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煜连连道歉,“对不起,真不好意思,是我走路太不小心了。”那姑娘偏巧就是小怜,小怜只不依不饶的说道:“你没长眼啊,你看这布料都掉地上了,你是要害死我呀。”
程煜见地上几匹布都散开了,沾了许多灰尘,更加觉得不好意思了,只帮她捡起来说道:“真是抱歉,姑娘这些布多少钱,损坏的我都赔给你,你看好不好?”
小怜一把抢过布匹,“瞧你衣着光鲜,想必也是个有钱的公子哥,只是你钱再多怕也赔不起我这布料。”
程煜不解,“姑娘此话奇怪,这再精美名贵也不过是几匹布,奈何我就赔不起了?”
小怜道:“我赶时间不跟你废话,说出来怕你就是有八个脑袋也不够掉的。”说完便抱着散乱的布匹走开,程煜听她这话,着实有些好奇,便偷偷跟在她身后,想看看这些布到底有何不同。
小怜抱着布,心内只怨怼着,“真倒霉,若是真破了,老爷肯定要骂死我了。”程煜见她走了许久,走进了一处村庄,石桩上只刻着“小坎村”的字样,“兰娘,老爷让我把布料给您送过来了。”
这位被称作兰娘的女人从门帘内走出来,见小怜手上抱的布料都沾满了灰尘还乱糟糟的,只问道:“哟,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布怎么弄成这样了?”小怜道:“还说呢,路上碰见个不看路的,把布料都撞地上去了。”
“这掉地上也不至于沾这么多灰吧,快拿进来我看看有没有破损。”
小怜随她进屋,边走边说道:“可巧有位大将军带兵路过集市,又是马又是车的,才扬起了这么多灰,您快看看吧,但愿只是脏了点。”
她们进屋后,程煜便听不见她们所说的话了,见这个小村子虽不破落却也谈不上富贵,那位姑娘送布到这里来,还硬说自己赔不起,“真是奇怪的人。”
屋内,小怜看着兰娘一点一点整理着布匹,只说道:“小怜有一件事觉得很奇怪。”兰娘抬眼道:“什么事?”小怜道:“我听老爷提过您是老爷的亲妹妹,一直住在苏州还抚养小姐长大,怎么难得来一次洛阳还偏要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都不到俯上去住呢?”
兰娘闻此,整理布匹的手停顿了一下,一会儿又恢复了动作,只说道:“幸好没刮破,只要洗一下就好了,你回去告诉你们家小姐,明天来这量一下尺寸吧。”
小怜见她并未回答自己问题,想必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继续说道:“兰娘,这么多年您一直抚养白姑娘,如今她就要入宫了,您一定很舍不得吧。”
“不舍得又怎样,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就好。”
“唉,要不是慕容府出了事情,现在白姑娘早就嫁给慕容公子了,也不用做出如此老死不相往来的选择。”
白兰听到慕容两个字,突然停下了手,思绪只回到了二十五年前,那时的慕容元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带着从少林的一腔热血游历到苏州,爱上了一个平凡的苏州绣娘——梅影。只可惜慕容家那时已是有名的望族,自然容不下一个身份卑微的绣娘。
白兰记得慕容元离开的那晚,她问她,为何不告知对方,自己已有身孕?
梅影只说道:“爱情会让人忘记时间,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不会计较得失,在意未来,只要想到这个世界上能够有一个人会记着你,不忘初心,那便足够了。”梅影的一句“不忘初心”让她就这样带着遗憾离开,还有那柄无意丢失的墨玉玄珪。
小怜见白兰许久不说话,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兰娘,兰娘,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白兰才回过神来,“哦,没什么,小怜,慕容元死后还有人进过慕容府吗?”小怜道:“都被封着,哪有人敢进去,而且慕容府如今已经换了一位姓卫的公子住在里面。”
“那宅子换人了?那···宅子里的东西呢?”
“兰娘你糊涂啦,肯定都换了呗,谁还留着死人的东西啊,不过这个卫公子真不是一般人,花那么多钱买下这么一个不吉利的宅子。”
白兰收拾好布料,小怜也准备回去了,“记得让羽燕来量尺寸。”
“诶,好。”
看着小怜离开的背影,白兰心情似乎沉重了许多。
小怜一路上,脑海中都只是白兰的动作神情,想到白寅将消息传到苏州时,白兰第一时间就要来洛阳为白姑娘缝制衣裳,来了却又不进白府,瞧今日的情形,白兰和白寅之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才会这样。想到这里,她突然停下来脚步,拐进了一条小巷,尾随其后的还有程煜,原来程煜本来打算离开,却无意间听见了过路的村民在说这个兰娘原不是这里人,最近才租住在这里,言语间还透露着兰娘与白府的关系不一般。
程煜一路见小怜脚步稳定,不慌不忙,却突然换了方向,便更加确信这个小怜和兰娘一定有问题。片刻,程煜直直的盯着眼前南一阁的牌匾,“她是南一阁的人?那些布料是南一阁的?”
突然,程煜被人拉住肩膀一下子拽进了暗巷里,程煜与那人交了几下手,便随即看清了那人手里的折扇,“卫燕离!怎么是你?”卫燕离停下手,只说道:“你这么明目张胆的跟踪人家,不怕被发现?”
程煜道:“我很小心的,不会的,我去找你你怎么不在府上?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碰见你是意外,我一直在跟踪这个小怜。”
“怎么?她···真的是南一阁的人?你是怎么怀疑她的?”
卫燕离道:“不是怀疑,是肯定,那日邺城祭祀结束,我一路跟着白羽燕到郊外,她回去后,这个小怜便找了过来,我亲眼见她用白鸽来传递讯息,那白鸽的脚上还套着只有南一阁才有的木牌。自回到洛阳我便一直在查她的底细,看来白羽燕去邺城以及邺城的祭祀都是南一阁一手操控的。”
程煜道:“这个南一阁向来以买卖著称,只要有钱什么都能办,我看此事怕也是有人指使的,这个幕后人最明显的目的就是要除掉沈肆。可是能够在白羽燕身边都安排了眼线,这个阁主未免太过细心。”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离开吧。”
“对了,你肯定已经知道白姑娘要入宫的消息了吧。”
卫燕离迟疑片刻后说道:“我能够为她做的就是不让别人伤害她。”
程煜见卫燕离说这句话的时候,分明是有许多不舍和无奈,这样的人生恐怕没人能够体会——假面下偷偷残存的人生。
他们二人回到卫府,说话间来到那间书房,推门而入,程煜和卫燕离一时都不说话了,书房里正坐着汝南王。汝南王见有人回来了,开口说道:“你们回来了,卫先生不会怪本王不请自来吧。”
卫燕离走上前去,“燕离参见汝南王,不知王爷怎么会来我这里?”汝南王起身,说道:“子易早就听说洛阳住进了一位卫先生,是隐士高人的关门弟子,今日冒昧来访是特地来感谢卫先生的,若不是你让程煜来告知我沈肆可能在皇上回宫之前谋反,恐怕本王此刻已经不能在这里跟你说话了。”
卫燕离道:“看来王爷是已经解决了这件事情。”
汝南王道:“并非,沈肆如今被困丞相府还是要多亏程煜小兄弟啊,要不是他通知梁王出兵,就凭我一个徒有虚名的王爷能做什么。”
卫燕离看向一旁的程煜,程煜傻笑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你知道的,你让我联系汝南王的,谁知道汝南王也没办法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沈肆就这样占领皇宫吧,再说,梁王只是虚张声势罢了,没有出兵。”
卫燕离道:“这事要是被沈肆借机利用,说梁王有心造反反而让沈肆有了退路,害了梁王。”
程煜道:“奇怪的是,沈肆并未以此牵制梁王,反而什么都不说,甘愿守在丞相府里,定是那老狐狸怕了。”
“卫先生不必责怪程煜,”汝南王说道,“卫先生一言,小王便早有戒备,得知沈肆想要派人刺杀皇上,我便暗中派人将刺客换掉,谁料小王终是无能之人,连派出去的人都被沈肆抓了回来,沈肆知道后要将我灭口,幸亏梁王的出现才救了我。如今沈肆与我已然是水火不容,有朝一日,他必定会报复小王,小王此行就是希望卫先生能告知一二,沈肆可能活?”
说罢,汝南王环顾了一下书房四周,“这书房还是和以前一样。”他拿起了桌上的几本书翻看起来。
“王爷以前来过这?”卫燕离道。
“昔日元公出事,来搜查过。卫先生买下这个宅子时不知道这里出过命案吗?”
卫燕离道:“是吗?小民自幼住在山林之间,并不知情,若是知道这里死过人,我肯定不会买下这里了。”
“卫先生不必介怀,虽然死过人不过没什么可惜的,谋逆之臣,罪无可恕。”
卫燕离闻此,双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拳,程煜见此,立马推了一下他,“王爷来这么久都没倒上一口茶,王爷请去正厅用茶吧。”汝南王见卫燕离面有一丝抽动,只说道:“哦,今日就算了,本来也是我不请自来,小王宫内还有事物要处理,就先告辞了,对了卫先生,关于刚才的问题,若是有了答案,记得一定要告诉本王。”
程煜追着出去,“王爷慢走。”
书房里卫燕离渐渐消散了怒气,程煜回来只问道:“你怎么搞的,没看出来他在试探你吗?这个汝南王到底发现了什么?”