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咚咚,唢呐声声。迎亲的仪式还算简单,因为蒙着盖头,竹九只能低头看到自己的脚尖。所有的流程皆由刚才两个喜婆搀着。耳边是叽叽喳喳看热闹的人声,祝福声,和越来越近的喜乐声。上轿后坐定,竹九便垮下脸来。不是累的,事实上新娘子不用说话,所有的步骤都有人引导着你完成,只是从醒来到现在坐到轿子里,竹九终于可以一个人独处了。尽管只有这轿内方寸的空间,但已经足够她卸下伪装的面具,开始仔细思量了。
先不谈要嫁之人怎样,毕竟还没见过,不能毫无根据的臆断。可是这太傅夫妇看起来知书达理,仆从也尽皆良善之辈。而且相处的这段时辰,和原本竹小姐的关系感觉也是比较和谐。但是我能来到这里,就说明了那个她已经走了。竹九在丫鬟们侍奉着洗漱更衣上妆的过程里,已经查看过这具身体。并无不妥之处。醒来的地方是自己的闺房,如此自然,也无破绽。碧幽是贴身丫鬟,睡前必定一直跟着,直到三更时分唤醒她,可是她还是这么无声无息的就死掉了。这中间,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呢?
醒来就开始身边有人,时间仓促的让竹九不敢露出一丝的疑惑。观察了见到的所有人,对自己的态度都还好,比较自然。笑是由衷的笑,关心也看起来也如此亲厚,并不像是伪装。可是这一切太过祥和了,祥和的让竹九甚至产生了一种愧疚感,仿佛是自己的到来,才抢走了原来竹小姐如此圆满的人生。
前半日的光景,就在竹九放空的状态下,一点一点的流逝掉了。坐得久了,竹九感觉整个身体有些僵硬。在轿子里也不敢大幅度的动弹,上轿前瞄了一眼,四双蹬着黑色劲靴的轿夫。前面四人抬轿,可见自己坐的是正经的八抬大轿。不能松动下肩膀和腰胯,那就只能左右手交替着一下一下的揉着。
毕竟是初来乍到,虽然有很多疑惑,但是竹九对这个古代还是充满了好奇。很多问题想不明白,那就索性不去想了。原本竹九在现代也是个得过且过的人,不做长远打算,也不为想不明白的事伤脑筋。这一思想包袱丢下,竹九的好奇因子就完胜了一切、开始蹭蹭上脑了。
这个时候已经出了城,之前还能听到打更的锣声和犬吠,现在耳边除了迎亲队伍的奏乐声,就只有嗒嗒的马蹄声和噗噗的走路声了。当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穿过轿帘的缝隙、落在竹九的绣花鞋上,裙摆上时,竹九再也按捺不住好奇,轻轻的撩开左侧的轿帘一角,小心翼翼的往外望去。
走的是宽敞的官道,除了随嫁的队伍,并无人烟。道路两旁的草丛绵延了不知多少里,不知名的小花开的到处都是,五彩缤纷,高低错落。近处的花瓣上、叶子上,可以看到晶莹的露珠,露珠反射着晨光,照进竹九的眼眸里,满是郁郁葱葱,氤氲朦胧,熏的竹九有些醉。
竹九有些迷离,如果蒙住耳朵,这和自己梦想中的远方何其相似。天地间只有孑然的我,和热闹却并不聒噪的花花草草。本来因为要面对陌生的人际和环境,竹九还有些无措和迷茫,而此刻看到的风景,又让竹九产生了无尽的眷恋。“这是不是就叫不知悔改呢,那么轻易地交付一颗心。”竹九有些自嘲的牵动了下嘴角。这还真是“泥土芬芳青草香,安心此处是吾乡”。也罢,既来之则安之吧。
“小姐,还有小半日的路程,要不要小憩一会儿,快到陨天堡的时候奴婢再叫醒你。”碧幽的声音从另一侧响起,竹九回过神来,轻轻的放下了轿帘。因为之前喜婆有嘱咐过,一路上不要说话,竹九只好敲了两下轿子表示听到了。
“小姐,一会下轿的时候,姑爷会把红绸递到小姐手里,小姐记得一定要牢牢地握紧、不要撒了手,第一道门槛前会有一个火盆,是炭火,碧幽会在旁边搀着,小姐不要害怕。”听到回应的碧幽赶忙又说道。
其实跨火盆的事喜婆也交代过,看样子碧幽是担心自己紧张,才又唠叨一遍。”这丫头着实可爱,真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呢。“竹九微微一笑,”是要休息一下,这醒来后根本没有吃东西,又折腾了半日,再不积蓄下体力,不知道这娇滴滴的小姐身子能不能撑到礼毕呢。“想到这,竹九也不端着了,把乱糟糟的一团思绪丢于脑后,慢慢的阖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