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沉寂的大门,映入眼帘的却与外面截然不同。此刻,花园里是绽放的鲜花还有洁净的石凳。阁楼里灯火通明,映出一条影子,曼妙多姿。不过,仔细一听却是传来了一声声抽涕,其音甚悲:
“一个是阆苑仙葩,
一个是美玉无瑕。
若说没奇缘,
今生偏又遇着他;
若说有奇缘,
如何心事终虚化?
啊......啊......”
霄云越想越奇怪,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终于忍不住问道:“诶!酒鬼,这什么鬼地方啊?”
“叫我酒剑仙,还有这如你所说,就是鬼居住的地方。”疯癫老道严肃的说道。
“啊~就是鬼地方啊,那鬼也太会享受了,居然住这么豪华的地方。”霄云突然有些羡慕起鬼来了,你说说我霄云每天点头哈腰,笑脸相迎的,一个月才多少例银,这鬼住的地方居然比人还好!
“你小子懂个屁,人死自然是入鬼域,转轮回。不然硬是待在阳间,每天都会受到天道的惩罚,直到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疯癫老道鄙夷不屑的对着霄云说道。
霄云顿时就气不过了,便是说道:“你不是说过了嘛,这鬼要是有执念,就会呆在阳间。说不定这个鬼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关键就在这里,师傅我看了半天了,看的真真的,这鬼就是在那里凄凄戚戚,哭哭啼啼。哪里有什么怨气嘛!”疯癫老道纳闷的说道。
霄云闻言,便长舒一口气:“如此说来,此次碰到的是一个善鬼了。既然不是厉鬼,就好办的多了,那你皱什么眉呢?”
“哎~就是为这儿烦呢!所谓拽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这鬼啊,是越凶狠越好,越柔弱的鬼啊那越缠人,所以这事可不好办。而且瞧这鬼模样,道行明显浅薄,怎么会坐拥如此鬼地,实在匪夷所思。不过既来之,则安之。”疯癫老道一个人自言自语,自问自答。最后了然,和霄云招了招手,徐徐的走进了阁中深闺。
霄云瞧着曲折而幽深的亭阁,又闻远处凄凉委婉的曲声,若有所思。
终于,从前院穿梭到后院,便见几支白烛,火光摇曳;其间坐着一白衣少女,轻轻的拨弄着琴弦,分外自然。只不过,见到有两人竟是到此,不由大骇,指着疯癫老道说道:“你们是谁?怎可来的了此地?”
疯癫老道哈哈笑道:“你这小鬼,好生不知所谓。明明你才是鬼,怎么会怕我师徒二人?”
那白衣女鬼却是神色恳切的道:“自我脱体变成这番模样来,从来便未行一件伤天害理之事。大师,求求你救救我吧!”
霄云插话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能救你?而且看你的样子需要我们帮什么忙呢?”
“公子有所不知,这地方玄妙异常。本来我是吊死在屋外的杨槐树下,死后却被吸纳在此地。自己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所幸在此感觉灵魂愈发凝练,但是这非小女子所愿。在这不见天日的牢笼里我每日都是煎熬!”白衣女鬼说着便是到痛心处,捂住胸口,加之容貌甚美,竟是有几分我见犹怜。霄云都有些痴了,但没有一丝非分之想,而是迫切想帮助眼前的女子。
“那个,是这样啊!师傅,你有什么想法?”霄云心肠软,用期望的眼神望着疯癫老道。
谁知老道竟将头一甩,留个后脑勺给霄云。而且心中诽谤:这小子看着挺聪明的,竟是不知是个多情种。须知美人削骨啊!
“兀那女鬼,休要使那魅惑之术!你若安分守己,道个来龙去脉,或许还可救你一救。但若再是这般,就是~”疯癫老道冷言相对,喝出女鬼道法。
那女子闻言,身体瑟瑟发抖,不过看向老道的眼神有些幽怨了,不过徐徐说道:“小鬼知错,万望上仙息怒。”
霄云见此模样,诧异万分:“嘿嘿!你竟然叫着糟老头子上仙!”
霄云这话说的,正仰头灌酒的老道差点一口气喷出来,就算没有,也气个半死。这什么徒弟啊!一个酒糟鼻子便上下起伏,为了避免霄云臭小子再乱说什么话,立马扭头对着她道:“快些说来,否则天都快亮了。”
白衣女子用疑惑的眼神瞧着霄云一眼,心道你难道就感受不到老道的元气波动吗?随后又闻老道言语,立即道:“小女子名唤弄月,自幼便生于巴陵,长于巴陵。有个青梅竹马的郎君,唤顾连城。从小便是两小无猜,可惜造化弄人,某次出行,遇上了常太傅的儿子常伦。风波渐起,常伦就是一个纨绔子弟,起初对待弄月彬彬有礼,可是后来屡次不得,便起了歹念。带上一张聘书加十几箱珍宝便上门提亲,未曾想到家父竟是答应了……泣呜…弄月心系连城,非君不嫁,以绝食为决心,不出深闺。奈何嗟呀~竟是强将弄月凤冠霞帔,就这般送给那常伦。弄月不肯屈辱,只得不孝父母之恩,不渝白首之约,一丈红绫抛杨槐,自此人鬼殊途,前情尽消。”
弄月说的很平淡,期间只是哀叹了一两句,但是却能感受得到无限的悲凉。就如滴水入清泉,涟漪一圈套一圈。
霄云混迹于江湖之中,见惯了尔虞我诈,却未曾见过儿女情长。只听说书人道世间有烈女,却不想此刻就有一巾帼。忍不住的难过起来,脑海中浮现出嫣然的俏脸,思绪万千。
疯癫老道皱眉道:“这貌似和你在此地无甚关系?”
弄月闻言,陡然拜服在地,眼泪如决堤之水,喷泻而出:“弄月藏私心,乞愿上仙成全。本来死去万事空,但冥冥中却禁锢在此。不知何由,被告知须在此守候百年方得脱身。若是弄月一人,再大苦难也能承受。但去年今日,连城病逝幽魂此地,每日受切肤之痛,裂体之刑,只愿和我相守。可惜弄月出不去,连城也进不来。生不能白首,死了也不能相依。若是上仙能够劝连城迷途知返,弄月就是魂飞魄散也要报答上仙。”
正如是: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此时,分明听到传来一声声唤:“月儿~月儿~”
弄月娥眉稍皱,再加上两行泪珠,真是我见犹怜。疯癫老道以手虚空乱画,喷上一口酒水,一道灵光镜显现出来:
画面上,是位穿着一身青色长衫的书生,对着写着“朱颜殿”的府邸矗立着,看他急迫的想要进来,却像是天阙一般咫尺天涯,不能靠近分毫。无可奈何的低沉,唤着“月儿月儿”,而且遭受天谴,导致魂魄虚散,犹如烛火,摇摇欲灭。
弄月此刻看着灵光镜,哭的大雨滂沱,也喃喃的唤着:“连城连城。”所谓闻者流泪,见者伤心。此时此刻,霄云完全带入进去了,感觉世间至情至爱莫过于此。毕竟生难相依偎,死也难相随。但是就算这样,也是没有放手,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至死不渝吧!
就连一直对弄月冷言相待的疯癫老道,也不由神思往事,面露愁容:“酒剑仙我很多年没帮过人了,但是今天至此,就勉为其难的帮你一把吧!霄云徒儿可在?”
“多谢剑仙前辈!”
“在,师傅!”
“上次为师教你的“眼疾手快法门”可是用心学了,现在就去找一处寸草不生,黑雾缭绕的地方,这可是救弄月的关键。”疯癫老道用一种你不能拒绝的语气说道。
而霄云可是郁闷到死,你管那叫“眼疾手快法门”?!就一鸡鸣狗盗之法,反正霄云算是明白了疯癫老道的脸皮厚的无以复加。但是在弄月的欣欣期盼之下,也只能恨恨的咬牙,然后钻入黑夜,寻找开来。
且不说霄云如何抱怨,疯癫老道变得异常严肃,闭眼,随后一股元气波动散发开来。弥漫整个“朱颜殿”,起初以为此地不过是阴气聚集之所,并没有特别注意。但是很快疯癫老道才大吃一惊,这分明就是一黄泉鬼地!!!
世上有人间桃园,自然也有地狱黄泉。鬼魂之所为地狱,地狱下面又更为广阔的黄泉,黄泉之下更是深渊九幽。地狱一般神仙还可沟通一二,但黄泉可是去不得,阴煞之气万物皆销。然而此刻却有一沟通黄泉的黄泉鬼地,饶是一向眼高于顶的疯癫老道也不由惊叹。
不过转念想的却是,大劫初始:最近天机衍乱,不敢妄揣。此刻又现黄泉,怕只是刚刚开始。不过,什么能难道我酒剑仙的呢?但是,这鬼地方破解之法倒也容易,只是……
疯癫老道仰头一灌葫芦酒,随即以指做剑,无形剑气诞生,咻的划过滴滴水珠,一分为二,散落四周。只不过落地之时,发出嗤嗤之响。老道挥舞剑气,吐出一句话来:“阴阳剑阵,启!”
随后,各地冒出阴煞之气,更有甚者:孤魂野鬼也显现出来,不过在阳阳剑阵之中显得痛不欲生,哔哔啵啵的爆裂开来,化作乌有,一时间,哀鸣顿起。
忽然,老道听到一声娇媚声,扭头看去果真是弄月也疼痛的浑身发颤,老道心道糊涂一声,立即甩手一个金光笼罩在她身上,顿时便好许多。
老道咻的来到弄月身旁,一下架住她,脚尖点地,借风之力便到屋檐之上。顺眼望去,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鬼怪显现,然后消散,宛如修罗之场。弄月见此不由大骇,望着疯癫老道不寒而栗,多了几分恐惧。倒是老道儿一个侧卧便翘着二郎腿晃悠在房梁上,吃着酒,嘻嘻哈哈道:“良辰美景,饮酒灭鬼,世间唯我酒剑仙!”
此刻,霄云正在埋头苦找所谓的寸草不生之地,脚底下的确走步迅捷,虽远不如疯癫老道那般鬼魅身姿,但也算得上快速了,期间隐隐借助风的趋势,也有点残影,这“眼疾手快之法”也算得名副其实吧!
忽然,一股冷风飘过,令霄云不禁打了个寒碜,全身像是进入冰川的感觉一样。抬眼望去,是一方阁楼水榭,旁边有片小湖。霄云定睛一看,竟隐隐约约的看见了一团黑气,其间似乎正在孕育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顿时明了,这就是老道所言寸草不生之地。“喀哧!”在静谧的世界里突然传来一声不和谐的声音,将霄云吓了一跳,一看,黑雾竟开始有了裂痕,然后从裂缝中透露出来的元气,让什么都不懂的霄云也感受到了恐惧。然后,不知为何,下意识的望天上瞧去,本是一弦弯月,不知何时竟变作猩红的圆月,“见鬼了!!!”霄云不由碎一声,然后快速的跑了回去,心想:必须快点找到疯癫老道,这鬼地方是他带自己来的,要是我被鬼吃了我饶不了你疯子!
“疯老道!疯老道!我找着了,我找着了!”霄云终是见到疯癫老道,不由喜出望外,高兴的挥着手。疯癫老道一个闪身下了屋檐,左手牵霄云,右手拉弄月,便化作风一样,眨眼一瞬,便到霄云发现的地方。
霄云被老道这一手惊呆了,以前一直认为他就是一个穷叫花子外加骗子。但经过今天这场变故,霄云彻底相信世间有神仙,因为自己身旁就有一位,只不过却是刷低了霄云对神仙那种飘逸若尘的感觉,多了一分市侩之意。
倒是此刻,一直都很懒散的疯癫老道竟是罕见的露出了一丝沉重之色,喃喃自语:“真没想到,这繁华的巴陵竟有如此鬼物。血婴童子,黄泉榜上有名的鬼物,实力嘛!倒是一般,不过第一次交手黄泉之物,还是小心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