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血光漫天,猩红刺眼。黑雾中笼罩着一圆润发着红光的球体,并传来毛骨悚然的狞笑声,霄云有些瑟瑟发抖,就连身为魂魄的弄月也止不住的在颤抖,模样甚是吓人。
疯癫老道转过来,用手指了一下弄月,便好了许多:“我已用了安神咒,你们两个躲远些。这血婴童子不是你们可以对付的。”
这时,圆球突然炸开,一个矮小侏儒,浑身是猩红的血液,十分畸形的一个童子从中破开出来。狂风大作,睥睨说道:“你们一个都不准走,尤其是你。哈哈哈……”
血婴童子用眼神盯了一下弄月,弄月就犹如中了魔咒,变得十分呆滞,时而疯癫时而恐惧,如中魔怔。
霄云被这番模样吓了一条,疯癫老道摇摇脑袋:“哎!这都是孽啊!”
正是应了当年语: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有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此刻,血婴童子狰狞的笑声如九幽中的哀鸣,呜咽。唤起了人们内心深处所埋藏的不愿忆起的往事。
往事不堪回首,血月中。
霄云只觉笑声入耳,便顿时头疼欲裂,像是有千万条虫子在脑中蠕动,蚀咬。
脑海里,断断续续的回忆着:
那年冬天雪满山,乌云蔽日。巍巍高山之巅,白云飘渺之处。本是仙人所居,那时却是人间地狱。
啼哭声传来,见一襁褓婴孩裹着衣襟,那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在霄云脑海中萦绕。
漠然的淡眼看着周围,刀光剑影,鬼怪神通,哀鸿遍野,杀戮嘶喊……但似乎这一切都与之无关。
时间似乎是过了很久,霄云越想越是痛苦,捂着脑袋在地上痛到翻滚。
而疯癫老道此刻也是十分茫然,虽然伫立不动,但眼神中分明透露出的是甜蜜,痛苦,快乐,悲伤,委屈…无法言喻的一种眼神,百感交集,但却已然陷入其中。
血婴童子放肆的狂笑:“哈哈哈,我血婴童子未生而胎死,既然如此,我便逆天而生。今天,谁都别想逃。哈哈哈~”
疯癫老道陡然喷出一口浓血,伫立的身形开始解脱。连忙转过身去,对着一直叫嚷的霄云甩过一个法玦。
霄云暴躁的模样瞬间缓和,呆呆痴痴的说道:“我~是~谁!”随即仰头昏了过去。
疯癫老道将昏厥的两人移到远处,方才收起心里,尽管嘴唇有些泛白,但脸上依旧如初的戏谑之色。
现在,只余下疯癫老道与血婴童子二人。大战一触即发!
血婴童子桀桀的笑声,看着疯癫老道:“你个牛鼻子还挺厉害的嘛,不过今天你必死无疑。”
疯癫老道无所谓的摆摆手说道:“俗话说: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你个小小鬼物话说的那么满,不怕被雷劈啊!”
其实,疯癫老道存了这样一个想法:激将法。
果不其然,血婴童子被这一戏谑,顿时怒火中烧。小小的左臂右膀奋力一挥,两边黑暗之中便窜出数百黑鸦,窸窸窣窣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黑鸦嘴中喷着炙热的火,齐刷刷的向疯癫老道奔来。此刻已是危机关头,不料疯癫老道竟佁然不动,似是吓傻了一般。
转瞬即止,黑鸦喷出的火焰已经火烧眉毛了,疯癫老道才大手一挥,四周便立起了一道水幕光华,碰上了屏障黑鸦便灰飞烟灭,怎奈黑鸦去势难减,一只只犹如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危机解除,水幕也消散。疯癫老道负手而立,一派得道高人风范。
血婴童子愤怒的叫道:“你说谁是小鬼,我乃黄泉之神,你个牛鼻子怎知我厉害!”
疯癫老道闻言,嗤笑道:“你虽不算小鬼,但至多也就一小丑,跳梁小丑,自取其辱。黄泉鬼物下三流的血婴童子罢了,你当我不知吗?小鬼。”
若说起先血婴童子只是动怒,此刻再一挑拨,便就是怒不可遏,其怒若涛涛江水,绵绵不绝。
血婴童子龇牙咧嘴,无比狰狞,四周散发着滔天的怒火,回想着婴儿的啼哭。血婴童子嘴唇变得鲜红厚大,咧开的嘴巴漏出的牙齿绵延出来,锋利的獠牙。肋背后面,破肌肤长出一对冒着腾腾热气的翅膀……
似乎,变得静谧。
在血婴童子实力大发,怒火冲天之时。却没注意到疯癫老道戏谑脸下面那一撇嘴角上扬,那是得意。
欲令敌亡,先使其疯狂。
染着鲜血的獠牙,扭动着脖子,血婴童子在血月之下恐怖异常。一声“桀桀”笑声发出,血婴童子便是驱使着火焰翅膀俯冲而来。
速度若迅雷不及掩耳!
疯癫老道此时方才有一丝凝重,背上的破布口袋“撕拉”一声裂开,然后冲天而起。
一道虹光飞逝,与血婴童子锋利的爪牙一击,两者便分离开来。
只见,疯癫老道已在半空之上,脚踏巨剑,手里提着葫芦,正嘟囔的闷着酒。
相比之下,血婴童子就显得狼狈不堪了。地上两道骇人的划痕,以及喘息的声音都无疑暴露出了劣势与颓废。
血婴童子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一边冲过来,一边念道:“你们都要死,你们都该死,都得死!”
正喝酒的疯癫老道像是吓了一跳,诧异道:“你还来,受了那么重的伤。就说你是个小丑嘛~啊!”
血婴童子狭着滔天的怨恨袭来,所过之处,飞沙走石,百木凋零。飞腾的沙砾萦绕在血婴童子周围,一股爆炸的真气波动使这个“朱颜殿”的空间都发出了快要破碎的声音。
疯癫老道此刻却像个孩子一样赌气说道:“哎,千算万算没算到着空间如此脆弱,罢了罢了!御剑术,起!”
脚底的灵剑霎时便如蛟龙如海一般,迅捷如电。驾驭着灵剑的疯癫老道竟不是逃跑,而是迎战。
此时进攻,确如奇兵!
血婴童子此刻正聚真气,正是分身乏术。可这一举犹是十分危险,可是疯癫老道就这般嘻嘻哈哈的驭驶过去了。
看着疯癫老道的一道白虹闪过,血婴童子本就狰狞的面孔变得扭曲,可依旧是维持着施法的动作。
穿进血雾的疯癫老道速度锐减,如陷泥沼,进入登天;而且所谓祸不单行,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熏的疯癫老道左迷右晃的。
疯癫老道结了个“清心咒”,变得清醒了说道:“没想到黄泉界里的一介小鬼都能把酒剑仙我给难到,还正是岁月不饶人啊!不过,所谓老而弥坚,我乃酒剑仙!”
“酒剑仙!”
“酒剑仙!”
这三个字像是一圈圈涟漪一般,一圈套一圈,一波又一波的刺痛着血婴童子的脑髓。
本就一直强忍住的不让聚集的血元溃散的血婴童子,此刻终究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功亏一篑!
原本围绕在血婴童子周围的血色元气,此刻统统消失了禁锢,变得无比的暴躁,于是,便在这座虚构的“朱颜殿”中爆炸开来。
“朱颜殿”乃大能所构造的小虚空,既然人为,便可打破。尽管这种力量匪夷所思,骇人听闻,但是此刻在疯癫老道与血婴童子的大战之下,却是使这“朱颜殿”地崩山摧,轰隆巨响。
天上一轮雪月,已变得扭曲斑驳;亭榭楼台,如朽木易折,轰然倒塌;湖水激荡,掀于高处而四溢,地陷百丈,恐怖深渊无穷黄泉。
这般天崩地裂,加之空间扭曲,似乎下一刻疯癫老道及霄云等人便会碾碎如粉,尸骨无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疯癫老道竟是脚踏着仙剑,凭虚御风般将霄云与弄月拦腰抱起,然后冲出亭榭,穿出“朱颜阁”……
身后是暴烈的元气四溢,所过之处空间碎裂,倒塌的楼台化作乌有,天空的血月犹如流星划过,愈来愈大的向着“朱颜阁”砸了下来。
动弹不得的血婴童子眼瞅着坍塌的世界,愤怒混杂着不甘,燃尽心中之血,说道:“为何将我生来,却是不把我诞下?为何使我死后不得超生,终日惶惶待在这鬼地方?为何我怨不能出?为何我有仇难报?我不甘,我怨,我恨,我要你永生永世,生生世世不得超生~~~”
外面,昏睡的弄月突然发疯一般的醒来,将自己的头发披散,脸上的狰狞与痛苦的眼神……
魂去来兮,一位青衣书生飘荡而来。见着那发疯的弄月,连忙将其揽入怀。脸颊贴着脸颊,果然,暴躁的弄月变得温顺多了。
苦痛不能转移,但却可以分担。
故事的起因也似这般淡淡的开始:那年他随父迁徙至巴陵,凭借能书写些好字,赖以居住;相约不远处,是一富贾府邸。
某次他于屋外吟书,被府邸里的她听了去,抱了一堆酸甜的青梅,朝着他乱扔一气,笑骂他书呆子。他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那年,连城八岁,弄月六岁。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时光荏苒,绿了芭蕉,红了樱桃。连城书生意气风发,弄月佼人笑靥如花。那时男未婚女未嫁,更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但弄月的爹爹乃是富甲一方的员外,怎会允许一个穷小子娶自家掌上明珠,于是百般阻挠。
祸不单行,恶向两边生。世间痴徒甚多,常太傅之子常伦便是其中之一。见着了惊为天人的弄月,便是恶事的开端。
屡次不得意,常伦便是愤怒交加,醉酒**了弄月。于是乎,便有了这腹中胎儿。
更有甚者,弄月爹娘竟与常伦联姻,将一切皆不知晓的弄月置于何地。
当敲锣打鼓传来,当十里红妆铺就,当石黛画眉,胭脂涂红唇。一切都已是醒悟已晚。
本来贞节已失,就是愧疚难当。若是不舍情郎连城,早就一死了之。但如今却是要将自己终身卖于那腌臜之徒,弄月也只能对不住连城了。挥泪写遗书,白绫赴黄粱。
黄粱一赴身便消!
两眼含情心不死,痴心人鬼情难了。
连城闻噩耗,便觉心缺一角,从此在不完满。恨不得马上一死了之,去追随弄月脚步。但是如此,此怨何报!
苟活三年,遍告府衙。一次次申辩,换来的是一棍棍的挨打。官官相护怎报的了仇,最终,竟是死在酷刑之上。
生难同眠,死难相见!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如今,伊人在怀,连城早已忘却了恩怨离愁,只愿得一人心,这一时刻永不消弭。
美好的时刻总是短暂,下一刻,便会消失。一团乌黑的气体,从血婴童子身上散出,穿过了朱颜阁,飘荡到了弄月的身上。
一股深深的禁锢便锁在了弄月身上,似是来自九幽之下的诅咒,蚀骨铭心。弄月虽是被疯癫老道用安神咒沉睡着,但仍旧在这诅咒之力下,脸色变得非常痛苦,四肢痉挛扭动。
这时,霄云竟是迷迷糊糊的醒来,嚷嚷着这一觉睡得腰酸背痛。看着扭曲的弄月,摸不着头脑。
连城看着怀中的人儿,不安的神色,似乎自己也十分痛苦。疯癫老道适时说道:“她这是受到了诅咒,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哎~”
“那要怎么办啊?道长。”连城似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急迫的问道。
岂不料,疯癫老道竟是先点点头,又摇摇头:“救是可救,不过万物之道,阳阳和谐。既有所得,便有所失。”
连城闻言毫不犹豫的一跪:“求道长救救弄月,有什么苦痛我连城都愿承受。求道长救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