竹九还未完全直起身子,中年女子便颇有动容的起身搀扶起女儿。太傅竹柏衍本欲搭在夫人广袖之上的手落空,微微的摇了一下头,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咏芊,咱们的女儿真的是长大了。本想多留九儿两年的,可是...唉。“
”这是哪里话,九儿只要幸福,即使不在我们身边,我们也开心。“
”是是是,九儿大喜的日子,应当开心,应当开心。九儿啊,到了陨天堡,做了当家主母,要像你母亲一样,贤良淑德,持家有道。不要像在自家府里一样,犯了你那执拗的脾气。要和天焰相敬如宾,莫要失了当有的仪态和风度。“
”是,爹爹。“
”九儿,夫妻相处,要尽好妻子的本分。天焰下聘之时娘亲见过,眉重且英挺,是个重情义的稳重的孩子,不过,眼神凌厉,应该是有些自己的个性,毕竟一大份家业是他在主持。切记当以柔克刚,不要耍小女儿性子。离开了爹爹娘亲,怕是没有人能继续护着你,记住要谨言慎行,人心最是难测,不要以身犯险。平平安安就好。“
说不感动是假的,竹九听着这一双亲人的嘱托,眼泪滚滚而出。现代的自己虽有爸妈,可是生而不养,自己像一棵杂草般长大,所有的人生经验,都是靠自己摸爬滚打、一次次撞得头破血流,才勉强积攒下的所谓阅历,内心早已千疮百孔,不忍回忆。唯有内心对温暖的深切渴望,才一直支撑着竹九,在每一次脆弱的眼泪中,佯装淡定的坚强着。而眼前的这一双父母,并不是自己的爹娘,这些嘱托,不过是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说给珍爱的女儿的,拳拳之意,并不掺假。可他们,又的的确确是自己的爹娘,因为自己已经变成他们的女儿,并且未来的岁月里,她在他们的面前,也只有这个女儿的身份。
“好了好了,九儿什么都懂,你就不要再絮叨了。你看,哭的妆都花了,眼睛都红了。”竹柏衍见女儿夫人都眼眶红红,赶紧接过话口,“马上吉时了,碧幽,赶紧给小姐补补胭脂,听着外面的唢呐声近了。”碧幽也是个很有眼力劲的,赶紧快步走到竹九身侧,这个时候的竹九收回了神识,转身对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却也泪眼婆娑的娘亲说道:“娘,我听您的,九儿会常回来看您和爹爹的。”羞赧的一笑,便跟着碧幽往内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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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黄粱一梦梦醒,不知身处。前路漫漫,细细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