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道方腊、方亮哥俩路遇到贼人,急忙亮出了防身的武器。方腊使一口大宝剑,方亮使一对浑铁打造的短柄蛇矛,与这帮贼打了起来。两兄弟的本事不同于一般,那些贼怎么会是对手,伤了好几个。有一个身材最为健硕的贼,将两根铁棒一招“双峰贯耳”,向方腊头部来击打。方腊将身一蹲,贼人的双棒空中撞到一块,然却同时将自己的中下身漏给了对手。方腊就势一剑,捅在他的肚子上,又一脚蹬贼人出去。与此同时,方亮一矛刺中一名使用十八节钢鞭的贼,伤在腿上。见势不妙,这贼叫个“扯乎”。众贼抢了那个用双棒的贼,逃之夭夭。不说您也能猜到,这使钢鞭的贼便是秦子牙,而使用双棒的贼就是许璋,“五毒佬”的护院教师。他们是奉了主子的指使,在途中冒充贼人袭击方腊、方亮兄弟。结果,却失了机。方亮对方腊道:“一班小毛贼,也敢来害咱们兄弟,他们是自寻倒楣。”而方腊则在寻思:“这伙贼人来路不明,出现的突然,一不剪径断道,二不黑话山歌,三一句话不说便掣械动武,四不似劫财却明是害命,五还蒙着面怕人认出。一般来说,这成帮结伙的贼人敢于为恶勾当,就敢抛头露面,正脸对你,也不怕你来抓,不怕你告官。而且,兴风作浪,闹来张扬,为的是唬人胆怕,并在绿林道上壮自己的名头。会不会是……”想到了“五毒佬”,心说:“是不是老小子行为歹恶,使人来加害俺们兄弟?先切莫理他是否,走我们的路。”
兄弟俩继续赶路,走没多远,不想又遇到了贼人,而且还是一个绝对够大胆的单身贼。这贼年岁也就二十五六,生得是面如土灰,蓬发炸须,膀宽胸阔,肚大腰圆,晃荡荡一丈二尺长,好一条人物。站在当道,跟一堵墙似的。手里拿的玩意儿可是挺吓人。什么?一根寒光闪闪,夺人二目,精钢打造的九齿钉耙。要是把此人的脑袋换成猪头,活脱就是一个猪八戒。这位在此已经老半天了,却没有劫得一文钱,半毫物。怎么回事?没有人过道吗?不是,过去仨拨四个人了,可是都让他放掉了。
这个贼人来的时候,想到人家劫道都要念一通山歌,自己也得编上两句。什么“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他却没学过,不会便临时抓词。看那边来了一位老汉,他乐了,道:“有‘买卖’了。”蹿出猫身的树林,迎着人跨前几步,大喝一声:“呔,站住了。”把老汉吓得“妈呀”一声,寻思是出了山精吃人呢,扭头就跑。劫道之人叫个“别走,你站住”,飕地把耙子扔了出去。想打人?不,他并不想伤人。耙子越过了老汉的头顶,“咚”地一声撞在地上。老汉正好被耙子绊了脚,“扑通”,来了一个嘴啃泥,牙齿磕掉了两颗。劫道的叫道:“你能跑得掉吗?”赶过来,踩住地上的老汉,道:“唱两句山歌让你来听。这山我搬来,这树我抱来,若要这里走,嗯,嗯……若要这里走,把钱都给俺。要是敢说半个‘不’字,给你我的钱。不对,说错了,我哪里有钱给你,是你给我。我给你什么呢?赏你两耙子,吃个饱。”可是老汉一动不动,无反应。青年用手拍了拍老汉的后脑勺,道:“嗳,你活着还是死了,怎么不吱声?听清大爷唱的歌儿了吗?”老汉已然沉沉。“不好了,死了,”这贼怕了,自语道:“死了他,我得偿命,糟糕丧气。可不能再呆这儿,快跑。”扭头就钻林子。跑了几步,停住了,心说:“不行,那耙子还扔在那儿呢。”于是返回头来,拾了自己的耙子,再度扎入树林。没有跑几步,又停住了,心说:“不成,就近只有这么一条好走的道,人往来多,我不能上别处去。那老头儿,……干脆把他挪个地方吧。”重又跑回去,把老汉腋下一夹,跑出好远去,远离了那条路。劫道的把老汉丢在了一个水坑旁边,道:“老头儿,见了阎王老子,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吓死你的,我这儿给你磕头相求了。”说着,跪在地上,给老汉磕了两个响头。又道:“你的钱我也不要了,你自个儿留着到阴间去使唤吧,打点鬼官魂使,别把你叉了下油锅。”转身这回到那条道路上。而老汉挺长时间过去悠悠缓醒了过来,一看身子这边是个水坑,那里头的水浊黄不堪。而另一边是一条穿过一片坟茔地,被踩出来的羊肠小径。大惊:“哎呀,黄泉路在眼前,我死了。”差点又死过去。愣了半晌,用手一掐腿,生疼,才知道自己还活着。对遇到恶贼的事十分的后怕,寻路跑回家去了。
还道那贼,又重回到那路边的树林之中,等了不多会儿,看那边过来了一个挎着竹篮的妇人,穿着白,挂着素,而且还领着一个小小子,不到十岁。劫贼心里说:“其篮子中必有好东西,不能放过。”“噌”地,又从林中蹿将出来,横于道当央,大声喝道:“呔,住了。”冷不丁冒出来一个山里怪,能有几个不害怕的,妇人立时瘫软于地,差点吓晕过去。小孩子叫了一声“妈”,一头扎到那妇人怀里,“妖精,妖精”,嚷个不停,身子瑟瑟。劫道的反来安慰他道:“小娃娃,小弟弟,别怕,我不是妖精,妖精没有咱这般漂亮。哥哥我是劫道的,有钱快拿来,便可放你们过去。要是不与,嘿嘿,真就把你们娘俩摄到山洞里去。”把人摄到山洞里,就是妖精为的事。妇人把孩子抱紧,颤抖着声音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劫贼道:“不害命。”妇人道:“大王呀,您是只要钱,或物,还是连人也要?小女子刚死了丈夫,剩下我们娘俩凄苦无依,不堪言语。家里的钱都花在办丧事上了,一点剩余也没有了。我和儿子只能当着家里的东西过生活,也没个善心人肯于救济。大王,您可怜一回俺们娘俩,放过去吧,真的没有钱与您。若大王您执意要钱的话,我这儿只有上坟烧的纸钱,您可以拿一半去,等到以后到了阴曹地府好花。只求您不要抢了我这个人去,坏了贞洁也是要下地狱的。我的大王呀,放过我们娘俩吧。”“呜呜”哭泣。那孩子也“爹呀妈呀”地哭叫。劫贼心还挺软,也抹开了眼泪,哭着道:“你死了丈夫,孩子没了爹,和我一样可怜。我也是死了爹没有多少天呀,再没有人管我了。没钱花,没饭吃,房子更是早与人换了三碗肉汤,因为饿,我才出来劫道。却撞了你们,都是苦命人。什么也别说了,去吧,快走吧。”妇人一听,给这个贼磕了个头,道了一声谢,赶忙扯着孩子,飞动三寸金莲,跌跌撞撞跑了。劫贼又哭了一通,方才止住。抹干了泪,自言道:“怎么劫道也是件难事?唉。”摇了三摇笆斗大的头颅。
又等了一会儿,道上又过来一个行人,是个一貉头狐嘴,个子不高的中年汉子。劫贼大喝一声:“呔,住了。”横挡路中央。中年汉子“扑通”一个腚墩儿坐到地上,吓得不轻。劫贼“哈哈”大笑,道:“这回是不能把你放过去的了。唱两句山歌给你听,猜猜大爷是做什么的。”可是早把先前所编的词儿忘记了,只好重新抓了几句,是“爷爷没有钱,就问别人要,冲这两句词,也得来十文”。叫道:“快拿钱来,便放你过去。如若不给,登时在你身上凿上九个血窟窿。”中年人骇得给劫贼不住地磕响头,如似捣蒜一般。哀告道:“大王留情,小人闲来溜达,身上没有带一文钱呀。放过我这一次吧,下回再论成不?”劫贼眼睛一瞪,道:“什么,没钱?合着我白道了几句词儿。真没钱,假没钱?我搜搜。”在汉子身上摸了半天,果真没有一个子儿。心里好生生气,也发了狠,道:“没有钱奉上,便剥了你的衣服,至少可拿来换取两碗汤面。”便要动手。汉子忙告饶,道说自己满家里只称这一套衣服,与老婆轮换着,谁出门谁穿。这要再给剥了去,教人无以蔽体,还如何踏出家门。劫贼不依,道:“休要骗我,不信你。带我到你家里去瞅个究竟是否。但说谎话,立马教尔玩完。”汉子一听,慌了,心说:“不好哩,他想跟我家里去,这哪里成?看不是我说的那样,非拍扁了俺老徐(汉子姓徐)不可。若赖到我家里吃住不走,便更教人承受不起了。苦也,怎么办?”还须对付,道:“家里四白落地,穷了一个叮当响,的确什么也没有。我现在是讨饭过日子,讨不来便挨饿,要不会这么瘦?您行行好,饶我一点工夫,看能不能借到两个钱,回头给您送来。可以不?”劫贼道:“这倒可以,你想办法弄去,不得少于十个子儿,速给大爷送来。不然,我可对你不客气。”汉子一听,心中窃喜,暗道:“这小子八成少个心眼,居然应许了我。遇到别的贼,或许就要了我这条命了。我还拿钱回来?等着吧,做你的美梦去。”万幸逃过一劫,掉转身子,飞跑而走。出了有半里地,忽听身后头“咔吧”一声响,把汉子惊得魂飞魄散,住身木在那里,心里道:“不好呀,那贼不傻,精得很,在后头偷偷跟着我哩。”壮着胆子往后头瞟,原来是树上的枯枝为劲风所吹经受不住,断落在道上,却并无劫贼半个影子。汉子稍稍松了口气,继续前走。但是这回留了神,多了心眼。多拐多错多绕弯,不时地把眼往后头窥察,生怕贼人跟屁股,至于自家门上。最后确定没有人跟随,方才撒开脚丫子,飞跑回了家里,一天里再也没敢出门。
还道劫贼,干等中年汉子却不见回,咂了咂滋味,道:“不好了,让那小子给骗了。”才醒悟过来。真是有些傻气,谁回得家去还能转来给你送钱?之间又不认识,也没地找那位去。只好再候别的行客。等来等去,便把方腊、方亮哥俩等来了。他心说:“这两个人不像穷困,无论如何也不能饶放他们走了,必须拿钱给我。”纵身又横于当道,喝道:“呔,住了。”要唱山歌,却又忘了个干净,索性不唱了,叫道:“对面行客听真,快些奉钱,来把路买。不然的话,一人吃一耙,把脑袋都凿漏。”手中的九齿钉耙舞了三舞,奔方氏兄弟逼来。
方腊见了这一条恶汉,惊了一跳,心说:“还有如此一等的人物,罕见,猛壮士也。若得归我所用,揭竿之后与官兵作战,此人定可以冲锋陷阵,所向披靡。只是看他的样子憨傻乎乎的,缺心眼儿,倒好糊弄。”道:“劫道的,要钱可以,不过敢先报个名吗?”劫贼道:“只拿钱来,问名作甚?想报官捉我吗?”方腊道:“使钱须有个明确去向,要不然回去如何向家里人交代?是不?”劫贼道:“那也不报。”方腊道:“看你挺虎的,像是一位大丈夫,却怎么不敢对人报名?原来胆小鬼一个,丢杀人也。”劫贼一听,把眼珠子瞪了一个溜圆,道:“谁说我是胆小鬼?爷爷站不更名,坐不改姓,姓朱,名天蓬,有个大号叫‘一堵墙’,听清没?”方腊听得,心中一动,想了想,说道:“朱天蓬?他使的又是九齿钉耙。我曾闻双峰山下靖山村有一位功夫高手,人称‘钢耙王’的朱永刚。只是他在半个月前去世了。听说他遗下一个儿子,和这朱天蓬能不能有关系?哄他一哄。”便道:“我在双峰山下靖山村有一位结拜的大哥,称作‘钢耙王’,叫朱永刚,你可认得他否?”劫贼一听,愣了愣,“什么?”问道:“你怎知我爹?怎么说他是你结拜的大哥?”方腊心说:“蒙对了。”道:“朱永刚就是你爹?那可太好了。论来,你就是我的大侄子,我便是你老叔了。二十年前,我与你爹就是好朋友,意气相投,便拜了把兄弟。他是大哥,我是二弟。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忘了?难怪,年月太长了,有十五年没到过你家。没想到你能长这么高,这么个块,真是一堵墙了。你爹如今可好?我正要去探望他呢。嗳,你怎么不学好,却干起贼来了?你爹知道吗?”劫贼听他一番言,扔了钉耙,扑前跪地,大哭道:“可见到亲人了,叔呀,您不知道,我爹他死了好些天了。我现在没人管了,没的吃,没的住,没办法才干了贼。叔呀,您收留我吧。”信以为真了。方腊一听,心喜,暗道:“成了,归我一条好汉。”把朱天蓬搀起,劝他莫哭,道:“我是你叔,就当管你一辈子,保你吃饱穿好。来,见过你四叔。”扯来见方亮。朱天蓬忙给方亮磕头。方亮心中憋不住地笑,暗说:“我这大哥真会耍浑人,认了个侄子。”把住了朱天蓬,夸奖了几句。方氏兄弟教朱天蓬引着,先去拜了朱永刚的坟墓。然后,带着他一起赶路。赴“天子基”,对空遥祭了一番文佳皇帝陈硕真。接下来,到了几个亲自跑外或使人所秘创的摩尼教分舵,掌握了一下教徒发展及举义的准备情况。在睦州境内及其周边,也有其他的一些摩尼教组织,即旁支,方腊也同时进行了联络。
说这一天,方腊、方亮、朱天蓬来在寿昌县境内,行至一座大山。猛听得铜锣响亮,撞下一伙贼寇,人数不多,三十来号。为首两位,分左右并马抖威。左边者,生得是紫脸麻面,青眼赤鼻,蛤蟆嘴,骆驼牙,碾子身子,磟碡腰,粗胳膊大腿,像个海里怪。头裹乌巾,身着玄服,胯下褐毛驹。掌中握一根浑铁点钢枪。右边者,头似冬瓜,大了又大。面色怪奇,半青半靛。两道朱眉,一长一短。二只黄睛,长眉下边的小,短眉下面的大。玄胆鼻子鲇鱼嘴,海下微有胡须。头上黑帽,身上青衣,足下皂靴。骑着一匹大青马,手中平端一条金顶枣阳槊。这伙贼截住了方腊一行三人,贼头当中的一个喊喝:“留下钱囊,剥下衣服,放尔等逃生。敢有半个‘不’字说出口,立时取命不留情。”方腊心说:“就我们三个行路人,何必兴师动众?”其实不知人家是找解闷排遣的。方腊尚未吱声,“一堵墙”朱天蓬却先恼了,大叫道:“两个臭贼孙子,我这个当老人的都学好了,你们却怎还不悟?快些从那骡子上下来,褪掉裤子,趴到地上,让爷爷将你们每个人打三耙。”两个贼头大怒,“骡子与马都分不清,真少见识。你才多大岁数,还充爷爷,要教训于人,未知天高地厚。不打得你哭爹叫娘,服了软,便显不出高强来。”一个擎槊,一个拈枪,纵马扑向朱天蓬。朱天蓬不但面无半点惧色,相反还乐了,叫道:“好久没跟人打架了,今个儿要痛快一回,打死了可别让我偿命。”说着,抡起九尺钉耙。“叮当”两声,兵器相撞。朱天蓬的劲可大了,那俩贼虽然也有蛮力几百斤,却也不比称作“一堵墙”的憨爷。槊给撞飞了,枪被震落了。二贼头俱骇,拨马欲走。朱天蓬喝个“不要走”,耙端往外一撞,杵倒了青马;又一抡,扫仆了褐驹。两个贼头不用说,都摔到地上了。朱天蓬举耙子,要取他俩的性命。赶这时,听得有人一声喊喝:“休得伤人。”声落,一骑至。马上一人身躯高大,从头至脚一色黑,左手提着一口大号的捍刀。这位右手一扬,飞出一物,名曰“铁胆”,击向朱天蓬的面门。这要是给中上,轻则破头,重则开颅。朱天蓬却是无备。方腊见情急,身子一蹿,大宝剑一挥,劈落铁胆。而朱天蓬“嚄哟”叫了一声,惊了一跳,倒退半步。那俩贼头乘机爬起,逃回本阵。向才来到的那主儿称呼“二哥”,道:“您回来了。揍那端耙子的鸟人,替我们出气。”那主儿道:“自然。”这时,方腊冲新出现的贼大喝:“呔,这贼,安敢暗物伤人?”那贼道:“这又有什么?犯了哪家的王法不成?伤人怎样,杀命家常,谁也管不得。你这厮敢对我们小觑,大概是仗着有点什么功夫吧?来,和大爷比划比划。”方腊道:“莫欺负人,有种的下马步斗。”那贼道:“好。”从马上蹦将下来,冲方腊拉好了架势。方腊道:“丑话说在前头,切莫输势眼红,群而齐攻。”那贼道:“若爷我栽面,放尔通行平安。但有食言,天打雷劈。”方腊道:“那就请吧。”二人就要开斗。
却这时,忽听有人高声喝喊:“二弟,休得无礼。那恩公,方大哥,不要动武。”众人循声甩脸来看,一骑已到眼前,打马上跳下一个汉子。这位生得是豹头虎睛,牛身麟腰。穿着一声紫。坐骑是“甘草黄”。三个贼头急忙来与这位打招呼,称“大哥”。可知来者是本山的主头儿。这当家人摆摆手,然后来到了方腊的跟前,跪地施礼,口称“恩公”。方腊一瞧,叫道:“却原来是你。”此人为谁?此辈姓阮名英,功夫过人,号“花斑豹”。乃衢州龙游县人氏。也就在一年多以前,阮英前往池州铜陵县看望老师“天降神”呼延天保,回返之路,取道穿越帮源洞。不慎坠入深沟,摔成重伤,失血又多,昏迷不醒。若是没人来管,那他恐怕是一命难存。偏赶上方腊外村串朋友家,也是回转,打沟里走,发现了阮英,忙救起了他,寻医求药,并留在自己家里疗伤。阮英在方腊家一住就是两个多月,伤基本上好了,没有什么问题。阮英对方腊感激不尽,发誓必报大恩,拜辞而去。没想到,俩人今日在此相遇。
阮英将三个兄弟拉过来,与方腊等来做认识。那三位当中,会发铁胆者叫“铁胆”焦勇,使枪者叫“泥腿僧”金钟(曾做过头陀),用槊者叫“青头煞”汤胜。互相识过之后,阮英将方腊、方亮、朱天蓬请到了山上,排摆酒宴盛待。闲聊当中,方腊才知这“花斑豹”阮英半年前因抗租粮而失手打死了豪家恶奴,怕吃官司而逃到了寿昌县。过一沟上小桥,撞逢“铁胆”焦勇。因为桥本身就窄,并且有一段还塌了半边,所以只适宜一人单独通过残处,而不能俩人同时并行。二人错不开身,可是又都不肯礼让一下而教对方先通过。为的什么?至于此吗?都是由于身上有功夫,养成霸道的不良习气。加者当时的天气不好,下开了雨,都急着想早点过去,找一个避雨处所。因此,二人争执起来,始口角,后动武,就在雨中俩人好一番打斗,可以说恶战。结果却是非但不成深仇,相反不打不相识,打到一堆儿去了,结拜成了异姓弟兄。焦勇的情况与处境与阮英大致相同,因为还不起财主家的高利贷,困于逼债,盛怒之下,误致那家的少爷跌坏了脑子,不得已外逃。巧遇阮英,可谓同病相怜,一同无目的地朝一个方向前行,便走到了这里。此山名叫岩峒山,聚集着一百来号的贼人,为首的就是金钟、汤胜。小喽啰山外打劫阮、焦二人,结果可想而知,财物没得来,反挨了打。金、汤二人大怒,亲自下山来会阮英、焦勇。但是,技不如人,让对方给打服了。阮英、焦勇正无可投之处,于是上了岩峒山,做了大王。并且与金、汤二人八拜而交。阮英居长,焦勇行二,金钟排三,汤胜在四,称兄弟。今天呢,一大早阮英与焦勇道三十里外的青石村访朋友去了,访的是“四虎神”。哪四个?乃“白虎神”甘达、“黑虎神”甘英、“黄虎神”丁阳、“玄虎神”哈岚。吃过午宴,辞别了“四虎神”,打马回转,借酒后余兴,二位赛开了马。焦勇的马正健,而阮英的马老了点,所以拉开了挺远一段距离。焦勇先回来了,却与方腊要动武。阮英及时赶至,避免了争斗继续。
方腊在山上住了三日,与四家山大王混熟了。见他们是难寻的好汉,力强的帮臂,很是高兴。于是,将自己的底细告诉了那四位,探询四位愿不愿意相随辅佐,待日后行大事。四家大王先惊后喜,肯随效命,而与可憎的官家对抗。方腊万分激动,即与众好汉焚香起誓,算收下了一支力量,嘱咐四位山大王暗聚兵马,等候指示。
方腊、方亮与朱天蓬第五日上辞别了四家山大王,下了岩峒山,又出寿昌县,前往遂安县。寻到了设立于本县的眼线,了解到这县的摩尼教众有两支,首领分别是“关大瓜”关礼、“计铜人”计德,皆武功超群,便前往两家拜会了,秘密行了盟誓。止于这里,方腊出青溪县后,先后到了分水与桐庐二县的南部、建德、寿昌、遂安,约盟了七支摩尼教旁的支系的头领,一十二条好汉。这里不一一道说他们的名号,到下文,皆入在方腊的义军之中,自有所表。
说这一日,遂安县城里正赶集,方腊等三人来转一转。只这一转,转出了几条好汉。这集,人山人海,挤不大动。正走到吃货市,那位“一堵墙”朱天蓬老兄把眼可就瞪起来了,鼻子左右嗅着,闻到熟食的香味,嘴角流涎不止。忽然见到那旁边摊子上摆着好几副熟猪蹄,他舌头舔了几舔罪唇,不愿前去了。最终忍不住谗欲,过去抓了一副(猪蹄),揣到怀里,另又抓了一个,先啃了几口,赞道:“好香。”扭头就走。卖家可不让了,转过摊子,扯住了朱天蓬,骂道:“你这鸟人,怎么白拿人的东西?得过秤付钱,少不得一文。”朱天蓬心说:“给你娘的钱,我哪里有?来和我要不得。”把那劫道的精神拿了出来,“呀呀呀”叫了三声,把恶面向那摊主脸上一凑,凶相骇人。他道:“爷爷我没钱,再要,我就一口把你的脑袋咬将下来,嚼成渣儿。我可是山中魔怪转世,天上神仙下凡。”摊主可能也非软碴,不识好歹,仍旧不依不饶。浑爷有些气了,推了一下,摊主来了一个腚墩儿,差点撞翻案板。却说那方腊、方亮走着,发现不见了朱天蓬,怕他乱撞,再闹起事来,急忙转回来找,大叫:“朱天蓬,朱天蓬。”“一堵墙”听见,叫道:“叔,我在这儿呢。”他个子大,高出其他人许多,当然没有挡碍了,看得也远,来赶方腊。他一撞往南,弄倒了一溜的人。亏他的耙子抗在肩上,耙子头一端高高翘着,不然就刮伤人了。方腊扯住了他,道:“别再乱走。”
他们往前走了并无多远,猛听得后头大乱,还有人吼道:“那个扛着耙子的贼鸟,你休走,等等爷爷。”犹如浪中冲艇,撞过来一人。看这位也是一个年轻人,身高体壮,抵着普通人两个半的块头,不逊于朱天蓬,却滚圆一些。面似羊肝在开水中焯过一遍那般紫。两道扫帚眉,只见叉儿不见梢。眼赛钢铃,鼻如秤砣,吞整羊的巨口之中生了上下两排头牙。真好凶煞。穿着一般,有一些邋遢。这位来在他仨跟前,只冲朱天蓬叫道:“这贼,快拿猪蹄钱来。”一把薅住朱天蓬的衣服。朱天蓬折过身来,道:“你做啥?”来者道:“要钱,问你要猪蹄钱。快拿来,万事皆了。如若不然,哼哼,看见这没?爷爷拿它打你成烂泥。”说着,将右掌中的一根排朳木,“扑扑”,柄尾杵了几下地,然后晃了三晃。这家伙,说是木,实际是浑铁铸造,上秤称一称,掉不下一百斤来。朱天蓬嘴不软,道:“要钱,没有。”又添了一句:“有也不给你。看你那副尊容,比俺还不如。闲事少管,离着我远一点,别往人身上涌晦气。”来者一听,火大了,叫道:“你小子找揍。”举起排朳木要打。朱天蓬道:“还怕你?”耙子也晃动。这要开战,赶集的人不论买的和卖的,都吓着了,“哗”地远远来躲。
方腊一瞅,惊了一跳,心说:“这是什么阵势?”不明就里,忙插到那二位中间,叫道:“莫动手,有话好说。”问来者:“这位老弟,怎么回事?什么猪蹄钱?”对方指着朱天蓬道:“他这鸟厮方才拿了我街坊的一副半猪蹄(一副猪蹄为两只),不给钱就去。人家扯他要,他却还打人。”朱天蓬在旁道:“只拿了猪蹄,并不曾打人。”不打自招了。来者道:“许多人看到了,赖不过去,先去赔礼认一个错,交了钱可以走。不然,今日休想离开这一亩三分地。”朱天蓬不肯服,又瞪起眼,道:“又不是你的猪蹄,多什么事?猪蹄我拿了,人也打了,就是不给钱,不认错,看你又能把我怎么样。还想打架,奉陪你三百合。”对方道:“好小子,看我打你作烂酱。”推方腊一边,然后喝声:“你着。”抡开手中的家伙,劈头盖脑来打。朱天蓬哪里示弱,不躲不闪,喝个“开”,横举钉耙往起一架,听“当、铮”声响,火星乱窜。看这二位,朱天蓬一屁股跌坐在地,而那来者向后一个仰八叉,兵器均都脱了手,膀臂酸麻,虎口作痛,俱道:“好劲。”重新站起,还要来斗。方腊一瞅,心说:“此二人劲头不相上下,那紫脸的年轻人也非等闲,若同样归我使用,可就好了。”喝道:“都住手,不要打了。那好汉,猪蹄钱由我来付。天蓬,也给人家赔礼去。”又向来者拱手,道:“老弟,还请头前引路。”来者道:“你这个人还知道深浅,走。”
到了那摊子,方腊给了人家的钱,还是双份。朱天蓬也蔫头耷拉脑给人赔了不是。那不知名的青年人很是满意,道方腊:“你倒是挺直率的一个人,贵姓?”方腊道:“免贵,姓方,单字名腊。”对方一惊,“谁?方腊?”问道:“可是青溪县帮源洞石虎村的方腊?”方腊道:“正是。”汉子一听,连忙跪倒,口称:“哎呀,却是师叔,恕小侄眼拙,未识得您。请在上,我给您磕头了。”“咚咚”真磕。方腊心奇,忙搀扶他起来,道:“不要如此,请问尊姓大名,为何称呼我为师叔?”对方道:“师叔,俺叫韦江,有个绰号‘山塔神’,是这遂安县县城外十里铺的人。我有一个师父,唤作‘铁龙王’关奉,和您有八拜之交,是吧?”方腊一听,谁?关奉?确实是自己的结义大哥。关奉本是帮源洞的人,年长方腊十好几岁,常常于一起切磋武艺。方腊从他那里获益匪浅。前些年,关奉的老婆去世,室余孤身,他那嫁在遂安县的女儿接关大爷养老去了。
方腊道韦江:“关奉的确是我的老大哥,我自然是你的师叔了。嗳,你老师现在可好?他住在哪里?昨天,我到他以前留给我的地址想去看他,不期却搬了家,空往一回。你可带我去拜他。”韦江道:“师叔,我也没地找呀。我那师姐的丈夫有一个在外头的叔叔,头年死了,由于无儿无女,便把所有家产价值万贯,全遗给了师姐夫。我师父随着师姐一家迁往衢州江山县去了。”方腊一听,连连摇头,道:“憾事也。”又一问才知,韦江呢,现在上无父、母、兄、姐,下没弟、妹,孤单单一身,与人做短工为营生。更多仰仗一把子好力气头和手上的这根排朳木,给人拆房破壁。住的地方,也是废弃的土窑。今日没有做工,值城关大集,便扛着排朳木来了,想着找雇头。正走到那街坊的摊儿前,见其面色不悦,一问才知,过去一个扛着钉耙的黑大个子抢了一副半的猪蹄去,不给钱不算,还打人。韦江恼了,寻着来赶。朱天蓬个子高,又竖着一根耙子,很好找的。不期,遇上了方腊。方腊道:“韦江啊,你现在无所牵挂,又没寻找到好饭碗端。而我呢,家里正缺一个长工,你跟我走,饱吃好住。愿意不?”韦江道:“那敢情好,我就跟着您了,谢师叔。”方腊又收下了一条好汉。
仨人一伙变成了四人一帮,打算找一个茶馆坐坐。忽然见前面围着一大帮子人,不时地扬起阵阵叫好声。四个人知里头定有好热闹,于是赶过去,往人堆里扎,向前挤。有那“一堵墙”朱天蓬与“山塔神”韦江两个大块头,还能开不了道?只是惹得不少人低声骂。到在了里头,四人一瞧,吓,却见开的是一块小的摔跤场子,有俩小伙子正在练跤,体格都既棒又结实。另有三十五、六岁的红脸虬须的一个大汉在给俩小伙吆喝鼓劲,不时地把一副小锣来敲。为的是招揽看客。那俩小伙练了一通,那红脸汉子便端着锣盘转圈儿收赏钱。原来他们是卖跤艺的。
看热闹的才刚出了几个钱子,忽然人丛一乱,闪出了一条道儿,打外头螃蟹似的横膀子撞进来了几个泼皮。为首一个生得怪,拿什么比呢?就跟一头狗熊似的。天已然很凉了,他却还只穿了一件红坎肩,敞胸开怀,露着浓黑的护心毛。这时,红脸汉子恰好走到了方腊跟前,方腊好大方,把几块碎银子,约合二两重,放到了汉子的锣盘里。汉子愣了愣,将方腊作一打量。方腊笑了笑,道:“若嫌少,我还有。”汉子道:“这就很重的了,受之惭愧,多谢,多谢。”看方腊也似一个练家子,欲问一下名姓,却不想那狗熊似的不速之客插了过来,横里用肩膀一撞。红脸汉子不防备,栽晃了一下,差点闪倒,有些不悦,道:“你这个人扛我做啥?”痞子头道:“没什么事,想问问你叫什么。”红脸汉子道:“某叫郝昭。”“郝昭,”痞子头点点头,又问道:“哪儿来的?”郝昭答:“从苗疆来。”痞子再问:“怎么,你是苗人?”郝昭道:“不是,我是地地道道的汉人。”痞子头问:“是汉人怎么从苗疆来?”郝昭道:“这位老兄,您有所不知,我本信州玉山县人氏,少时遇到一位苗人,随其学了一些跤术,从此好上了。为了有所提高,十年前父母因瘟疫去世之后,我便倾了家资,去了苗疆,求师学艺。如今出得来,收了两个徒弟,一个叫石大,一个叫张二。为了谋生活,只好卖艺,弄两个钱儿。”痞子头道:“原来这样。摔跤,喂,你能把我摔趴下吗?”这是在挑衅滋事。郝昭外来人,不想招惹地头蛇生事端,道:“这位老兄,别开玩笑,我们只是耍跤混口饭吃,可不是比跤的。像您这一副好身量,谁敢和您摔呢?不能扳倒您,把我们自家倒会跌坏的。”痞子头一听,把眼一瞪,道:“怎么,假捧我,实际是瞧不起,对不对?”郝昭道:“没,可没那个意思。实在是不敢,怕既伤了自家,还失了面子。”痞子头不依不饶,见对方示软,更增长起了气焰,犹加欺人,道:“不成,别多废话。今个儿,你同爷摔也得摔,不摔也得摔。摔倒了我,输于你两吊钱,你还可以继续在这里耍你的跤。若摔不倒我,那你就输于俺十吊(钱),而且你们师徒三个还得学着狗儿,由打我们哥们儿的裤裆底下钻过去,并且给大爷滚出这遂安县的县城远远的,从此别在这地方露面。如果你不同意同大爷我来盘跤,哼,让你们废在这里,爬也爬不动。”郝昭也是血性汉子,岂甘为人欺侮,有些恼火,道:“这位朋友,何出此不逊又无理之言?你这是无端欺负外地人。还请不要咄咄逼人。”那厮一听,道:“吓,充了气了,不服?敢跟大爷吹胡子瞪起眼。臭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打听过这城里所有街市谁说了算没?就是你家大爷,‘西楚霸王’项飞。我吱声一下,谁都得乖乖听着。你一个外乡佬,敢在爷面前不老实,是找挨揍。”郝昭反唇以讥,道:“就你还‘西楚霸王’呢?‘霸王’这名字是随便叫的?你也恬脸在人前说。‘王八’你能叫得了就不错了。县有县管,城有城管,你比官家还大?也敢说街市上的人都听你的,哪个给的权力?你说来。我就不听,怎的?”显然与对方戗上火了。项飞听了,勃然大怒,哪时吃过这个羞,叫道:“好你耍跤的,敢行不恭,语辱魔家。不要走,吃吾一拳。”飞一拳来。郝昭毫不慌张,矮身前靠,肩膀一扛项飞的腋窝。再看项飞,“蹬……”倒退好几步,“扑通”摔倒。面子一丢,更不让人,项飞玩起疯来,往前再扑。郝昭心说:“这狗贼,太过强横,特以蛮野,不与你一回颜色看,即不知俺姓郝的何等人也。”先一脚,把项飞蹬了个跟头。知他还会再上,把那锣盘递给了徒弟石大,然后摆好了架势。项飞果然又扑上来,狠撞右拳来。郝昭疾速探手捉了对方来拳的腕子,接着快速旋步上前,身子同时做了一个拧的动作,靠住了项飞,哈腰来了一个“背口袋”,把项飞重重地摔在地上。那家伙现眼三回,红了双睛,爬了起来,还向郝昭来扑,却遭郝昭扳住双肩摔个横倒。项飞不甘就伏,次次来攻。可是让郝昭左一下,右一下,连一气摔了十几回。看热闹的人今天真是大开了眼界,过足了瘾,发出阵阵哄笑,嘲弄项飞,阵阵喝彩给郝昭鼓劲。因为项飞并底下一班“兄弟”平素张狂惯了,欺软侵弱,惹得人恨,今个儿有人代自己教训于他,真是舒心顺畅。再看项飞,大号“西楚霸王”的那位,成了四脚拉它的“焖王八”,躺在那里喘着粗气,起不来了。几个泼皮赶忙搀扶起他,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溜了。存心找人家的别扭,结果却自找了难看和罪受,这项非真叫可笑。
郝昭知道惹了事,项飞绝不会善罢甘休,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内意外重重,平安不能,他教徒弟赶紧收拾了场子,要走。方腊上前冲郝昭一抱拳,道:“这位好汉请了。”郝昭一瞅,正是先前给自己银子的那主儿,忙还了一个礼,道:“请了,原来是仁兄您,有什么要对弟说教的吗?”方腊道:“时方才见您摔那街头大虫,真是大快人心,实在过瘾,心里亦对您赞赏不已。您真高,好身手。”郝昭道:“承蒙夸奖,实难受起,雕虫小技耳。敢问仁兄尊姓大名?”方腊道:“敝人姓方名腊,家住青溪县帮源洞石虎村,来遂安县办事,幸会郝好汉。某平生最好结交您这样的非常之人,想与您做个朋友,不知肯否就嫌?”郝昭道:“求之不得。”方腊道:“太好了。”把方亮、朱天蓬、韦江一一介绍给郝昭,郝昭也把石大、张二两个徒弟来与方腊等人做了指见。方腊道:“那边有一个馆子,请你们的客。走。”七人朝那饭馆走去。方腊与郝昭并肩,郝昭低语问方腊:“方兄,弟曾路过青溪县境,听人密语,帮源洞有一摩尼教的头领,叫方腊。说他文才能整社稷,普济大众。安邦定国,策有无穷,可匹子牙(姜尚)、子房(张良)、孔明(诸葛亮)三先生。武功绝世无双,只人可当万万之兵。兵法韬略,了熟于胸。又精于神法,可上天入地,扭转乾坤,颠倒阴阳。不知这个方腊和您是否为同一人?”方腊一听,心说:“人们把我传成神了。”答道:“正是敝人。但我实不瞒您,可没那飞天入地,颠倒乾坤的本事,坊间妄言耳。那文、武之学倒是粗懂一点。”郝昭道:“头领,您太过谦虚了。在下与您这等不同凡俗的尊贵之人做朋友,可真是三生有幸。先前有眼不识,还请多原谅。”方腊道:“难当,难当。郝好汉,从今往后,你我便是兄弟。漂泊无依,终非长计。你就别四外闯了,风雨太多。到我那儿去吧,帮你设一处跤场,授人扑跤,发扬你的所学。也缺不着吃穿,帮源洞的人,尤其青年人,好武成风,闻得有好师父,还不得提着礼物,拿着学费,踏破你的门槛。”郝昭道:“如此甚好,那可太感谢方兄了。郝某率直,认定您非池中之物。他日若举大事,俺愿辅一力。”方腊道:“承蒙看重方某,待有将来那一日,必予大任。”说着话,到了那家馆子,踱步进去。跑堂的相迎。因为店小,没有包间,众人选择靠门边的一张大桌子坐下。点了酒菜,伙计送上。七个人边吃边聊。摩尼教不倡导吃酒,所以方腊不吃它,而是以茶来代。方亮虽馋,但碍于兄长,也得照章。言谈之中,方腊才知这郝昭有个名号叫“神跤无对”,逢过多少跤手扑士,从未输过半回。曾在苗疆夺到过一届由八个部族联合举办的赛跤大会,并拔得头筹,一下名噪。他的号便是那时为人颂起的。其人还擅长使用两口苗刀,技艺也是登峰造极。
几个人正吃着,聊着,忽然听到“嗳哟”一声,来自门口。众人甩脸来看,却原来如此。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