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前些年着实是有些累了,此次大病一场,母亲借机把我关在家中,闲适之下,只觉越发疲惫,眼里泛着酸水,前日里还稍有不适,但人本便是安逸的动物,这些日子里便嗜睡起来了,不过是躺坐在摇椅上,上眼皮就耷拉下来,睡得不省人事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竟是没有做什么梦,脑海里隐约闪过沈聊的名字,昏昏沉沉也不记得什么,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醒来时就像扭断了脖子,眼里灰朦朦的,我想着我这一觉定是睡得很久。
待我醒了醒神,往沙发上看去的时候便惊了惊,细想下才记起那只狗的来源,顿时是惊诧一番,自己何时变得这番冲动了,沈聊此次定是不会久住,然,若是被这狗吓着了,回去了早些,他母亲定是要多上几句嘴的,这样想着,我便打算起来把狗送到门卫去,看门的老大爷前日里说要养只狗在他值班的时候帮他看看,我这也是个不多得的好事。
我想,我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什么时候开始,我连自己都不愿意相信了。
我去抱那只狗的时候,它冲我叫唤,赖在沙发上也不动,我突然想到忠犬小八里有一句话说,不是你找到的它,而是它找到的你。
我有些心软了,沈聊啊沈聊,你看你,就算不在我身边,我也要时刻惦记着你。狠下心,便把它抱在了怀里,毛皮摩蹭着我的皮肉,软腻软腻的,倒也舒服。
我家也不算太大,两三步就走到了门口,开开门才发现已经深夜,天上没什么星星,想来明日是要下雨的,本来这也没什么大碍,我不是个多么好热闹的人,没事也不过待在家里,但是沈聊从小性子好玩,这些年虽然被他母亲束缚了些,但我想这性子是不会变的,我本想明日带他去福利院看看转转,这下该是不行了的,想想也有些遗憾。
一转念头,我便朝门卫走去,这房子空了许久,我也是才搬过来两周,平日也不出门,买东西什么也是以前家里的阿婆给送过来,这下出门,也是不知该往何处走,本来我这人方向感就不好,小时候带着沈聊两人出去玩,我也是时常迷路,再加上这下身子不多朗实,没走几步就坐在地上了,怀里的小狗不安份的扭动着身子,一跃之下便跳了出来,向草垛里跑去了。
我试着唤了两声,也没有回应。这让我想到了沈聊,当初他也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走了,他此番回来,我也不知道要用什么脸色面对他。
我抬头看了看天,也只好起来继续走着,走到有路灯的地方,才渐渐放松下来,走着走着,我竟看到个人影,细看一番,才发现他怀里抱着刚刚出逃的那只小狗,我想那只小狗也许本来就是他家的,只是走错了门,不小心被我抱了回去,人家主人却在外面找它,这样想来,到是我错了。
我正打算绕过他走回去,没想到的是,那人却唤住了我,他叫的是我那很多年没有被人叫过的名字,这让我惊诧了些,然,他接下来说得话,却让我热泪盈眶起来。
他说的是,“宫河,这么多年了,你不仅还不认路,现在连只狗都看不住了?”
我只觉得这夏夜的暖风吹在身上一下子乍凉了,一丝一丝划在我的衣服上,我一下子遍体鳞伤,整个人都暴露在他的眼里,我开始害怕,我怕这个人不是我心里想的那个人,我怕我会一下子哭出来,我怕他和四年前不一样了,我甚至怕,他会不会现在转过身子大步而去。
我试探性的唤道,“沈聊?”,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么浓重的鼻音,只觉得我变得好卑微。听他有些随意的应了一声,我才敢借着路灯打量着他,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印着黯淡的灯光,他整个人都变得深邃起来,四年来再看到他,他头发比以前稍稍长了那么一点,想来也是时常打理,五官比以前更加端正,轮廓线也是清晰起来,他身上穿的只是街摊上的T恤牛仔,却显着干净的气息,我以为他只是变了这些,也再找不到什么其他,但是我总觉得我和他之间多了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我曾沿路想要跨越,却一无所获。
“这只狗是我的。”趁我看着他的时候,他迎上了我的目光,看得我只好甘拜下风,把头狠狠低了下去,这才反应过来,他说,那狗是他的。我愣了愣,我一直以为他怕狗的。
“嗯,今早本想来看看你,想着该先去看看伯母,途经你家,就把它放在你家门口了,后来听伯母说,狗毛什么的你最好不要碰,这下想着,就把它弄走好了。”
我听着他的话,更加觉得他变了,他变的条理清晰,再也不用我照顾了,也对,母亲这次说是他来照顾我的。没想到四年轮转,竟变成这样,我越来越觉得我的无力了。
“你怎么才来。”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自己也惊了惊,我不知道我要问什么,我是要问,他为什么半夜了才过来,还是问他,这四年,怎么都不回来看看。
他听后也不着急,笑了笑,他说,“不是说了先去的伯母家么。伯母给我交代了下你的病。”
我想这番滴水不漏的话,着实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我想我是太贪婪了,我只是想要知道,他这四年为什么不回来罢了,只是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想我也是再清楚不过了,不过是突然觉得自己在他眼里有点一文不值罢了。
“这狗不过出生两个月,但是身体硬朗,我在美国最近办了不少手续,也没时间给他取名字,你现在,有想到合适的么?”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这么一说,我到想起很多年以前,我不过十来岁的时候,我看着邻居家的小白说也要养只狗,当时沈聊说,等以后我们两个结婚了吧。
想想以前的天真,现在多少有些别扭,但是我还是给他说,要叫它小白。我也知道管一只小黄狗叫小白不怎么好,但是他也只是盯着我看了很久,便答应了。我知道的,他一定会记得。
“我们去把小白送伯母那里吧,顺便去喝个咖啡?”他说着,也不等我,便直直沿着公路往前面走去,我看见他的车还停在路边,也就跟着他去了。
第一次做沈聊的车,他倒也开的平稳,好让我观摩一番他车内的景色,但是看久了倒也是没有不舒服,毕竟都整理的很干净,就像他穿在身上的衣服,很少才有个褶子,发票什么的也都整整齐齐一塌用夹子夹起来着,这样看下来,我到有点心虚,我真怕一会到了我家他会骂我。
看腻了车里的景,我便把视线移到了沈聊的脸上,我发现他做事是极其认真的,不像小时候,除了在他母亲面前能安分下来一点,其他时候都是三心二意的,总想着玩,现在的沈聊,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到底是他母亲的错,还是我。
我母亲家离这里其实还是挺远的,大概开了半小时,沈聊才把我拖下车。我从小看一个东西看久了就会发呆,小时候回想天马行空,沈聊走了以后,便会想起我和他小时候的事情。当时觉得两者区别很大,自己变化真大,现在想来,其实都是一样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我不能碰到的东西,和沈聊并没有多大区别。
当我回神的时候,沈聊已经敲响了我母亲家的门,我突然想起,在这里,会不会遇到我的父亲,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他了,我不是不想见到他,就像和沈聊碰面一样,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只有这两个男人,总能把我搅的心神不宁。
让我松口气的是,我并没有看到父亲的影子,我隐隐有些失望,我问母亲他去哪了,母亲犹豫了一会,微微侧身,抵住了父亲卧室的门,对我说,“你爸他......有事,不在。”
当时我只当是父亲不想看到我,便故作轻松的说,“那最好了,省的我心烦。”,很久以后我才想,如果当时我闯进父亲的卧室,我也许还可以见他最后一面,也许当时我不说那句话,父亲也许可以不那么难过的走掉。
然,当时我怕父亲还会回来,便急匆匆拉着沈聊走掉了,沈聊见我这么着急,也只是把小白放了下来,依着我的性子了,至于那杯咖啡,上车以后,我对沈聊说,“近来有些疲乏了,咖啡什么的怕喝了睡不着,你也是别喝了。”如此,便坐了他的车回家了。
我只觉得万般心烦,逃似的躲到了卧室,再也不想听到外面的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